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语只微微哆嗦着，把头埋了下去，任由木灵词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在近前，下颚被木灵词挑起，光洁的额头上那道疤痕清晰可见。
“你倒是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咱们明明是姐妹，你却跟我不亲近，好几年才见你一面，你却一直冷冰冰的，倒显得是我在热脸贴你冷屁股一般，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我在这宫里头怎么抬起头做人？”
“娘娘……哪有那么夸张……”
“没有？”木灵词冷哼一声，索性放开了拽着她的手，握住她的肩让她站直了，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都得待在京里。这三年，就让我好好督促着你，若是三年后你还是这番德行，那你就别怪姐姐心狠了！”
“你……”
木灵语终于启开了喉咙，微微张开了嘴，上下唇瓣一开一合：“你想……想怎么样……”
“我还当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呢。”木灵词冷道：“我想怎么样自是我的事，你不必多问。你只要在这三年里能乖乖的，我便不会为难你，即使你到那时候还想回去，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木灵词警告地斜了她一眼：“三年可就不够了。”
木灵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神思不属地点点头。木灵词嘴角一扯露出个笑，顺了顺方才激动时弄皱了的衣摆，恢复了一派从容优雅：“娘，回去可记得问问爹，虽说爹是纯臣，但女儿既然到了这宫里，连带着爹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纯’了——至少别人可不会觉得爹没有所图。爹总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吧？娘回去细细探问探问，让女儿也好有个底。”
说完又朝木灵语道：“回去好好休养休养，等我得空了，会再招你进宫来。”
木灵语随着董氏出宫的路上，一直细细琢磨着木灵词的话。听起来倒是像她要为自己打算，所以才百般问娘家人会站在哪边。可是照理说这皇帝正值壮年，哪那么容易就没了？需要现在就确定立场？她要她跟皇子公主这些皇家人多接触，从小玩到大累积感情，是为了让她配个皇子？可是又不像，因为她没有跟她介绍过任何一位皇子公主。可若说她唤她进京来单纯只是为了看她，从她的言辞里也觉得不是。从她话里听得出是她知道自己在书院胡作非为，所以才接了她到京里来教育……
木灵语快要疯掉了，为什么一个个人都那么看不透？她想回家的愿望就那么难！三年，三年呐！谁知道这三年里还会出些什么事情？还会不会又死什么人……
“参见大皇子殿下。”
“请起。”
木灵语呆滞地抬头，看到这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大皇子才反应过来，疏朗的少年长身玉立在前面，眉眼柔和。
“易嬷嬷也进宫了？”
“是……”易嬷嬷随在木灵语身后，眼眶仍旧是泛红的：“奴婢昨儿随着主子来给太后守灵的……”
“太后娘娘若是知道嬷嬷为她如此伤心，定也是很欣慰的。”大皇子淡淡一笑，笑容中却也露出几分哀愁：“二皇弟远在京外，身子又差，若是赶不回来给太后扶灵守孝，不知有多难过……”
“殿下节哀呐……”易嬷嬷哽咽着，泪水盈满了眼眶：“平日里太后多是宠着您和二皇子殿下的……”
“我知道……”大皇子一笑，看向木灵语，只觉得这女娃有几分面善，又注意到了前面的董氏，便有了几分记忆，道：“这是木家小姐？”
“是，扰了大皇子的路，还望大皇子莫要怪罪。”董氏见他问木灵语，忙站出来回道。
“无妨。”大皇子背手而立，道：“我还要去懋勤殿，便不多说了，夫人小姐慢行。”
“恭送殿下。”
大皇子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木灵语也晕晕沉沉地被带回了车厢。车轮滚滚的时候，她听见易嬷嬷自言自语：“可怜的二皇子诶……我可怜的太后主子……”
“嬷嬷。”木灵语撑起来坐了，皱着细细的眉问：“你在说什么？”
“唔……没说什么……”
“我都听见了的。”木灵语微眯着眼打盹，晕乎乎地套话。在易嬷嬷眼里，却是她危险地眯起眼，定要她讲个明白。
“姑娘……姑娘也不懂的……”
“我若是懂呢？”木灵语略略撑了下精神，道：“无非是没了靠山而已，有何不可说的？”
易嬷嬷闻言一怔，本随意敷衍的心态霎时收了，手忙脚乱地上前捂住她的嘴，口里低声叫道：“我的小祖宗诶，这话可说不得啊！”
“你都说得，我还说不得？”木灵语被她那么一捂却也清醒了几分，继续套话：“虽说他母妃没了，疼他的太后也没了，可他外公还在啊。抚远大将军总是有兵权的吧？”
“哎，大将军那么大把年纪了，这兵权也守不得几时的……”
木灵语一怔，忽然觉得有点线头扯开了，可细细一想又觉得脑子里跟浆糊似的。她无意识地问：“那……那二皇子呢……”
“小姐不知道么？”易嬷嬷却是惊讶地望了她道：“二皇子身体不好，听说是陛下体恤，让他去了京外的温泉庄子养病呢。哎，好歹二皇子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就是身子不好，不然……”说着又哽着哭了起来。
木灵语只觉得头脑中“啪”一声炸开，一条条线渐渐清晰了起来。
本是到了代郡执行什么任务，却被人说是到京外养病的二皇子；恰好在二皇子不在京中的时候便殡天的一向宠着二皇子的太后；因太后离世而伤心过度跟着去了的二皇子生母淑妃；还有本是手握重兵的二皇子亲外公、太后亲兄长的抚远大将军阮骁……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道理说不通啊……
若是为了夺兵权，大可等到抚远大将军死，毕竟那也不过是个老年人了，不可能一直霸者兵权不放；若是为了打击外戚，又为什么一定要算计着二皇子？他年纪远远不够能夺位造反之类的可能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