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歹徒恶棍居心不善，
孀居人须提防蜚语流言。
你处境太险恶步履维艰，
你须得自珍重百折不弯。
红梅是。大爷的话我牢记在心。耿大爷，您老到这里来是……
耿大爷本来我是去你家的。路上听人说你上坟来了，我又看见二赖子鬼头鬼脑地朝这儿走来，我放心不下，就暗地跟随。果然这小子图谋不轨……
红梅耿大爷，你找我有事吗？
耿大爷（掏出钱）我借给你五百元钱，你带上出门用吧。
红梅耿大爷，不必了。我借了一千五，加上火车站赔偿的几百元，已经是够用了。
耿大爷拿着！路上宽裕点。出门在外，要当心身子，不要太苦了自己。
红梅在这种处境下，你还敢借给我钱，我打心眼儿里感激您。您老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能接。
耿大爷为何不接？别看我一大把年纪，我估计还有二十年的阳寿，难道你还怕还不了我？
红梅耿大爷，我不是那意思。
耿大爷嗯！再不接我可就要生气了。
红梅那我就收下。谢谢大爷了。大爷，我今晚就坐车走了。
耿大爷路上小心。
红梅咱们回家吧！（搀扶耿大爷下）
——幕徐徐闭
第四场真伪
［距前场七天之后。
［夕阳西斜，映照村落大片房舍，台右一棵垂柳旁靠着拖拉机头。
［幕启。小宝蹲在车头埋头修车。红梅在一旁帮忙。
［小宝不时让红梅递“扳手”“钳子”“改锥”等，红梅及时递上。
078［春英提暖水瓶，拿茶缸上。
春英（唱）严峻的生活如考卷，赫然摆在我面前，
嫂嫂把重担挑在肩，
我岂能漠然置等闲。
趁机我把心事宣，
嫂嫂面前表心田。
嫂嫂，小宝哥，歇一会吧！（倒水）
红梅小宝，咱们就歇一会吧。
小宝马上就好了。
春英小宝哥，可真得好好谢谢你哩！
小宝（跳下车）别谢，等发动着了再谢也不迟。
春英（端茶杯）小宝哥，喝点水吧！
小宝（喝两口，放下茶杯）我去提点柴油来，试试车。（下）
红梅春英，假期是不是快结束了？
春英是啊！明天就要开学了。
红梅这阵子光顾忙着修拖拉机了，对你的学习关心不够，妹妹，你不怪我吧！
春英嫂嫂，本来我在您面前就羞愧难当，你再这么一说，我简直无地自容了。
（唱）自从哥哥去世后，千斤担压在你肩头。
悲痛屈辱你强忍受，恩怨得失你一边丢！
不甘让厄运摆布顺水漂流，顶风浪敢驾起命运之舟。
嫂嫂你受苦受累日渐消瘦，却仍把小妹学业挂心头。
嫂嫂啊！
人在世不通情达理岂非走肉，嫂嫂的恩泽点点滴滴在我心头。
我岂能只顾自己升学造就，我也要尽力而为分愁担忧（白）嫂嫂，我已和妈商量好了，明天不去学校了。
红梅为什么？
春英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重的负担……
红梅有多重？不就是一万多元吗？没有啥！明天你照常上学校。
春英不！我要给你当帮手，咱姑嫂二人一起干，尽快地还债。
红梅（发火）还债！还债！今后你少在我面前讲这两个字，我不爱听。
春英（赌气）不管你说啥，反正我不上学校了。
红梅（激将）看你多能耐！会怄气了？告诉你，你要是体谅嫂嫂，就发奋考上。
要是考不上，明年你再考，明年不行，后年再考！
春英嫂嫂，你的心我知道……
红梅（感情地）你不知道！
（唱）上大学，求深造，
图的是为国家把大梁挑。
并非只图个人求荣耀，
并非只图把公家饭碗操。
去年你考场欠沉着，
今年你加把油基础打牢。
再复习三个月就要高考，
你岂能功亏一篑，
把大好时机轻易抛！
你哥哥在世时常把你劝导，为了他，
身在九泉下，
日夜把心操，
盼望你高考得中，
080去接受祖国的安排，
人民的选挑。
春英啊，
你应该让哥哥九泉欢笑，
莫让他为你担忧烦恼心焦。
春英（感动之至，爆发地）嫂嫂——（紧抱红梅肩头哭泣）
［小宝提油桶上，一旁谛听，亦受感动。
小宝春英，你嫂嫂说得对呀！你哥在世时，常和我念叨你升学的事，你要好好复习，争取今年考上，才对得起你哥啊！
春英是。嫂嫂明天我按时到学校报到。
红梅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呢！
小宝红梅，咱们试试吧。（填油）红梅，你上去，踩油门。
