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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狐王劫轿

翌日。

婚期已至,城中依旧祥和平静,但透着浓浓的喜红。昨夜宗府火光冲天,好在大火发生在午夜梦回,无人知晓。今日宗府也恢复原貌,没有一丝被焚烧过的痕迹。

大婚如期举行。

流连客栈。

楼下大堂,萧南敏寻相对而坐,面面相窥。

“昨夜好在并无大事,否则定会惊扰冥界,人界可就遭殃了!”敏寻松口气,

“前辈没有发现师兄吧?”

“没有。我只是远远观望,不敢靠的太近。”萧南肯定。

昨夜午时一过,萧南便尾随圣姑一路到了宗府。为了不被发现,萧南离的远,没有进府。没过多久,宗府内便燃起熊熊大火,火势猛烈,映着黑色的夜空泛起红。正愁着该不该冲进去时,忽然雾气聚拢,气温降低,大火也被吞噬。一定是冰封归宁,不会错的。侍渊前辈的冰封归宁萧南怎会忘记。

“是不是洛月也在酆都城?”敏寻悄声问道。

“如果是这样……”萧南蓦地站起身,

“不会错的!冰封归宁是唯女娲后人才懂的灵术,就连圣姑也不会。除了洛月不会有别人。”

“若真是洛月,我们何苦费这么大周章去取灵石,倒不如将这酆都城翻个遍,将洛月找出来!”敏寻一下来了精神,这么说来洛月近在咫尺。

“恩,我们快些行动,想必圣姑前辈也有所察觉。”萧南赞同。回想起昨夜,等了许久才等到几个家丁将圣姑抬出。圣姑出府后便回了客栈,萧南也一直跟在后面。除了圣姑手臂僵直的古怪,其他也就没什么异样了。

楼上房中,圣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夕阳西下,眉头深锁。

昨晚一切历历在目。不顾人命,纵火烧府,圣姑终究是懊恼的,懊恼自己最后还是失了理智。可惜的是费了这么大阵仗,极地寒石不过一步之遥却还是错失。

唉!圣姑揉了揉依旧发涨的脑袋,都怪灵力尚未恢复就强行施展五灵术,造成体力不支,五感模糊。否则,纵使沧励法力再强,也不至察觉不出。圣姑抓着昨日被击中的手臂,思绪万千……

……

那冰封归宁……莫非真是洛月!圣姑细细回想,难道洛月就在附近,看到自己失了心火烧宗府,便出面阻止。不知怎的,莫名的羞愧感充斥,心也咚咚直蹦。这等面目竟让洛月见着,往后又有何颜面以女娲后人之师自居。

圣姑唉声,洛月啊洛月,失踪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既然一直看着圣姑,就现身吧,圣姑真的好想你!

圣姑满闹混乱,不愿再去多想。

宗府。

“醒了,醒了……”是侍婢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紫檀微睁眼,全身瘫软无力,酥的无法动弹。

“傻丫头,婆婆之前怎么说的,这样强施灵术,你不要命了?”玄机婆婆坐在床边,面容憔悴。

“婆婆……”紫檀勉强地侧过头,嘴唇颤抖,

“一切因我而起,怎可连累无辜……”

“紫檀这话就见外了。”温柔的声音,沧励从屋外走进,

“都下去吧。”

“是。”一屋子的侍婢们齐声道,窃笑着下去了。

“城主,你来了,昨晚真是有劳你了,要不然紫檀可就……”玄机婆婆连声感谢,若不是昨夜被人绊住,又怎会丢下紫檀不顾。还好沧励及时赶到,否则紫檀遭遇不测……想到这,玄机婆婆没好气地锤了下床沿。

“沧励应该的,紫檀姑娘也是为了全府上下的安危,才施法救火,以致身遭重创。怪就怪沧励无能,未能先于灭火,惭愧。”沧励站在床边,彬彬有礼,满面愧疚。

“怎会呢,若不是你筑起结界,惨遭焚烧的何止北院和后园呢!”玄机婆婆摆摆手。

宗府之大众所皆知,分东西北三院及后园。面朝正门的便是北院,两侧通往东院和西院。北院后面就是奉有极地寒石的后园。昨夜,圣姑一来便径直从前门烧至了后园,沧励抢分夺秒,先保住东西院,随后赶至后园,正好救下了紫檀。

“那,西院的……”紫檀表情紧张。

“西院毫发无伤,姑娘放心。”沧励知道紫檀担心什么,连忙答道。

“那就好……”紫檀放心了。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你……你行么?”沧励担忧,紫檀身体虚弱,这婚事还能否如期举行?

“不碍事,花轿不是今夜午时么,紫檀足以恢复。”紫檀一笑,充满自信。

“……好吧,既然紫檀这么说了,沧励岂敢不信。那沧励就在冥界恭候新娘了。”说完,沧励害羞的呵呵傻笑,满脸掩不住的期待。

“哟,瞧瞧,城主这表情婆婆还第一次见着,到底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臊!”玄机婆婆逗乐起来。紫檀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那,沧励先前往冥界了。”沧励局促,急着要走。

“是,城主别急,慢慢走。”婆婆继续调侃,闹得沧励红着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城主竟也会有这等害羞尴尬的神情,真叫人大吃一惊哪。”婆婆捂面咯咯直笑。

紫檀没有说话,此等情形看着真叫人满心欢喜,精神也跟着好起来。

“你不想知道昨夜为何婆婆未见踪影?”终于四下无人,婆婆收起笑容,言归正传。

“请直说。”

“昨晚婆婆刚上屋顶,就被人拦住去路,那人正是银狐!”

紫檀心底一咯噔,耳边嗡嗡作响。银狐!银狐也来了酆都!

“他为何会来酆都?难道也是为了寒石?”

“我看不像,圣姑纵火,飞去后园,那小子不管不顾,只是拦着我问你在何处,是不是真的……真的要嫁给沧励。”婆婆支吾,小心地观察紫檀神色。

“原来他都知道了。也是,这么大的喜事,又会有谁不晓。”紫檀故作淡定,眼里却蒙起悲伤,

“这样也好,这下就能死心了。”

“婆婆也是这个想法,怕他跑到后园,见着你,只好言语尖刻,故意发难,逐他出府。”

“然后呢?”紫檀急关切,眼里盈盈闪烁。

“结果忽然漫天大雾,大火冷却,一看就知是当今世上洛月才知的灵术,银狐也就顷刻乱了阵脚,妄图冲去后园。”

没想到昨日夜战圣姑,银狐就在不远处,自己浑然不知。紫檀苦笑,不管身在何方,银狐似乎都能寻得到,

“那婆婆又是如何挡住银狐的呢?”

