“呵呵。”韩愠允笑了，他们两人就这样一言一语地问答，韩愠允一直在问，陆维一直在答。到最后，韩愠允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再问。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飘远了，身体不过是机械地动着罢了。后来，当陆维提议要不要去他家的时候，她冲他嫣然一笑坐上了副驾驶座。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韩愠允自己也不知道，只依稀见到那样高档的房子里成排的酒晃住了自己的眼，她想那肯定很贵，所以应该趁这个机会多喝点。她也递给了陆维，毕竟他是主人只有自己和不太好。开始还是对着酒瓶的，后来就变成一张温热的东西了。然后的然后便是白色的床单了。
……
韩愠允用手遮了遮入室的朝阳，思维有一瞬的停滞。摸着身下丝滑的床单，韩愠允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也躺过？
但也只是这样一想，韩愠允马上捡起衣服起身离开。
视线处的陆维是那么的不一样，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安静而又无害。只是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仔细看过这张脸，他睡得很熟，不知道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他脸上很久很久。
很久没有做过的梦，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场景里是被绊倒在泥潭里的自己，而他用他温暖的手掌拂过自己脏掉的脸颊，笑着说：“不哭。”可是当自己忍住不哭的时候，他却转身朝着韩黎允走去，韩黎允将手放进他的臂弯里，他对着她笑得宠溺。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我的梦，再见。
我努力让自己忘记的，最初次的怦然心动。
韩愠允按回拨键的时候，明子狂吼的分贝大力传来。韩愠允低哑着声音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明子吼完也就好了。她帮自己圆了慌，而且告诉了自己一个“好”消息。幼儿园园长等人商量后决定再给一个名额，韩愠允还是被留下了。
结束对话，韩愠允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泪却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早已醒来的陆维看着凌乱的床单，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夜晚之后韩愠允和陆维只见过一面，期间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陆维听完之后不置可否，但再也没打过电话过来。
这样也好，她仍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单调而又简单。韩黎允始终是没有消息说回来，沈淑英的兴致也渐渐淡了下去，韩愠允依旧和她去了趟理发店，她也剪了个发型，长度到还不到肩部，刘海剪成平的，算是比较柔和的短发款型。理发师本来建议剪成台湾一个名主持那样的，她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做不到那样的潇洒人生。
第一次其实并不是那么痛，身体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何况是痛觉呢？韩愠允总不承认讨厌韩黎允，但却不得不承认那样做抱有一丝报复的错觉。
何御寒得知她找好了工作说要给她庆祝一番，奈何临时接了个案子，当天就飞到了约定地点。从他的话里听出这份建筑设计案很重要，他们在那里打拼了一段时间了，虽然有所成就但算不上拔尖，韩愠允自是知道。更何况，她其实并不想见他，跟陆维的那次虽说是心甘情愿，但对何御寒还是有种说不上的亏欠。即便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允诺过什么。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韩愠允大学毕业了。没有解脱的轻松，也没有待业的苦恼，韩愠允作为一名幼儿教师光荣地正式上岗了。幼儿园办了个暑假培训班，韩愠允和明子这个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今天是暑假班最后一天，再过十多天又是新学期的开学了，此刻学生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韩愠允和明子留下来做一些整理工作。
“你最近气色不是很好，今天中午又吐了那么多次，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明子给韩愠允倒了杯温水，说道。
韩愠允接过水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有点累：“可能有点中暑，休息几天就行了。”
“愠允，你别瞒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是怀孕了吧？”明子的表情有些凝重，她记得她表嫂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尤其闻不了鱼腥味。
韩愠允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紧，她机械地低头空看着自己的腹部，有种未知名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不会那么巧吧？自己的信期一直不准，再加上天气原因，两三个月不来月经也是正常。沈淑英还带自己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平时多注意调养就行了。这次
看到韩愠允更加惨白的脸，明子提着韩愠允的手臂蹭地站起来，“不行，我们得去一趟医院，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肯跟我说就算了，但身体是自己的，不能不在乎。”
明子是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碰到自己认为该做的事绝不含糊，韩愠允被她强行拉了出去。而且，她真的很怕。如果是的话……
由于今天是暑假班最后一天，幼儿园放得比较早，韩愠允和明子到达医院的时候时间还算早。排了对，挂了号，等待检查……
B超的结果总是很快就可以知道，韩愠允沉默地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手中的化验单被捏得很皱。
“是谁？何御寒？沈殿恒？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即便压低着声音，尽量保持冷静，明子的声音还是透着很强的怒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才大学毕业，你还有父母要照顾，你怎么，怎么——”
“啪”的一声，豆大的眼泪掉落在化验单上，韩愠允空出双手使劲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不要再擦了，眼睛都被擦坏了！”明子拉过韩愠允双手，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好，我不逼你说出那个人，但是你要想好，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
听到孩子两字，韩愠允猛地抬起头，她看着明子的眼睛不断地摇头，眼泪流进嘴里说不出的苦涩——她不能要这个孩子，更何况，她也要不起。
打掉孩子的那天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似是在哭诉这般狠心的母亲。尽管注射了麻醉剂，韩愠允还是记住了那样冰冷的器具探进自己身体的瞬间。对不起，对不起……韩愠允只能默念着这三个字任泪水浸湿发丝……