［红梅上车，小宝摇车发出鸣响。
春英（雀跃）好！修好了，修好了！嫂嫂，我去告诉妈妈。（提水壶，茶杯下。）
［小宝上车将火熄掉。
“小宝——”，“小宝——”，老村长提气筒喊着上。
老村长红梅，你们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红梅有事吗？大叔。
老村长给你送气筒哇。
红梅（接住气筒，话中有话）大叔，我知道你要还的，因为当时你是借的嘛！
老村长（尴尬地）当然是借的。
小宝那干吗在自家的立柜里锁了七八天。
老村长你……胡说些什么呀！（错开话题）红梅这车修好了，你打算请谁开？
红梅我开。
老村长你？别逞能了！
（唱）自古道行车走船三分险，妇女家当司机太不沾弦。
红梅（接唱）人家能驾飞机翱翔蓝天，我难道不能当这驾驶员？
老村长（接唱）有现成的好司机你何必冒险。
红梅谁呀？
老村长（接唱）正是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宝算了吧！这几天你哪天不骂我三四回：“傻瓜！七成儿！停下自己的运输不搞，为旁人瞎忙……现在又假惺惺的……哼！”
老村长浑小子……红梅，别听他的，全村人谁不知，咱两家好的就和一家人。
谁不知，我家小宝和春旺好的比亲兄弟还亲。我可是真心实意帮助你度难关啊！帮人帮到底！让小宝给你开车。
小宝（旁白）还不定想啥“疙了”窍哩！
红梅那你家的拖拉机呢？
老村长封存起来，你还账要紧啊！
红梅那，小宝的工资——老村长要啥工资哟！自家人。
小宝哟！今天这太阳好像是迷失方向了吧！
红梅大叔啊！
（唱）既然诚心来相帮，应该把话说亮堂。
小宝工资定妥当，总不能让你白帮忙。
老村长好呀！
（唱）小宝开车一年上，公私债务全扫光。
到那时，
拖拉机就无用场，
你把它留给我就算报偿。
红梅哟！大叔啊！
082（唱）如意算盘噼里啪啦真叫响，大叔你可真有“经济眼光”。
别忘了红梅也曾把初中上，
在学校数学成绩也还勉强。
大叔啊！谢谢你的好意了！
老村长看你这闺女，一片好心当驴肝肺了。小宝，咱回去，别沾人家的光。
小宝哎，爸爸，你不是说我和春旺像亲兄弟一样吗？你不是要“诚心实意帮人家渡难关”，“帮人帮到底”嘛！
老村长你少给我油腔滑调的，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出车。
红梅小宝你就跟大叔回去吧！
小宝不！红梅，你现在是我的学生，你得听我的。现在开始第一讲：《拖拉机的构造》。
老村长（指小宝）好小子！你……（气呼呼地下。不慎被油桶绊倒，坐在地上只“哎哟”。）
［小宝，红梅大笑。
第五场算计［距前场一个月后。某日中午。
［老村长家，农村中富裕家庭的摆设。
［幕启。老村长与王会计围坐饭桌旁喝酒。
老村长（端酒杯）王会计，来，干杯！
王会计（喝酒）……
老村长（斟酒）再干一杯。
［二人又碰杯，如此连饮三杯。
王会计老村长，酒过三巡，该谈正事了。你是想贷款还是怎么的？
老村长王会计啊！
（唱）王会计，请喝酒，并非贷款把你求。
王会计（接唱）有啥事，请开口，老村长（接唱）好事一桩啊！
王会计啥事？
老村长（接唱）得你出头。
小宝二十已出头，理当成家把婚求。
如今选中一佳偶，请你周旋巧应酬。
王会计啊呀，老村长，别的事好办，说媒这差事我可干不了。
老村长这事还非你不可哩！
（唱）找这个对象哪非同一般，要把那万元贷款来承担。
将她的户头往我名下转，这件事除了你谁能周旋？
王会计哦，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个人是红梅。
老村长是呀！你说是不是非你当月老不可啊！
王会计你是想把她那一万元贷款承担起来，让小宝把她娶过来？一万元钱娶个小寡妇，你不吃亏？
老村长给儿子成亲定终身，又不是做买卖，有啥吃亏占便宜？
王会计屁！你不比猴精？你这一万元钱不光把媳妇娶过来，还把个大拖拉机也娶过来了！再说，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小寡妇呀！
（唱）那是个捞钱的耙子摇钱的树，不戴帽儿男子汉屈指可数。