“你与圣姑对峙,倘若银狐出现,大吵大闹,真相岂不呼之欲出?那小子对你死心塌地,有害于你的事是万万不会做的。”玄机婆婆叹息,此等情种世间少有,可惜造化弄人,这二人偏偏无福厮守。

紫檀沉默。

“你也莫再胡思乱想,你昨夜使出冰封归宁,好在未被圣姑发现。这样一来也好,圣姑就知洛月在酆都,暂时不会打寒石主意,也给我们免去不少麻烦。”

“婆婆说的对。不论圣姑他们还否来夺寒石,我们都要带走它,以免夜长梦多。”紫檀铁心,灵石非拿走不可,她要让洛月何在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

“你好好歇息吧,之前侍婢已经给你服用了末灵花粉,灵力会很快恢复的。”紫檀一幅愁容,不宜伤神。婆婆也不再多话,帮着掖了掖被角,嘱咐着紫檀多休息,好有精神为今晚的大婚准备,随即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紫檀闭目,却无法安睡。好在此处有末灵花这灵力非凡的圣物,否则体内两气冲撞,灵力不断消耗,如何回复的了。只是,末灵花数量有限,哪怕觅得所有的末灵花也终有尽头,自己依然逃不过枯竭而死的厄运。

呵~紫檀不由蔑笑。多谢苍天,明知紫檀对于银狐对于命运心有不甘,故降此梦魇,让紫檀彻底绝望。一个可能随时会丧命的人又有何资格再抱奢望。

两行晶莹泪,愁苦只自知。紫檀失声,暗自伤痛。

入夜。

银狐蜷在客栈前的台阶上,呆望着天边残月。

“圣姑他们都出门打探洛月姑娘下落,为何哥哥不一同前往?”陪在一旁的蜒舞嘀咕道。

今夜午时,抬着魔尊之女紫檀的花轿便将从宗府出发,经鬼门入冥界。身为鬼师义子的沧励,虽为人族但需遵循冥界大婚的习俗,在鬼界完成跪拜大礼。此时此刻,沧励已身在冥界宗曾居所,等候新娘。

子时阴冷,凡人是不敢在街上乱晃的,避免遭致阴魂缠身。但为了庆贺城主大婚,全城百姓提早点满灯火,燃放礼花,街上人头攒动,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小妹知道,那紫檀姑娘就是洛月,我又何必跟着圣姑浪费时间?”银狐低头,看着追逐嬉闹的幼童,忿忿不平。

“也是,敏寻说今晚全城人都出门欢庆,是寻人的良机。街上那么喜庆,肯定很好玩。”蜒舞伸长脖子,脸上满是渴望。

“小妹若是喜欢,就去玩玩。”

“真的?哥哥陪蜒舞一起?”蜒舞立刻一脸孩童稚气,手舞足蹈。

“哥哥没有心情。你自己去吧。”银狐情绪不高,此时怎会有情绪玩闹。

“小妹还是留下来陪哥哥。”蜒舞安静下来,噘着小嘴。

“对不起,小妹,哥哥真的没有心情。”银狐满是歉意。

“没关系……”蜒舞还是那么乖巧懂事,忽然想到什么,轻声道,

“哥哥……今夜真要去劫花轿?”

“没错,不去劫,哥哥会抱憾终身。”银狐斩钉截铁,蜒舞失落地蹙起眉。

“可这样,会惊动冥界,万一……”蜒舞害怕,哥哥若是这样鲁莽,酿成祸事,对于妖界,对于法王该如何交代。

“不要再说了。就算粉身碎骨,哥哥也必须去!”银狐厌烦地打断蜒舞,这些话听了很多次了。

沉默。

“那洛月姑娘到底有多好啊?哥哥也没跟蜒舞说过?反正午时尚早,哥哥就讲讲你和洛月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吧。”蜒舞适时转移话题。这一问,银狐来了神采:

“她是个好姑娘,天真烂漫,侠义心肠,好打不平。说来我们是在一个茶馆相遇……”提到洛月,银狐便滔滔不绝,忘乎所以。蜒舞专心倾听,手指不自觉捏住裙角,越捏越紧……

浓郁黑夜,蒙起清清薄雾。天边弯月躲藏其间,若隐若现。

子时将近,街上空无一人,只剩沿街的大红灯笼,朦胧雾下,血色弥漫,诡异可怖。

流连客栈。

银狐轻轻拨开条窗户缝,一丝丝阴风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吹得头皮阵阵发麻。终于等到午时,银狐蹑手蹑脚挪到房门前,听着外面动静。

门外一点声响也没有。

放心了。银狐回过头,摸着准备从窗户出去。此时屋内漆黑一片,为了营造自己熟睡的假象,银狐一早便将烛火熄灭。

先前,圣姑一干人从街上回来,垮着脸,一看就知毫无收获。也对,要是真找着了,岂不天下大乱了。

吱呀~银狐将窗户敞尽,一个骨碌,翻了出去。

宗府大门前。

迎亲花轿已经候着。

轿身披上血色般的红绸,鲜艳欲滴,金丝银线缠绕其间,贵气十足。轿子前后各列着几对人,身着红衣,面如死灰,嘴唇殷红。

时辰已到,新娘在侍婢们,玄机婆婆的簇拥下跨出门,一众家丁围在一旁,嬉闹推搡着,不敢太大声。新娘头披红盖头,一身红嫁衣,步履轻盈战兢。玄机婆婆小心翼翼,将新娘送进花轿,只留下一名婢女随行,其余侍婢家丁便站在门前恭送。

冥界毕竟是鬼魂聚集之地,阴寒森严,普通凡人能避则避。

“好了,准备出发吧。”玄机婆婆吩咐,边示意同行的婢女也坐进轿子。

婢女坐定,轿夫便抬起花轿,游刃有余,轻松启程了。玄机婆婆跟在轿旁,边招呼门前的侍婢家丁们回去歇息。

“诶诶,那些家伙脚不着地呢!”几个家丁发现稀奇,窃窃私语。

“……真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胆小的侍婢嚷着回府。

“好,走走走。怕啥,咱们少爷可是城主!”

“也对……可心里还是毛毛的……”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推推攘攘地回了府。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欢天喜地,迎亲队伍前行得毫无声息,一边走着的玄机婆婆不自在地瞟了瞟前行的人,又瞟了瞟身后的人。

宗府邻近鬼门,很快便到。沉重的吱呀声,大门适时打开,阴风随即扑面而来,玄机婆婆一个寒噤,跟着队伍走进了长廊,边抬头环顾。

这冥界鬼门当真宏伟大气。年久泛青的金漆,高大弧形的拱顶,冷幽灰暗的廊壁。身在其中,不觉自感渺小,心中拘谨起来。

整齐的脚步声。玄机婆婆朝前看,借着廊壁上架着的火把,看清来者是一队接亲的鬼差,全部身着黑红衣袍。

“请!”鬼差走近,恭敬抱拳,示意前来带路。

“有劳。”玄机婆婆礼貌回应,瞅见鬼差们发青的面色。话不多说,一行人继续前行,身后大门缓缓关上。

“慢着!”一声大喝。眼看大门即将紧闭,一个白影飞速蹿入。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冥界!”鬼差头头厉声道,嗖的拔出剑,其余鬼差也跟着亮出兵器,严正以待。

