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节 国运系于一身
自“贞观之治”以来，唐朝各地多年未发生战争。和平环境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军队战斗力锐减，军备空虚。因此，当叛军打来的时候，黄河以北二十四郡的文官武将一路大开绿灯，有的开城迎敌，有的弃城逃跑。安史叛军长驱南下，势如破竹，很快安禄山就席卷了一大片地区。在安禄山的放纵下，叛军每到一个地方，就烧杀掳掠，奸淫妇女，强抽壮丁，残害百姓，无恶不作，使得沦陷区广大人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安史之乱的爆发是唐玄宗养虎为患的结果，老虎出了笼，谁来解决？唐玄宗虽被安禄山猛敲了一棒，梦醒过来，但长期沉溺于游乐宴饮使他对这场叛乱毫无应变的准备，事到临头，仓促应战。他急派封常清、高仙芝去东京洛阳募兵抵抗。但乌合之众难敌虎狼之师，洛阳很快陷落，封、高二将成了牺牲品。杨国忠？更不值得期待，他不祸国殃民就很好了，何况安禄山的叛乱，他有摆脱不了的责任。那谁来扛这个担子？国家危在旦夕，前方战事吃紧，唐玄宗想起了郭子仪，提拔他为卫尉卿，兼灵武郡太守，充朔方节度使。命令他带领本军讨逆。唐朝的国运几乎系郭子仪一身。
旗开得胜
形势十分严峻。郭子仪立即亲赴校场，检阅三军，誓师出征。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756年四月，朔方军旗开得胜，一举收复重镇云中，大败叛军薛忠义，坑其骑兵2000人。郭子仪又使别将公孙琼岩率2000骑兵攻击马邑，大获全胜。马邑的收复使东陉关得以重开，从而打通了朔方军与太原军的联系，安禄山下太原，入永济，夹攻关中的计划半路夭折，大唐赢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捷报传到京城长安，人心稍安，郭子仪以功加御史大夫。
朝廷命郭子仪回到朔方，补充兵力，从正面战场出击叛军，以图收复洛阳。郭子仪则认为，必须夺取河北各郡，切断洛阳与安禄山老窝范阳之间的联系，绝其后方供给线，才能有效地打击叛军前线的有生力量。
经郭子仪推荐，朝廷任命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分了1万军队给李光弼，送他出征。李光弼由太原出兵，一连收复7座县城，直奔常山。史思明知道后，率5万大军从西面包围李光弼于常山。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战斗持续40多天。李光弼吃不消，被迫困守。只得派人向郭子仪求援。郭子仪急率军东进，与李光弼会合，在九门城南大败史思明。
史思明不甘心失败，又召集了5万叛军，退守博陵。博陵是河北重镇，坐西朝东，背靠高山，易守难攻。郭李二人拿不下，郭子仪决定退守常山，引“老鼠”出洞。史思明求胜心切，紧跟着郭子仪的屁股疾进，想要狠狠地咬上一口。郭子仪将计就计，亲选500精锐骑兵，交相掩护，牵着史思明的鼻子快速北进。史思明这只对胜利过度饥渴的老鼠不知是计，一连追了三天。追到唐县时，他才发现前面只有500骑兵，知道上当了，但此时已经人困马乏。郭子仪趁他疲惫不堪，掉过头来，又痛打了史思明一场。
宰相瞎指挥
“哥们儿”吃了败仗，安禄山哪能坐得住，急忙从洛阳抽调2万兵马，派谢希德北上增援。又发老巢的精兵万余人，令牛廷蚧南下助战。短时间内，5万叛军狂吼着，卷土重来。
郭子仪这时驻扎恒阳，他见贼势凶猛，兵力大增，欲求决战。若要硬打，很难玩过敌人，他还是采取了老套路——和敌人玩疲劳战术。他修缮防御工事、深沟高垒，等着叛军到来。总之，你来了我就守，你走了我就追，白天任你大肆喊叫，我晚上还让你睡不着。因此，5万叛军有力没处使，想退走又不甘心，锐气一天天消减。尤其到了晚上，疲劳了一天还被郭子仪吵得睡不着觉，几天下来哪还能生龙活虎，简直病猫一群。当叛军被拖到活人不像活人，死人不像死人时，郭子仪对李光弼说：“咱们可以出战了。”于是两位大将在嘉山摆开了战场，布好阵，一场大战随即展开。病猫遇到老虎，结果可想而知。叛军士气低落，阵势混乱，四处溃逃。史思明吓得慌不择路，坠下战马，丢了头盔，连靴子都跑掉了，光着两脚，拄着一条断枪，屁滚尿流地逃回博陵，总算捡了一条命。官军斩杀叛军4万多人，生擒5000余人，俘获战马5000余匹。郭子仪指挥军队乘胜追击，进围博陵，声威大震。
嘉山一战，打出了士气，河北10多个郡的百姓，自发集结武装，支援和响应官军，地方军民纷纷诛杀叛兵、叛将。安禄山丢失了河北，和范阳老巢的联系被切断。家在范阳的叛军将士，都惶惶不安，忧虑后退无路。安禄山遇到了叛乱以来第一个大问题，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慌，对他的军师高尚、严庄骂道：“你们叫老子反唐，说是万无一失。现在起兵已经几个月了，后路被郭子仪切断，只剩下汴、郑几州，进退两难，万无一失在哪里？”他和谋士们不得已考虑出一个放弃洛阳，撤回范阳的计划。