一切都进行地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在医院睡了一会儿不顾明子的反对，韩愠允就回家了，她并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暑假最后的时间，沈淑英参加了教师间的短期旅行，明天就回来，她也想在家里等她。
简单地吃了点明子特意买来的晚饭，韩愠允就躺到了床上。双眸空洞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周围是时钟规律的“滴答”声，心脏好像也随之这般机械地跳动着，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心跳的……
不自觉地，双手便这样抚上了平坦的腹部，韩愠允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入夜，房间里也变得越来越暗。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韩愠允闭了闭眼睛以为是幻觉，可敲门声一直没有停。韩愠允一惊，猛地坐了起来。可是不应该是沈淑英啊，她也应该有钥匙的。门外的人似乎不等到开门就不愿走般，韩愠允拖着疲软的身体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慢慢地走到玄关口。
透过猫眼看过去的时候韩愠允一度以为那是幻象，她放在门上的手颤颤地收回，身体也做出了转身的反应。
“韩愠允，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快点开门！”门外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逃避，拍门的力度也大了起来。隔壁的居民听到响声似乎也走了出来，韩愠允听到了隔壁住户的说话声。她真的不想开门，可敲门声还是没有停止，甚至更响。
他到底要做什么！记忆中的陆维不该是这么不顾的人。再这样不依不饶总会传到沈淑英耳朵里的，韩愠允深呼了口气，还是走回去开了门。门外的陆维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衣服都被淋湿了，头发上还滴着雨水，眼睛里尽是血丝。
“孩子呢？”陆维握着韩愠允的手腕，声音中透着股寒气。
韩愠允一惊立刻捂住陆维的嘴，勉强冲邻居笑了一下将陆维拉进了房里。
“韩愠允，孩子呢？”陆维扯开韩愠允的放在嘴上的手，再一次问道。
“没有孩子，哪来的孩子？”韩愠允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她现在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也不想见到他。如果说她是杀害自己孩子的侩子手的话，陆维肯定也占一份。
“我看到了，你和一个女孩从医院出来，而那个医院是妇科医院。我去了那家医院，护士告诉我你是来做流产的，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就——”
“跟你商量什么？”韩愠允抬头看着陆维，不知眼眶里早已盛满了泪水。“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和你商量！”
“就凭我——”
话没有听完，韩愠允只觉得感觉眼前一黑便重重倒了下去……
韩愠允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一滴滴往下滴的输液管。
“愠允啊，醒了？”
浑浊却又温柔的声音响起，韩愠允艰难地看过去心里猛地一惊，竟然是陆正华。病房里很亮，已经是白天了，那妈妈她——韩愠允使劲想要坐起来，却被陆正华轻轻按了回去。
“你身体还很虚，不要多动。什么都不要想，有爷爷呢，你就安心休养吧。”
“陆爷爷，我妈妈今天要回来，您别跟她说我的事好吗？”陆维不在房间里，陆爷爷为什么会知道？韩愠允心里有好多疑惑，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瞒住妈妈。
“她已经知道了。”陆正华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他往门口看去，沈淑英拿着食物托盘正站在那里。韩愠允随之看过去，心紧了起来。沈淑英并没有立刻看向韩愠允，她的目光在陆正华身上停了很久，才慢慢走了进来。
韩愠允以为沈淑英会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将病床抬高给她喂鸡汤喝。韩愠允怀着歉意不敢看她，只是小口地张开嘴喝过。
汤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沉默了一段时间的陆正华摸了摸拐杖笑着对韩愠允说：“愠允啊，等身体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搬来跟爷爷住吧，爷爷现在换了个房子，以前那栋房子装饰太陈旧了，现在这个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爷爷还弄了个游泳池，夏天还可以游泳呢！”
还在嘴巴里的最后一勺汤就这样生生堵在了那里，韩愠允看着陆正华，脸上的惊恐掩饰不住。那天之后，陆爷爷跟她已经将近四年没见过了，眼前这个人似乎变得更加陌生，还有他脸上的笑。
“不可能！陆先生，您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们呢？明正已经那样了，黎允又在国外不肯回来，我就只剩下愠允了，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沈淑英站了起来，推开的椅子划出一阵极其难听的声音。她一直在忍让，也知道是自己对不起陆家，对付她一个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总要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如果说陆维是优雅的，陆正华更是优雅中的高手。他明明不喜欢沈淑英，此刻却还能春风佛人般地看着她，想位长者般不紧不慢地说：“淑英，你真是想多了。愠允这个样子我们家陆维自然是要负责任的，你也知道我一直很喜欢愠允，让她做我的孙媳妇儿我也是千万分乐意。不过现在结婚还是有点早，可以让两人先订婚——”
“如无意外，我想现在就结婚。”又传来一个声音，韩愠允朝门口看去，还是那个淡然的陆维，好似昨天她看到的那个狼狈的陆维只是梦里的人。他走到沈淑英身边，态度前所未有的谦卑，“沈姨，我想和愠允结婚，希望您同意。”
谁都没有想到陆维会这么说，就连沈淑英也被惊地一下子没了话。到后来还是韩愠允自己先开了口：“不用了，现在不是古代社会，没有做了就需要负责的道理，而且——”她看了眼沈淑英，继续说道：“我不是韩黎允。对不起，陆爷爷，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
“那好。”眼见气氛微僵，陆正华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爷爷明天再来看你。陆维，你陪着愠允，哪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说话时还看了眼陆维手上的电脑。
“不需要。”韩愠允和沈淑英同时说道，只是陆正华跟陆维都没有听进去，放下了电脑，陆维送陆正华走了出去。
见两人都走了出去，沈淑英为韩愠允捏了捏被头，轻声说：“妈妈先回家一趟，刚刚只顾着顿鸡汤了，都忘记带一些你的衣物来了。估计还要在这里呆几天，你等着妈妈，好吗？”
韩愠允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禁拽进了下面的床单。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也不骂陆维……
“我想跟你谈谈，有时间吗？”沈淑英看到正走回来的陆维说道。
“好。”
睡了那么久的时间，现在根本就睡不着。韩愠允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重复了很多次之后却见到了陆维的笑脸，韩愠允索性又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