“我是来劫花轿的,挡我者死!”白衣人神色冷峻,眼神犀利,银色发丝随风静静飘洒。

“什么!”在场人无不惊呼,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是头一回遇到。

“好你个银狐,就知你心存不良,竟做出截花轿的荒唐事,想劫走,先过婆婆这关!”玄机婆婆握紧蛇杖,迈开步子,朝银狐杀来。

嗖嗖嗖~几道白光射来,银狐已经射出连环银箭,箭箭凶恶,毫不留情。婆婆举起蛇杖,快速飞旋,银箭被纷纷挡下,反弹射向廊壁,狠狠碰撞化作缕缕青烟。

“看来这次真是孤注一掷了!”婆婆站稳脚步,不敢大意,这次银狐可是来真的了。

“带不走洛月,我银狐绝不罢休!”银狐大吼,眉宇间满是杀气,手中白狐玉弓银光闪耀,孤傲慑人。

“那就看你可有本事!”婆婆也不示弱,抬仗再次逼来,其它鬼差也一拥而上,长廊内顷刻一片混战。

这阵仗,迎亲队伍早已慌得放下轿子,躲至角落,瑟瑟地巴望着,任这花轿孤零零地横在长廊中央。

一翻厮杀下来,不少鬼差挂了彩,倒地哀嚎。银狐和玄机婆婆互不退让,斗得如火如荼。玉弓银箭,蛇仗金光,飞旋撞击在这空旷的长廊内,火花四溅。

“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势必惊动冥界!”轿中有人窃语。

“我知道了。”另一个人声,随即一道紫色厉光从轿中飞出,逼向玄机银狐,两人顾不得拼斗,急忙闪躲。

砰~紫光撞上鬼门,消散不见。

“洛月!我知道你在轿子里,出来,跟我走!”银狐知道那紫光来自洛月,便朝花轿奔去。玄机婆婆紧跟其后,一把拦住,不让银狐离轿太近。

“你走,到了今时今日为何还这样执迷不悟!我不想见你!你走!”隔着轿帘,紫檀冷酷决绝的言语如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心里,银狐感到心在冒血。

“不,不是真的。你根本不爱那个沧励,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他!跟我走!求你了,洛月!”

紫檀哽咽,拼命遏制住情绪:

“我爱不爱他你又从何知晓。你只要记住,我已不爱你了。一早便告知于你,今生今世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既然无缘厮守,你就心中生恨?眼见我嫁给沧励,心有不甘,强行阻扰?我真是看错了你!”

为何要说出这等残忍的话?银狐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你我本有婚约,怎可嫁给他人?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此生此世,永不分离?”银狐声音颤抖,透着哀求,眼睛死死盯住花轿,心中揪着最后一丝希望。

“银狐,当日与你定下盟约的是洛月,不是我紫檀!洛月已死,如今在你面前的是紫檀!”有泪滑下,紫檀抓紧衣裙,好怕自己支持不住。结束了,一切真的结束了。

“洛月……为什么……”希望彻底破灭,银狐难以置信,却也无话可说。

“你若真心爱洛月,就该放她做自己所想,何苦牵绊,让她伤忧。就算是洛月,她也会希望你早日忘却,各自幸福!明白么?”紫檀压低嗓子,生怕银狐发现异样。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洛月已死,永远也回不来了!”银狐重重跪下,眼泪洒了一地。

“我们走!”玄机婆婆不忍再看,招呼着赶紧去拜堂。躲在一边的轿夫们连忙爬出来,胆战心惊地抬起花轿。一众鬼差鼻青脸肿,哼哼唧唧地将城门打开,也不敢吆喝着赶人,唯唯诺诺地请银狐速速离去。

银狐起身,顾不上抹干泪水,失魂地走出鬼门。吱呀~鬼门缓缓关上。银狐回头,望着迎亲礼队越走越远……

“洛月!!”银狐仰天长啸,肝肠寸断。砰!大门重重合上。这一声响,你洛月与我银狐就再无瓜葛,从此陌路。银狐瘫在地上,失声痛哭。

轿中,泪水如瀑布般泻下,紫檀紧紧咬住嘴唇,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银狐……永别了!

冥界。

婚房内。

新娘坐在床沿,紧张兮兮地揉.搓着衣褶。

新郎推开房门,略带微醺,喜气洋洋。新娘知道是新郎来了,更加慌张地揪紧衣裙。

“终于,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新郎坐到新娘身旁,新娘微微一颤。

“我以为此生都不能再与你相见。”新娘娇羞的声音。

“老天怜悯。”边说着,新郎慢慢揭开新娘盖头,便见一张稚嫩灵动的俏脸,双颊绯红。

“语鹂,我终于娶到你了!”新郎将新娘拥入怀中,生怕一个眨眼,这娇滴新娘就不见了。

“沧励!”新娘也揽紧新郎,今日一切得来不易啊。

黯沉深渊。

众鬼师在冥界的居所。

今日宗层义子娶妻,冥界习俗,沧励与新娘需在此完婚洞房,明日方可返回人界。

深渊,顾名思义,便是抬头望不到尽头,低头望不到底之地。

黯沉深渊边缘围绕一圈铁锈栅栏,栅栏外便是参差不齐,形状古怪的鬼舍。每间鬼舍前挂着白纸灯笼,燃着微弱烛火,为引导新死阴魂之用。鬼师们在各自的鬼舍里,判定这些新魂何去何从。若是生前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便会被推下深渊,直至十八层地狱,遭受刀山油锅之刑。若是善言善行,仁心仁闻,则会被带至阎王殿,听受投胎之命。若是死不瞑目,怨气冲天,则被抛入往生泥沼,终日浸泡,消磨戾气。

紫檀倚在栏边,褪去紫色,一袭婢女素服,愣愣地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渊。

“在想什么?”玄机婆婆走过来。

“我在想,我这样狠心,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紫檀双眼微肿,满脸憔悴。

“又在胡言乱语。你可是魔界少主,自然长生不老,何来投胎下地狱之说?”玄机婆婆不悦,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

“你嘴唇……”玄机注意到紫檀下唇鲜红的齿印。

“忍住不哭确实很难。”紫檀悠悠说道

“好了,不好的就莫再多想。此次,你不仅促成沧励语郦姻缘,得到极地寒石,更让银狐至此心死,免去后顾之忧,可谓一举三得。往后,可要专心魔界之事,从此心无旁骛,知道么?”玄机婆婆心疼紫檀,伤痛之事避免再提。

“婆婆说的对,无求无欲,也就无伤无痛。”紫檀唏嘘,淡淡苦笑。

“今日是大喜日,明日回了宗府也就一切告一段落。我想我们该回魔界了。”玄机婆婆提及。虽然魔界乃六界至尊,与神界齐名,可毕竟出来数日,魔尊闭关,只有漠穹坐镇,有何变故也不知。

“一切皆听婆婆安排。”这些时日,也够自己散漫心情,是该回去了。

宗府。

客房。

紫檀,语鹂坐在床沿,玄机婆婆倚在一旁的木椅上。

“明日就走?为何不多呆些日子呢?”语鹂不依,一把拖住紫檀双手,撅嘴闹情绪。今早一回宗府,语鹂便迫不及待来找紫檀,不想一进门便听到玄机婆婆正说回魔界的事。

紫檀笑而不语,望着语鹂有些恍惚。

仙霞碧池,犹如昨日。如今语鹂褪去少女青涩,梳起发髻俨然一副为人妻的样子。世事弄人,谁能料到昔日的这对苦命鸳鸯竟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拜自己所赐。

“婆婆,你们就别急着回去,再陪陪语鹂吧。昨日才成的亲,明日就走……”语鹂又可怜巴巴看向玄机婆婆,不依不饶。

“这孩子,都为人妻了,还如此小孩脾气。紫檀与我离开魔界多日,该回去了。来日方长,还怕碰不到面么?”玄机婆婆连哄带骗。紫檀扑哧一笑,赶忙配合:

“对对,以后我常来看你,如何?”

