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星,告诉你家主子,说我最近晚上多有不便,要他临行前都不要来这里找我了。”之前的伤寒得了医治并没有大碍,但是冷秋里泡冰水却又将压制下的寒症带出来,嗓子略带沙哑,全身都是冰凉。其实,说出这番话来,饶是我身体好着也要发寒了,我每天都在期待想见的人,如今却要与他撒谎,叫他不要来找我,我本就不喜欢说谎,更不喜欢欺骗我在乎的人。可我必须这么做,在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在我为自己找到出口之前,我并不想见他。
我盯着光裸的足面,下定决心说出了口。我总认为他是自私的,因为他瞒我太多,什么事都自己考虑自己解决,事实上,我自己也是一样,心中不免苦笑,我们二人的相似之处,注定了彼此折磨。人说今生的夫妻是前世的怨侣,前世不好说,估计是我们哪辈子结了仇,这辈子才来纠缠,各自心思缠绕,表面无波心中暗战,故意不让对方好过。
靳星没有回复,我忍不住抬头看他,这一次,他却没有如以往那般倍感压力的低下头去,深沉的眸子看见我的眼睛,这一眼,倒是让我自己心虚了,我重新低下头,继续盯着自己颜色越发惨白的双脚。
“小姐怎么不穿鞋?主子不在,特意嘱咐,要你早些休息。靳星失礼了。”说罢,靳星便轻巧的将我拉到背上,点足快速地移动,在卧房的门口将我放下,坚决不肯进去。我知道他一向冷淡,骨子里保守又忠心,这里有他守着,该是会很安全。可是,为什么白天他不在这里守着呢?算了,发生过的事,不是一个假设就不存在了,我也不必如此计较别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自己,怨不得旁人。
君易遥一直没有出现,他去找杜美人了,应该没事吧?我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为他着想,但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两个秋水般冷清的人,欲望说不定会被浇灭,就是身份上,也总不至于像我这般……
这一夜极为漫长,我反复不得入眠,即使睡着片刻,也因噩梦汗湿衣背而惊醒。君易华封锁了消息,没有人知道我与小红衣的事,就是小丸子也只是知道君易华和淑妃驾临华莺宫遭遇刺客,淑妃被刺至死,而我仅仅是受了惊吓。没有人知道当天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可我身上像是被刻上了烙印,磨灭不去,我经常在夜里反复沐浴揉搓自己的身体,越是努力忘记就越是发觉一切都无法挽回。
我依旧在床上刻着正字,每一笔都反复刻画,常常一个人在床上盯着这几个正字发呆,忘了时辰。
他总是对我的话惘若未闻,从不陷入我话里的圈套,这一次,他却听了我的话,真的没来找我。
过去我总怨他不听我的话,如今终于听了一次,却不知该悲还是该喜,老天就是有捉弄人的天赋,往往趁人最畅快最不留神之际的时候给上最憋屈的一刀。我虽让靳星带话给他不要来,心底里却还是盼着他想见他的,想见又怕见到,矛盾着,日渐消沉,我仿佛又回到初被休弃的那些天,只不过,这一次,我自己断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想念。
他是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过是偶尔赖了一点点,偶尔懒了一点点,偶尔不正经了一点点,可他像是块通透的美玉,又像是朵清幽的白莲,我不想成为他的瑕疵,他的人生可以更完美,我不是逃走,我只是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我还是爱他的,可又不想被他看见。
这种心情我自己也不能明白,可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这样做。至于对错与否,我还没能好好地考虑,只觉得,不想让污浊的自己站在他的身旁。如此想着,竟连他的温柔都开始害怕,日日在幻想中惴惴不安地度过,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恐惧着相见,期待着再相见。矛盾中挣扎。
那之后第九夜,他终于来找我。
叩叩叩,三声轻轻地敲门声。
我站在房内,哆嗦着手给他开门,按照正字计算,今天就是十三,十五他就要离开天圣,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往后也能来回忆,这么想着,便不想躲避了,最后一次就好,让我好好看看他。
灯火如豆,这些天我已开始习惯漆黑的房间。他站在门外,淡淡地看着我,眼睛闪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我捂上自己的眼睛,将他的影拓在自己的瞳孔里,据说这样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九天,我曾在心里描绘他的样子,清风淡雅那般,皎月寂静那般,他笑起来的样子,他挑眉他勾唇他的叹息他无声的温柔。可没有一个画面如他在我面前这般清晰,我抬起手,抚上他直插入鬓发中的眉,划过他的两片薄唇,擦着他的脸颊,最后拾起他垂落的发丝,墨一般流泻在我手掌间。
我策划最后一次的见面,最后,我还是决定离开他,不是逃离,我是爱他的,我的爱不允许我逃开他,可我有了心结,我痛恨自己身为女子的懦弱。再坚强,我又能如何,如何在自己心爱的男子面前轻贱贞洁之事?我做不到,至少现在我还是做不到的。前世的心一直是寂静的,我从来都不是开放的女子,我想要的爱情,是干净的完整的,可这世界没有真正纯粹的东西,我晓得。这一世,我活的自在,总是幻想和帅气男子的故事,却从不好好考虑关于爱情关于婚姻,是林三给我认知,引我理解领会,自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心就不再寂静,会想要跟随着他一起跃动。
这么说实在太过煽情,林三说过,爱不会是他的命,他的父亲因爱而死,对他来说,不会再次重演,与女子来说,这样不事劳作的时代里,除了爱情除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呢?我一直作为米虫生活了十几年,对这个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可我心中亦是不想只为爱而活,那样对他并没有帮助,反而有可能会拖累他,另外我也想潇洒地活着,爱来爱去的日子真是痛苦纠结,也怨不得人常说恋爱久了会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