自开上拖拉机一月工夫，纯收入就达到一千四五。
老家伙你看到有利可图，拣便宜捞油水亏你想得出！
老村长哎，看你把我看成啥了？
王会计哈哈，我心里清楚……哎，老家伙，你别光想好事，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老村长不！这一个月，她和俺小宝天天相跟着拉矿，我看他两人已经有意思。
嘻嘻！
王会计如果是这样，那还有门儿。
老村长不光有门儿，窗户都开着呢。王会计，你帮帮忙，跑跑腿，我亏待不了你。
王会计（撩起衣服前摆，二人暗捏手指）这个数。
王会计不行，再加点儿。
老村长加上这个数。
王会计不行，你知道吗？这事办成了，这钱，像河水开了闸，哗哗地顺着你的门槛往里流啊！办这么大事，出这么点“血”？“疙挤！”
老村长（咬咬牙）这个数！
王会计（抽出手）你找旁人去吧。
老村长（急忙抓住手，塞到衣襟下）你说多少吧？
王会计这个整，这个零，少一分不干！
老村长啊！你他妈的可真狠！行！就这。
王会计拿来。
老村长什么？
王会计先交一半来，事成之后，再给那一半儿。
老村长还得交定钱？
王会计那当然。
老村长（勉强地）好吧！（从裤带上别着的钱包里取钱，给王会计。王会计熟练地数钱，装上）
王会计一会儿，小宝回来就让他去喊红梅来，今天就摊开牌。
老村长她一来，你躲开，我给她把话挑明白！
老村长照此说来，速度挺快！
王会计“时间就是金钱”嘛！如今是啥时代？哈哈……
老村长哈哈……我想起来了。县民政局发下救济表来，一会儿让小宝去叫，也有个由来。
王会计好，这主意不赖。
老村长来！咱别光碰杯，划两拳，乱起来。
王会计对。乱起来。
［二人划拳：“魁五首，快发财，十满堂……”
［小宝上。
小宝王会计来了。
老村长来，孩子，和你王叔叔划两拳。
小宝不了。我还急着出车哩！（掏出钱）爸爸，这是红梅给你的，修车费五十，代课费二十，还欠款三十，整好一百元。
老村长不要，不要，你退给她。
小宝真的？那我可退给人家了。
老村长等等。
小宝怎么，又反悔了？
老村长嗨！孩子啊！
（唱）民政局发下了救济款项，补助那困难户度过饥荒。
红梅家遭横祸从天而降，吃救济得补助理所应当。
你让她快到此把表填上，别忘了告诉她带上图章。
小宝（高兴地）好！我这就去。
老村长还有，昨天我托人搞了点柴油票，（掏出）你给她送去，她一个妇女家，没门路，这事儿咱得常给她想着点儿。
小宝咦！爸爸今天怎么了？
老村长怎么了？傻小子，去送吧。
［小宝下。二人继续划拳：喝酒。少顷，红梅、小宝上。
红梅（念）你爸爸态度反常，
小宝（念）不知有啥文章，
红梅（念）王会计插了一扛，
小宝（念）好像扮演双簧。
红梅（念）做好思想准备，
小宝（念）全靠你拿主张。（示意，二人进屋）
红梅哟！王会计也在这儿。大叔，找我有事？
老村长这是张救济申请表，你填一下。
红梅这表，我不能填。
（唱）国家为咱快致富，
发放贷款把咱扶。
如今免息够照顾。
人讲良心应知足。
现在我已有收入，
再吃救济太特殊。
王会计哎，情况特殊嘛！
（唱）救济款体现了党的关怀，
民政局指名把你提出来。
你不得全村人要把你责怪，
得罪了乡亲们可不应该。
红梅王会计，你太夸张了吧！
王会计一点不夸张，全村人谁有你困难？你不要，老村长就不敢给别人，别人得不到，不就要怪罪你吗？
老村长是哇！你要不领，谁也不能领，这钱只好退回去。
红梅呀！问题严重了。那我就填吧。
［红梅坐下填表，王会计使眼色，老村长回避。
王会计红梅啊！你把这债务一口应承下来，担子可不轻啊！
红梅不就是一万多元钱吗？没有啥。（填好表。小宝拿出印台，红梅盖章。）
王会计一个妇女家，可不简单，不过，你们村人性儿好哇，乡亲们都挺帮忙啊！
红梅是啊，全靠乡亲们哩！
王会计老村长还想帮你个大忙呢！
（唱）老村长有心帮你排忧解难，他愿把万元贷款全部承担。
将你的账户往他名下转，
诚心诚意帮助你渡过难关。
小宝王会计，你刚才说的当真？
红梅恐怕是王会计喝多了吧！
王会计哪里，他这不是让我和你商量吗？你要答应，马上转户头。
红梅老村长他是看中那个拖拉机了？想用一万元钱买下来？
王会计不是买拖拉机。