“真的?”语鹂半信半疑。

“是。不过你可要记得,这花蛊万万摘不得,必须贴身携带!”玄机婆婆严肃起来,指了指语鹂腰间一圆球状的小木盒,再三叮嘱。

“婆婆放心!语鹂一定蛊不离身。”语鹂也一本正经,再三保证。

“这就成,那婆婆就祝你二人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语鹂真心感谢婆婆,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顺利与沧励成婚。”语鹂调皮地揪起小木盒,轻轻摇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和沧励好生珍惜便成,也就不枉费紫檀布下这局。”玄机婆婆瞅了眼紫檀,看到她眉脚抽动了下,

“好了,你们俩有什么话赶紧说说,我老太婆不打扰了。”玄机婆婆适时离开,留下房子让俩姑娘聊个痛快。

“婆婆最好了!”语鹂声音清亮,不忘最后再嘴甜一下。

确认婆婆离开后,语鹂闭紧房门,一下子坐回紫檀身边,欲言又止,犹豫良久。

“有话就直说吧。”眼见语鹂脸憋的通红,紫檀索性开门见山。

“我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你不愿说,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昨夜在轿中,你虽对银狐恶言相逼,却一面失声痛泣。既然不是肺腑真言,又何必自欺欺人,伤人伤己呢?”语鹂字字斟酌,怕说错话。

昨晚一切历历在目,紫檀虽然言语恶毒,可那满面的泪水已经出卖了她。紫檀轿中痛哭,银狐轿外哀嚎,一旁的语鹂实在不忍再听再看。

“伤人伤己,自欺欺人?如若这样能让银狐死心,紫檀怎样都甘愿。”一提到此等话题,浑身便软乏无力,紫檀揉了揉皱起的眉。

“昨晚,我与沧励不敢闭眼,彻夜未眠。所有一切得来不易,能够成婚已是老天厚爱。自从被鬼师打至重伤,语鹂便不敢再对沧励有所奢望。在碧池修炼,说是想扬眉吐气不再受人凌虐,其实不过是逃避万事的借口罢了。”语鹂起身,思绪飘到好远好远,

“忘记,永不相见,不过轻描淡写的几字,却有钻心之痛的分量。琉鹦姐曾劝我,既无缘分,何必强求,也许有些人今生注定不能相守到老,只能擦身而过,留下美好却苦于不得的回忆。我强逼自己修炼,以为这样便能忘记,无暇去想,可是到头来不过越忘越清晰,越忘越痛苦。”语鹂回头,看向紫檀,眼中朦胧,

“我以为天地六界,本有分别。小小雀妖,匹配鬼师之子,何能之有,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妄求。直到有天,偶遇洛月,她说天地六界,万物本该平等,没有什么配不配,为了达我所想,更是说服蟾王,让出碧池,助我修仙如愿。那日,我便见她眉间愁伤,心中有事。一别数日,再见,洛月变紫檀,眉间愁伤更甚,可是心地未变。以魔尊之女名誉提亲于鬼师宗层,尔后赠与花蛊掩我雀妖之气,更送我紫檀之名,让我从此与沧励厮守,无后顾之忧。你付诸一切,助我完成心愿,眼见你独自悲恸,我如何安心?”

“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是为了寒石。”紫檀别过头,避开语鹂变得锐利的眼神。

“为取寒石不过其一,真正目的是阻拦圣姑一干人等入魔界找到你。”语鹂有话直说,

“当日在碧池,那敏寻姑娘如实交代,取寒石入魔界是为了找你,我见你为了她不惜拿人情做抵,让蟾王让出灵水,想必与她绝非泛泛之交。再者,宗府大火那日,沧励提及,来者是为寒石纵火,身手不凡。紫檀你要沧励放人,想必与她也绝对相识。虽然事不关己,可出于好奇,我们暗中查探,原来那纵火之人为女娲族的圣姑前辈,银狐,敏寻也与她一道。为了你,他们甘愿冒险夺寒石,入魔界,显而易见是友非敌。倒是你,既然知道他们此行目的,为何面蒙紫纱,避而不见呢?”

“有些事不知为妙,打破沙锅又有何好处。我厌了,你若视我为恩人,就莫再相逼。”心乱如麻,紫檀头疼。好不容易整顿好的思绪又被顷刻搅乱。不想不念无欲无求,只有避的远远才不至遍体鳞伤。

“好。语鹂不再多话,不过最后奉劝,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此三番四次阻扰,无非是不想他们以身犯险。可是你也明知他们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去冒险。你若继续逃避,这个结便永远也解不开,永远不得安宁。倘若真想了断个彻底,再无后顾之忧,那就丢掉紫纱,说个清楚,一了百了。”多说无益,语鹂叹气,转身走到门前,又想到什么,

“魔尊之女紫檀已经嫁给冥界鬼师之子。既然将紫檀之名赠予我,做回洛月又何妨?”轻声细语,语鹂拨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紫檀一脸错愕,眼中似有什么渐渐明晰……

流连客栈。

“真的?明天我们就回龙岩山?”蜒舞又惊又喜,难掩兴奋。

“是,哥哥已经想通了,明日,就明日。”银狐突然转性,急着回龙岩山。想必是那洛月嫁给了酆都城主,事成定局,再如何不甘也无可奈何了。哥哥愿回去,心中石头终于落地,蜒舞松一大口气。

“哥哥昨夜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就见银狐双眼肿得如核桃一般,面如死灰,也不知昨夜发生何事。蜒舞惊吓,不敢多问,一直憋到现在,才装做无心问道。

“是……是……”银狐埋头,随口搪塞。

“那哥哥再休息一会,明日上路可要不少精神。小妹先出去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哥哥愿意回龙岩山,不再念念不忘那洛月,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蜒舞喜眉笑眼,乐呵呵地蹦了出去。

……

“你若真心爱洛月,就该放她做自己所想,何苦牵绊,让她伤忧。就算是洛月,她也会希望你早日忘却,各自幸福!明白么?”

……

洛月心狠之言回响耳畔,挥之不去。银狐捂住耳,眼中布满血丝。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既然我银狐在你洛月心中不过绊脚之石,让你费心,或许痛快离开,放你自由会更好,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咚咚咚~敲门声。

“谁?”

“是我,店小二,有您的一封信。”信?银狐一头雾水,谁会给自己写信?

门一开,小二的憨笑便印入眼帘。银狐刻意低下头,额前发丝正好挡住发肿的核桃眼。

“是何人送来的?”银狐目光闪躲。

“是宗府的家丁。”小二继续嘿嘿傻笑。

宗府?银狐一把夺过书信,摆了摆手。小二会意,识趣地关上了门。

宗府送来的信?是何人?沧励?还是洛月……想到这,银狐急不可耐,连撕带抓,一把扯出信,摊开,信上简简单单写着一句:

“见信请于城外树林一聚,有事相谈。

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银狐觉着刺眼,没好气地甩开信纸。

新婚燕尔,为何又约我至树林,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银狐疑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可不解归不解,心却早已飞到了洛月那,顾不上何由,银狐一把抓起书信,夺门而出。

“圣姑前辈,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魔尊之女与城主已然成婚,寒石之事板上钉钉,再无可议。连日来找寻洛月下落无所得,就算继续等下去也毫无收获。萧南渐渐没了耐性。

“我看还是先回蜀山。目前,我们至少知道洛月不在魔界,是安全的。”一旁的敏寻也赞成萧南所言。

桌前,圣姑眉头深锁,一语不发。

“活生生的一个人,行迹却如此飘渺,如同鬼魅。”酆都也就这么大,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洛月,萧南愁眉苦脸,自顾地叨叨。

“若是有地罗铜铃在,找到洛月就易如反掌了。”敏寻一语惊醒,圣姑萧南面面相觑。

“酆都离蜀山并不远,不如我回去请示掌门,看是否能借出地罗铜铃。”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萧南看向圣姑,等待反应。

“铜铃之事可大可小,我看我还是亲自前去比较稳妥。”圣姑终于开口。

“让敏寻随同前辈一同去吧。”

“不必,你与萧南留在酆都继续寻查,我快去快回。”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嗖地冲破窗户。

“小心!”萧南大喝一声,圣姑敏寻慌忙侧身避开,就见一把银簪直挺挺地插在了门上,身后被冲开的纸窗吱呀作响。

“从窗外射进的。”萧南冲到窗前,四下张望。窗外平静如也,并无异常。

“有信!”敏寻发现了银簪上的纸,连忙上前取下。

“是谁?”圣姑隐约想到什么。

“是……是洛月!”敏寻惊呼,难以置信。

“快拿来!”圣姑紧张地声音都颤抖,起身夺过信,仔细端详,

“没错,是洛月的笔迹!”圣姑确认这书信出自洛月手笔。

“洛月……真是洛月!这个信……信上说什么?”敏寻激动的语无伦次,伸长脖子。圣姑这才想起去看信上内容:

“圣姑

洛月一切安好,只是有些事情需待解决,未告知便擅自胡来,害得圣姑一行为己奔波犯险,心中愧疚不堪。恳请圣姑先行回苗疆,事成后洛月定会回去交待一切。

洛月。”

看完信,圣姑沉沉地舒了口气,脸上浮出如释重负的笑,边将信递给了敏寻。敏寻接过信,和萧南凑着看。

“这下好了,洛月平安无事!”敏寻欣喜若狂,萧南也会心一笑。

“这丫头也总算懂事一回,还知来信报平安。”心中大石总算落地,圣姑心中宽慰,还不忘嘴上再责怪一翻。

“是是,等洛月回了苗疆,前辈定要好好惩治!”敏寻拖住圣姑,附和道。

“既是如此,酆都之地也不便久留,我们收拾收拾早日回蜀山吧。”萧南淡定自若,心系蜀山,提议早些动身。

“成。圣姑先与你们回蜀山,再回苗疆。”圣姑应允。此时归心似箭,只想快些回去,快些等到洛月回来,快些知道这么些日子洛月到底做了些什么。

“书信已送,这下你再无牵挂了吧。”玄机婆婆嘟囔。

“多谢婆婆,他们不会发现破绽吧?”紫檀撒娇,知道婆婆有些不满。

“放心,我用的普通银簪,不会有差池。只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以后你该怎么办?”玄机婆婆始终觉得不过多此一举。

“管不了那么多以后,至少现在他们能乖乖回去,不再为了进魔界绞尽脑汁,身陷险境。”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论方法如何,只要结果是好就成。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明日ni总该乖乖跟我回魔界了吧。”玄机婆婆也不愿费神,反正明天就打道回府了。

“是。”紫檀遵守约定。

“那我先出去了,你收拾收拾吧。”玄机婆婆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望着玄机佝偻的背影,紫檀若有所思,最后慢慢摸出藏在袖中的书信,上面赫然写着:

“今晚城外树林,不见不散。此后相忘天涯,永不再念。

银狐。”

酆都城外。

日光映照,林间斑斓。

怎么还不来?银狐火急火燎地赶至城外林间,却不见洛月身影,想来心急早到。

到底是何事找我?银狐靠在树旁,眯着眼,苦思缘由,心里还暗暗存着线希望

“银狐……”女子轻声,这声音……银狐疑惑,猛的睁开眼,顿时大吃一惊。

面前这黄衣女子哪里是洛月。稚嫩面容,鹅色绒毛,虽不再是少女打扮,可银狐怎会忘记。语鹂!为何是语鹂!

“你……为什么?”银狐显然不知所措。

“那信是我写的。”语鹂开门见山,银狐更加诧异。

“你……莫非是洛月……让你写的?”银狐执拗,心存侥幸。

“不是。那城主夫人是我。”

鸦雀无声。

呵~语鹂噗嗤一笑:

“银狐啊银狐,你还真是心急出错,竟没看出端倪。起初我还怕你识破,不肯来。这信到底是我写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跌了个粉碎。银狐立马垮下脸。

“不该庆幸么?与酆都城主成婚之人不是洛月,而是我语鹂。而我语鹂与沧励也终结连理,喜上加喜!”语鹂走近,故意捉弄。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绕的哪门子关子?银狐被勾得百爪挠心。

“放心,我马上一一道来,今天来就是让你知道真相!”语鹂挤挤眼,银狐立刻安静,竖起耳朵。

“数日前,洛月忽然到碧池找我。一身紫衣,冷漠妖美,与之前判若两人,身边还跟着相貌阴沉古怪的玄机婆婆。她只是告知我叫她紫檀,自己不再是女娲后人,而是魔尊之女,此外便再无提及。她说此行目的是要撮合我与沧励之婚。”

“撮合你与沧励?为何她忽然……”银狐不解。

“你也觉着荒诞。一开始我也是。后来洛月才说以此作为交换的代价便是酆都镇城之宝极地寒石,并说沧励一听这个条件便满口答应,我得知后倒也欢喜,也就应允了。能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让我做什么都成。”语鹂说着,看向银狐,

“而她换取寒石的目的不是为魔族,而是为了阻止圣姑一干人入魔界。”

“是为了这个?”银狐好似明白了什么。

“是的。她不想他们犯险,却也不敢相见道明实情,只是暗中阻扰。当日萧南重伤,敏寻来碧池取灵水,若不是洛月相助,蟾王一干妖兽怎会轻易放过她。”

“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既是你嫁与沧励,为何却传为魔尊之女下嫁?”银狐搞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语鹂嫁给沧励?鬼师若答应,当年我就不至重伤,更不至躲进仙霞山。所以,洛月就以紫檀之名,巧立名目,让玄机婆婆提亲。堂堂魔尊之女,鬼师宗曾自是欣然接受。之后,大婚之日,我便换上红装,与沧励拜堂,顺理成章。”语鹂一脸得意。哼,宗曾,枉你一世聪明,也终有糊涂之时。

“慢着,以宗曾鬼师修为,岂会分不出语鹂和洛月?”身为鬼师,辨别阴魂无数,是雀妖还是魔族,一目了然。

“这就要多谢玄机婆婆了。”语鹂一脸神秘,指了指腰间的圆木盒,

“这是花蛊。里面是魔界边地的一种奇花,能效仿任意生灵之气。说到这,你有所不知,宗曾双目失明,不论判别鬼魂还是辨人都得仰仗气味。因此,只要有了花蛊,有了洛月气息,自然就逃过了宗曾。”

银狐唏嘘,盯着那小小木盒叹为观止。原来那鬼师竟是眼盲,洛月与玄机倒是聪明,想到花蛊这招。转念一想:

“既是如此,为何洛月又会在花轿内。”

“洛月扮成侍婢,婆婆在旁,一是好歹要装样走一遭,二也是为检验花蛊是否有效,才可放心。”语鹂心知银狐为何事耿耿于怀,

“今日我之所以找你,正是为了花轿的事。洛月言语无情,咄咄逼人,却在轿中失声痛哭,连嘴唇都被咬破。我在一旁,看了都心碎。她是真心爱银狐,但不知是何苦衷不得不舍弃。相信,她与在轿外的你一同,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真的……”银狐有些懵。

“洛月的痛苦不亚于银狐你。语鹂只是希望银狐千万不要弃了洛月。”

“一直以来我从未放弃,只是洛月将我越推越远,我该怎么办,怎么做?”舍弃洛月,银狐心里一万个不愿。可是洛月那般铁石心肠,自己又该如何去说服。银狐沮丧,可怜巴巴地望着语鹂,渴望有何解决办法。

“如今,天下都知魔尊之女紫檀嫁给了酆都城主沧励为妻。而我亦不再是语郦,是紫檀。即是如此,让洛月做回从前,有何不可?”