红梅唔，那他是想登报纸，上电视，花钱买个“光荣”？
王会计不……是……不是……
小宝（喊）爸爸，你出来说清楚。
老村长（内应）问王会计。
王会计（嗫嚅）是……是……嗨！我就直说了吧！红梅呀！
（唱）你本是新社会进步青年，总不会终生“守节”不寻姻缘。
你正当青春芳龄美景无限，
理应当缔结佳偶幸福无边。
近日来你与小宝行车结伴，
乡亲们都说你是天赐良缘。
老村长也感觉颇合心愿，
又考虑你为还债重担在肩。
因此才出此良策两全高见，
我本是月下老把红线来牵。
［红梅小宝闻之一惊。二人一旁各唱心声。老村长出，与会计窃语。
红梅小宝（唱）猛听此言好震惊，
心中打翻五味瓶。
若与小宝（红梅）结伴侣，
倒也如意合我情。
红梅（唱）猝不及防提婚事，
小宝（唱）叫人着实难为情。
红梅啊呀！且慢！
（唱）我岂能思绪如马脱缰绳，
沉湎于缠缠绵绵儿女情。
我岂能忘却面前是计谋，
应当面揭穿他不能留情。
（转身对老村长，唱）
大叔噢，你细听，这样的“好心”我领情。
假意急人难，
言语多动听，
实际骨子里，
一套生意经。
你不是为儿把婚事定，
你是在投资下本求收成。
你不是让我来当儿媳妇，
你把我当成了捞钱的精灵。
能挣钱我的身价金石重，
不能挣我的身价鸿毛轻。
倘若我嫁过来突然重病，
你准要鼓动小宝把我“蹬”！
大叔不可光顾眼前挣，
一旦赔了本岂能不心疼。
老村长（恼羞成怒）住口！
（唱）红梅你太放肆不讲情面，
连讽刺带挖苦三尖八棱，
为帮你渡难关一片赤诚，
你岂能诬蔑为“念生意经”。
红梅（唱）不吃辣椒舌头不会硬，不喝生水肚子不会疼。
明眼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不在乎花言巧语话好听。
我把你以前的事抖搂干净，
看看你是不是财迷心窍，
光念生意经？
自从那春旺出事我陷绝境，
请看你所作所为多近人情？
我债务沉沉好似那泰山压顶，
你假意借气筒实把人欺凌。
小宝他帮我修车出于同情，
你那里百般阻拦骂不绝声。
车修好你即刻心生计谋，
幸亏我及时识破你未得逞。
我开车有点收入你就眼红，
又以此儿女婚事下套求盈。
你已然五十多岁年纪不轻，
你也是老干部有多年党龄，
你不顾为人要讲道德品性，
图钱财机关算尽太聪明！
老村长（唱）好一个为人要讲道德品性，090好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
别管我多大年纪多长党龄，
轮不着你教训我指责批评。
小宝爸爸！
（唱）红梅她说的话句句中肯，
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
［老村长怒气还无处出，听小宝此言气极，伸手给小宝一耳光。小宝一惊，旋即哭着跑下。
［静场。
红梅老村长，你还不如打我一巴掌呢！
老村长岂敢！你说那话比打我的脸还难受哩！
王会计红梅呀你刚才那些话是太噎人啊！
红梅老村长，王会计，我说的是不中听，可实在。二位请别费心了。那贷款我有能力还，不就是一万多元吗？没有啥！（欲走）
王会计等等，你开车一个月，收入可观。根据你的情况，不应享受照顾。从今天起，你的贷款要算利息！
红梅（一震。怒视。旋即坦然地）王会计，你有权改变原来的决定，但是，你无权，你绝对无权改变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富民政策！只要党的富民政策不变，我还是那句话，不就是一万多元贷款再加利息吗？没有啥！
王会计你……还有，归还贷款的时间也得有限制！二年……不！一年半为期。
红梅用不着，一年时间，本利还清。我告辞了。
老村长等等，把那些柴油票还给我！
红梅（一笑。掏出油票，放到桌上）刚才小宝送给我，我就觉着这些油票有点儿扎手。
老村长（将救济表撕碎）救济，也没你的份了。
红梅那，乡亲们还有吧？
老村长当然有。就是没你的份！
红梅你不是说，我不领谁也不能领，还要把钱送回去吗？哈哈……（拂袖而去）
［老村长、王会计呆若木鸡。俄顷，王会计近桌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