“洛月做回从前……”银狐有些激动。是,语鹂所言极是。既然紫檀已经嫁给了沧励,让洛月跟我走,名正言顺。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明日洛月就会跟玄机婆婆回魔界。结果如何,就看你了。”语鹂轻轻拍了拍银狐肩膀,转身离去。

昨夜才哀过心死,今日却听到此等消息,莫非苍天不忍,让我俩绝处逢生?

望着语鹂越走越远,银狐紧攒拳头,眼神变得坚定……

天刚昏暗,紫檀便迫不及待赶到树林。

刚走进,便看到不远处一女子,乌发及腰。紫檀有些纳闷,犹豫着走近。

女子回头,恰巧与紫檀四目相对,两人都一惊。

好美的杏仁眼,泛着淡淡水蓝色。紫檀打量着眼前的娇俏小脸,愣地忘了说话。

“洛月?”女子犹豫着开口。

“你……认得我?”紫檀好奇。

“果然是你。难怪……我……我是蜒舞,银狐的小妹。”这等容貌,惊为天人,难怪哥哥会那样死心塌地。蜒舞心中嘀咕,暗暗不甘。

“你是……银狐小妹?”紫檀猜到点什么,

“那……信是你写的?”

“是的。”蜒舞如实交待,

“我虽是银狐小妹,却非嫡亲。义父收我作义女,并有意将我许配于银狐哥……做未来的银狐王夫人。”

是么……紫檀表情瞬间冻结,没好气道:

“所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让我莫要破坏你二人?还是单纯炫耀人前?”

“蜒舞岂敢。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哥哥纠缠不休……我来是想告诉,银狐哥哥明日就会回龙岩山。想必他已被伤的透彻,完全死心。你大可无忧,哥哥不会再来烦扰了。”蜒舞惶恐,小心解释。

“对不起。”紫檀自觉失礼,尴尬地揪起衣角,

“谢谢你来告知,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祝你二人早日完婚,相守到老。”

“蜒舞感谢。也代哥哥感谢。”蜒舞甜甜笑着。

“好,那……该说的都说了,我想我该走了。”紫檀感到胸口堵得慌,鼻子发酸,急着要走。

嗯~背后突然刺痛,紧接着一阵酥麻。怎么回事?

紫檀警觉,一回头,却瞅见一副狠恶嘴脸。你!

“你表情古怪,就知对银狐哥还存非分之想。放心,我不过打了三枚噬心针叶入你体内。你若不再记挂银狐哥,噬心针叶便无任何效用,但你若仍旧念念不忘,就活该遭受噬心之痛!”

心犹如被万针穿刺一般。紫檀猛地捂住胸口,一手扶住身旁树干,额上渗满冷汗。

蜒舞?银狐的妹妹?满目天真却蛇蝎心肠!紫檀怒不可遏,狠狠抠住树干,指甲深深插进了树皮。

“你一定很生气。不要怪我,若不是你放不下银狐哥,口是心非,我也不至如此对你。现在这般疼痛更证明你心中有鬼,唯一解救的办法就是彻底忘却银狐。你……你就当我帮了你,帮你将哥哥忘个干净。”紫檀脸色惨白的吓人,蜒舞乱了手脚,忙不迭地想逃,临走前又想到什么,

“你放心,我蜒舞自认对银狐哥不逊于你,定会全心全意对待银狐哥!”

蜒舞一走,紫檀不支,一下瘫倒在地,眼前黑蒙蒙。

哈哈哈哈哈……紫檀大笑,边喘着粗气。愚蠢紫檀,这等雕虫小技竟无所察觉,银狐又如何,就这样让你失了心,没了防备?噬心针叶,好,真好。老天狠心,就这等不愿我与银狐在一起!

夜色变深,四周草木渐渐被暮色吞没。紫檀顾不得周围漆黑一片,痛到瘫软,累的闭上了眼……

“蜒舞,你去哪了?”刚进客栈大堂,就撞上了敏寻。蜒舞有些慌神。

“就出去逛了逛,明日就要和银狐哥哥回龙岩山,所以……”

“天都黑了才回,真是贪玩。正好,明天,我与师兄,圣姑前辈也将启程回蜀山。”边说着,敏寻牵起蜒舞朝堂内走。角落饭桌,菜肴早已准备,所有人都就坐,就等着自己了。

“再不回来,就要去寻你了。”圣姑打趣道。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蜒舞连连抱歉。

“你去哪了?”见完语郦回来,蜒舞就失了踪影。小妹这样偷跑出去,还是第一次。

“就是逛了逛。”蜒舞在银狐身边坐下,埋着头。

“好了,吃饭吧,明日我们就得分道扬镳了。”敏寻适时打断。

“是……对了,你们当真收到洛月书信?”银狐言归正传,一旁蜒舞微微抬起头。

“没错,洛月的笔迹,我是不会认错的。”圣姑再三确认。银狐不再说话,转悠着眼珠,若有所思。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至少现在确定洛月安全,前辈也可宽心了。”萧南欣慰。经历这么多事,虽然没有得到寒石,但也算大有收获。

“你们明日何时动身?”圣姑脸上浮着笑,透着许久不见的气定神闲。

“我……”银狐答不上来,语郦的一番话已经打乱了计划。

“哥哥……”蜒舞轻轻拉了拉银狐衣角,嘟囔着嘴。

“明日就走,如果……走了,便留在西域,不再踏足中土。”明日,最后的机会。洛月,若你还是不愿跟我走,银狐便再不苦缠。

哈,蜒舞欢呼雀跃,一把挽住银狐胳膊。

“不踏足?何苦这样决绝……洛月,洛月她很快就会回苗疆,到时候……”圣姑一愣,又看了看身边的敏寻,以为自己听错。

“对啊,眼看洛月就要回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放弃,永不回来?”敏寻也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我……”银狐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是父王,我们出来许久,父王很是担心。而且父王本就希望银狐哥哥能静下心,专心修炼,未来继承妖王之位。”蜒舞连忙出来解围。

其他人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异常。

“既是这样,也无法强求,届时洛月回来,我们会告知你的。”萧南打破僵局。

“多谢。”银狐赶紧接上话,满脸感激。

“吃饭吧。”敏寻也顺势缓和,转移话题。圣姑也不再吭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桌人闷头吃饭,各怀心事……

宗府。

“好个银狐,苦缠不成,竟痛下杀手!”屋内,玄机婆婆抓着从紫檀衣袖掉出的书信,暴跳如雷。

“真……是银狐?”语鹂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将真相告知了银狐,银狐为何还是下了杀心!

“除了他还会有谁!”玄机狠狠抖了抖手中的信件,

“摄魂草!这等狠毒也忍心下,真是看错了他!”

摄魂草,剧毒之草,生长在西域。一旦中此毒,即刻毙命,回天乏术。若不是紫檀功力深厚,有灵力护体,以致毒气缓行,恐怕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天哪,若不是沧励带人搜寻,恐怕紫檀死在林间都无人知晓。”一想到这,语鹂就背脊发凉,急的要哭出来。

“语鹂,先别急。前辈,可有办法解毒?沧励一定竭尽所能!”沧励扶着战战兢兢的语鹂在一旁坐下。

“我已用银针将毒封住,占时没有危险,放心,有我玄机婆婆在,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救回她!”玄机婆婆将信件揣进袖中,回头看向床上的紫檀。此时,紫檀已经面色发青,好不恐怖。

“沧励,我需要这几样草药和毒虫,看看宗府是否有……”沧励连忙凑上耳,悉心记下……

第二日。

清早,圣姑前辈,萧南和敏寻便收拾妥当,急不可耐地往蜀山赶。

银狐和蜒舞也随着一道出了城。

“就这样离开,还有些小小不舍。”回头看着酆都高大肃穆的城门,敏寻感慨万千。回想当日,一行人满面愁丝来到酆都,虽然事情百转千回,但结局终算皆大欢喜。

“舍不得?酆都城这般寂静诡异,呆久了非疯掉不可。”这等鬼地方,银狐恐避不及。

“是啊,除了城主大婚那夜灯火阑珊外,整日里就静的古怪。”蜒舞也嘟囔道。

“看似寂静诡异,不如说是太平祥和。”萧南倒觉着酆都是宝地一处。

“师兄所言极是,这可全仰仗极地寒石了。”敏寻接上话,不由得记起紫檀。那紫纱下是何面目迄今不得而知。如今与城主新婚燕尔,也不知怎样了。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早些上路吧。”圣姑前辈适时打断,准备着启程。

“好。那银狐你呢?”萧南看向银狐。

“我们路不同,银狐先看着你们离去吧。”一个蜀山,一个龙岩山,方向截然相反。

“那好!后会有期!”萧南抱拳,敏寻也跟着抱拳,随即二指一挥,剑身出鞘,两人跨上剑跟着圣姑随风而去。

“御剑飞行,好神气啊。”蜒舞眨巴着眼,新奇地看着圣姑一行极速飞行,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哥哥,我们也该走了吧?”

“再……等一等……”银狐磕磕巴巴,还在等着洛月出现。

“等?等什么?”蜒舞环顾四周,不明所以。

“在等我这个老太婆?”一声大喝。

好强的杀气!银狐心中不妙,一把拉过蜒舞,护在身后。

“银狐,你竟敢毒害紫檀,今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金光一闪,玄机婆婆便出现在了眼前,满目凶神恶煞。

“且慢,毒害洛月?怎么回事!”银狐百思不解。

“有信为证,想抵赖!”玄机婆婆怒不可遏,将袖中书信扔了过去。

银狐莫名其妙,摊开已经皱巴的信,顿时目瞪口呆。身后蜒舞惊的捂住嘴。

“这……这不是我的笔迹,我从未写过此等信!”

“矢口否认,我早料到,既然狠心下毒,还有何事做不出!今日我就用你的血祭紫檀!”玄机婆婆不屑,抡起蛇仗就要发难。

“婆婆,还是先问清楚,以免错杀!”语郦慌慌张张赶来,身后跟着沧励。

“错杀?摄魂草,本就是西域特产的毒草,再加上这书信,铁证如山,如何抵赖!既然想紫檀死,我就先送他一程!”

“摄魂草?死?洛月……洛月死了?”瞬间五雷轰顶,银狐楞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月中了摄魂草毒,命在旦夕了。银狐,你到底怎么了?事情原委我都已说清,何苦下毒害命!”语郦不忍相信,银狐会那样对付洛月。

“命在旦夕,是谁,是谁害的!”银狐气的哆嗦。是谁,胆敢伤害洛月!

“真不是你?”语郦一把抓住银狐,大感万幸。

“一派胡言!”玄机婆婆毫不客气,抬起蛇仗劈头砸来。沧励眼疾手快,一把挡住:

“前辈,先别动怒,救人要紧!”

“救人!你们有救人的办法!”银狐急的眼发红。

“婆婆说的草药和毒虫我们都已备好,唯一还差的就是……就是你的血!”语郦紧张地瞪大眼,等待银狐反应。

“好!只要能救洛月,我死都行。”银狐毫不迟疑。

“不成!凭什么要银狐哥的血!”一直闷不吭声的蜒舞突然跳出,挡在银狐面前,

“下毒的是我!不关银狐哥的事!”

“是……你?”所有人错愕。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银狐疯了似,一把抠住蜒舞,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善良的小妹会做出此等狠恶之事。

“我只是打了三枚噬心针叶,让她在念你之时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我没有……我没有下摄魂草,这等剧毒,我从何而来!”手臂被抓的生疼,蜒舞惊惶得花容失色。

“噬心针叶?你居然用这个对付洛月,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银狐失望透顶。

“我……我是父王许配给哥哥的妻子,可是哥哥心中只有洛月一个……洛月都那样狠心,你为何还要百般纠缠我不过帮你们……当断则断!”蜒舞吓得眼泪婆娑,紧紧抓住银狐衣角,嘴上却依旧倔强,不服气。

“什么噬心针叶,是摄魂草!紫檀就快死了,竟还睁眼说瞎话!”玄机婆婆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不想要她的命,我只是要她彻底忘掉你。只要有她在,你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变成这样。走!”银狐猛地甩开蜒舞,一脸决绝。

“哥哥,我错了!你不要离开蜒舞,我错了!”蜒舞再次抓住银狐手臂,瑟瑟发抖。

“想走!既然下毒,我就要你填命!”害了人一走了之,妄想!玄机婆婆握紧蛇杖,毫不让步。

“婆婆,此事因我而起,小妹犯错也是为兄管教不善。任何代价银狐一力承担。恳请婆婆看在小妹年幼,姑且饶恕了。”

“是啊,婆婆,如今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救洛月,不要再造杀戮了。”语鹂也求情道。

“你回龙岩山去,别再跟着我!走!”见婆婆略有迟疑,银狐连忙示意蜒舞快走。

“我不走!哥哥不走,小妹不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蜒舞牛脾气,死死扣住银狐不撒手。

“你!”银狐情急,扬起手。啪!重重的一计耳光,蜒舞即刻傻住,呆呆得看着银狐。

“再不走,你我就从此断绝兄妹关系!滚!”银狐感到手不能克制的颤抖。从小到大,除了疼惜,自己从未骂过小妹,更别说打巴掌了。

“哥哥……”蜒舞捂住红肿的脸,孩子般哭喊起来。

银狐别过头,不忍再看:

“我跟你们走,只要能救洛月,做什么都甘愿!”

眼见这情形,玄机婆婆也不再多言,杵着拐杖往回走。语郦,沧励面面相觑跟在了后面。

银狐尾随其后,头也不回,任由蜒舞在身后嚎啕大哭。

宗府。

床上,紫檀直直地躺着,全身僵硬,脸色乌黑。

“洛月……银狐来了……”银狐声音颤抖,轻柔拂去洛月散落的发丝。一旁的语郦怔怔地看着。

“真的是摄魂草?”银狐明知故问。从洛月的中毒迹象来看,分明是摄魂草。可妹妹不会骗自己的,亦不会这般狠毒,要人性命。

“银狐?”

银狐回头,眼前气宇轩昂,温文儒雅的人想必就是城主沧励了。

“就差你的血了。”

“好。”银狐手指一划,立刻一道口子,冒起血,

“为何需要我的血?”

“龙岩山盛产各种毒虫毒草,摄魂草更是剧毒一。你是妖界法王之子,又贵为银狐王,与你而言,这些毒无侵无害……你的血正是解此毒的良药。”玄机婆婆道出缘由。

“虽然婆婆说过只有你不怕染毒,可见你碰到洛月,我还是担忧。好在你平安无事。”语郦大喜,起初还忧心,银狐见到洛月,定会心急,也一定会有所接触。若是不管不顾,万一银狐中毒如何是好。好在一切无事,也终有人能亲近洛月了。

“前辈,血已够,接下来该怎么办?”沧励端着器皿,请示玄机。

“立刻开始。你们先在外等候,等祛毒蛊制成,就由银狐将蛊送入紫檀体内。”

三人应允,乖乖出去,将门闭好。

黑夜。

月朗星稀,凉风瑟瑟。

屋内烛火通明。

“你们放心去歇息吧,洛月我会好生照料的。”守了一天,玄机婆婆,语鹂和沧励都满是疲态。银狐招呼着快去休息。

“你确定一人可以应付?”语鹂还是不放心。

“不用担心?信不过我么?”祛毒蛊一成,银狐便将蛊喂入洛月体内,并运气催其进入腹部,吸取全身毒气。

看着银狐一脸放心的神情,语鹂也不多劝。

“明日清晨,毒气就能全数吸走,到时候,你要运功将蛊从口内排出,还要小心放入锦盒。吸收了摄魂草毒的祛毒蛊已是剧毒之一了。”玄机婆婆细细嘱咐。

“银狐谨记,婆婆宽心。”

送走一干人,银狐将烛火调亮,端正地放在床头。自己则坐在床前木椅,眼睛一刻不离洛月。

此时,前缘往事翻涌心头,曾经黄衣稚嫩,大义凛然的洛月深深铭刻在心,永难忘怀。银狐眼中朦胧,望着洛月有些晃神。

“洛月……傻丫头。就算你是紫檀如何?就算你是魔尊的女儿又如何?不论何等艰险困苦,只要与你携手,我银狐上刀山下火海又何惧?只想不到,就算口是心非,独自悲恸,你也能这般狠心拒我千里。我银狐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只是你离我而去永不相见,我是万万不能忍受。”银狐轻轻托起洛月发黑的手,

“对不起……我怎么也料不到蜒舞会来对付你。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的缠扰,你又怎会遭人毒害。是我的错。你放心,此后我银狐再也不会让你烦忧,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晶莹泪珠慢慢滑落,银狐喜极而泣。许久不见,就算今日以这等情势见面,银狐都倍感幸运,珍惜不已。

屋外,玄机婆婆目睹一切,沉沉苦叹,摇头离去。

翌日。

如大梦初醒一般。紫檀微微地睁开眼,光线瞬间刺进眼中。紫檀哼唧一声,疼得闭上眼。

“洛月,醒了?”轻声细语,这个声音好熟悉。

紫檀心底一颤,勉强睁开眼,银色发丝,俊美面庞,宝蓝双眼。

“银狐……”紫檀喃喃道。难道我太想念银狐了,以致在梦转迁回中见到所思之人。

“醒了,没事了!没事了!”银狐欢呼雀跃,兴奋得大叫。立刻,玄机婆婆,语鹂,沧励接连出现在眼前,个个一脸欣喜万分的神情。

“我……怎么了?”紫檀费力地挤出几个字。

“你中了摄魂草毒,危在旦夕,还好还好,活下来了。”语鹂抢先回答,眼里似乎还噙着泪。

“摄魂草……不是噬心针叶么?”语鹂一说,紫檀想起了一切,城外林间,蜒舞和噬心针叶……

“银狐,你怎么?”既然不是做梦,为何银狐会在此?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紫檀刚醒,身体虚弱的厉害,玄机婆婆催促着多多休养,

“银狐,你一夜未合眼,去歇息吧,这里我们看着。”

“我……”银狐面露难色,不舍离去。

“傻银狐,来日方长,听婆婆的话!”语鹂朝银狐眨了眨眼,不由分说拉起银狐就往外拖。沧励在一旁无奈地笑。

“婆婆?”紫檀一头雾水,一觉醒来,如同世事变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你稍好了些,婆婆自然道来。”玄机婆婆慈爱地掖好被子,

“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补补。”

紫檀感激地笑了笑,舒心地合上眼。

“你要走?为什么?”语郦大感荒唐,紫檀才刚醒,银狐怎么这个时候说走。

“我主意已决,望各位好生照顾洛月。”银狐言语生硬,神色闪烁。

宗府后园。草木清香,花蝶舞绕,阳光和煦,暖意浓浓。

三人从屋子出来便径直来了这,紫檀毒已祛除,加上眼前的满园秀色,心情说不出的悠然快意。可是银狐一句话,就粉碎了一切。

“你……”语郦气得舌头打结。沧励轻轻揽住,示意先别急:

“银狐,为何突然要走?也许再等一会,再恳求一点,与紫檀的事就峰回路转了。”沧励自始自终一副温文儒雅的神态。

“不瞒你说,离开洛月,我何尝舍得。只是,此次的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一意孤行,百般纠缠,洛月又怎会……”银狐沮丧的埋下头,

“也许我走的远远的,反能保洛月周全。”

“胡说!洛月那样爱你,你走了,她该怎么办!你不会当真了吧?洛月嘴硬心软,你千万不能弃了她!”语郦才不管,

“洛月有恩于我和沧励,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却什么也不做!”

“多谢你好意,强求也不会有结果的。只要有魔界,洛月就不会回头,回不了头。别再逼她了!”银狐央求到,眼中却止不住的伤和难以割舍。

语郦还想再劝,沧励抢先一步:

“银狐兄的心情沧励明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紫檀。”

“多谢!那我先回房,明日就走。未免见面难舍,就先行辞别了。”银狐强装淡然,深深一鞠,头也不回便走了。

“银狐!别走……沧励……为什么不让我说!些许我再劝会,银狐就会留下了!”语郦气的张牙舞爪,恨沧励就这样放走银狐。

“好了,别气!”沧励稳住语郦,柔声道,

“这次紫檀姑娘身中剧毒,又是小妹所为,银狐肯定心中自责。他走也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愿再连累紫檀姑娘。”

“虽是如此,可银狐若真走了,从此天涯两隔,到死不见,必定抱憾终身!”语郦急得跳脚。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曾提过,如今你作为紫檀嫁给我沧励,那紫檀就不再是紫檀……”

“我也告知过银狐,可是他都要走了……”语郦泄气,白忙乎了。

“不然。这个解铃人不是银狐,而是玄机婆婆。”

“玄机……婆婆?”语鹂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纵使银狐绞尽脑汁说服洛月,只要玄机婆婆杵在那,洛月岂敢有造次之心。若能说动玄机婆婆,此事就当真柳暗花明了。

夜已深。

玄机婆婆招呼着侍婢将喝空的药碗端走,自己则不忘再叮嘱紫檀好生歇息。

屋外暮色醉人,冷月银辉,丝丝凉风透着惬意。

“前辈,你终于出来了。”一出门就撞见沧励和语鹂,俩人等候多时了。

“找我有事?”玄机纳闷,一边轻轻关上屋门。

“是……我们……”语鹂准备了一肚子话,关键时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先回屋,我们慢慢谈。”玄机笑笑,引着二人朝前走。

玄机的房间离紫檀的不过几步之遥。推开屋门,顷刻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迎面袭来。二人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坐吧。”玄机示意不必拘谨,慢悠悠在桌前坐好。

语鹂沧励点头,也在一旁坐下。

“说吧,找我何事?”玄机一边倒茶,一边慢条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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