郭子仪在河北的辉煌战绩，扭转了唐军仓促应战的被动局面，改变了整个战争形势。这时郭子仪提出了坚守潼关，挥师北上，直捣范阳的方略。这是一个得当的战略，本来可以较有把握地在范阳干掉安禄山，平定安史之乱。可是，事情不顺，在这个紧要关头，唐玄宗听不进郭子仪的意见，出了昏招，听从杨国忠的瞎指挥、乱参谋。结果潼关失守，叛军得以喘息的机会，形势的天平倒向叛军。
当时驻守潼关的是哥舒翰，立过许多战功，担任过陇右和河西两镇的节度使。此时由于年老多病，已回长安居家休养。安禄山叛军进逼潼关时，唐玄宗为了借哥舒翰的威名吓走敌人，就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副元帅，领兵御敌。哥舒翰只得抱病出征，把军队驻扎在潼关一带。他十分清楚，自己带领的十几万唐军，不过是一群菜鸟，并不能打硬仗，守住潼关就不错了。因此采取以守为攻的稳妥之计，潼关守得很好。杨国忠看到哥舒翰兵权在握，怕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把手伸向哥舒翰的作战指挥所。杨国忠密奏唐玄宗，派使者催促哥舒翰速出潼关，收复陕郡、洛阳。哥舒翰明知这样蛮干，只能招致失败，可是又不能违抗圣旨，他失声痛哭一场后，领兵出了潼关，在灵宝县西南中了叛军的埋伏。几场苦战下来，葬送了十几万唐军的性命，哥舒翰被杀，潼关失守。屏障丢失，长安裸露在叛军的淫威之下，岌岌可危。
唐玄宗知长安不保，再待下去危险很大，听了杨国忠的建议，告别了都城，朝四川方向开始失败大逃亡。第三天，唐玄宗一行来到马嵬驿，愤怒的士兵杀死了祸国殃民的杨国忠。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对唐玄宗说：“士兵们杀了杨国忠，不把贵妃正法，他们就无心保驾了。”众怒难犯，自己的安危就在片刻之间，于是玄宗不得不忍痛割爱，将杨贵妃赐死。马嵬驿哗变平息下来后，唐玄宗继续向西南逃难。百姓上路拦驾，请求玄宗留下来率领人民讨伐叛贼。玄宗无奈，只得分出2000人马留给太子李亨，让他主持军事，留下来平叛。朔方镇的留守官员劝李亨称帝，以便号令全国。天宝十五年(756年)七月，李亨在灵武即位，即唐肃宗。
历代以来，只要是将领后面有人瞎指挥，在皇帝耳边说三道四，且皇帝不明情况，难免会葬送大好局势，贻误战机。结果不是亡国，就是夹着高贵的尾巴四处逃窜，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老百姓。郭子仪的建议被否，潼关失守，长安百姓遭殃了。
长安泪，复两京
叛乱者以占领对方的都城为胜利，而占领对方的都城常以发泄为快乐，非得把对方的老巢捅个底朝天才感到痛快。这和动物似乎没有太大差别：得到一座金子城，免不了一场掠夺，得到一座没票子的空城则免不了烧杀。所以，等待长安的不会是安禄山的过场秀。
安史之乱爆发后，叛军很快攻占了东都洛阳。洛阳宫阙的雄伟燃起了安禄山称帝的欲望，第二年正月他便僭称雄武皇帝，国号燕，建元圣武。
潼关失守后，安禄山还没有到长安，市民就逃入山谷，皇宫里的嫔妃哭着逃亡，将相府第之家丢下的宝货不计其数。不逞之徒成群结队争抢财物，一连几日都抢不完，又剽掠政府银库，百司帑藏，抢完便放火烧毁其余的财物。安禄山到长安见财物大量流失，能不气愤？他先是四处搜索了3天，抢掠民间财产；后来把皇帝的近属霍国长公主、诸王的妃妾、子孙姻婿等100多人全部害死，以泄儿子安庆宗被杀之愤；只要是随从天子走的朝中群臣的宗族，任何人都不放过。安禄山的表现让人感觉有那么点屠城的味道，还有那么点废掉李氏首都的意思。可怜长安百姓，大唐子民，从此颠沛流离。
京城长安和陪都洛阳是大唐的心脏。叛军占领长安、洛阳后，整个局势急转直下，朝廷危在旦夕。肃宗即位后，一心要收复两京，因此把郭子仪调了回来。这时，新的朝廷刚建立，兵少而且弱。等郭子仪、李光弼全军班师回来，军威大振，让人们看到那么点希望。肃宗任命郭子仪为兵部尚书、宰相，还兼任灵州大都督府长史、朔方军节度使。肃宗检阅六军，到彭原郡时，宰相房珀请求领兵1万人，收复长安。皇帝平常就很重用房官，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才出去不久，就被叛军通吃。刚要进行讨伐，军队就丧失一半，皇帝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郭子仪的朔方军了。唐肃宗求胜心切，跑去向回纥借兵5万，任命郭子仪为副元帅。郭子仪出征前告诉皇帝：他准备破釜沉舟，不消灭叛军，以死谢罪。
郭子仪从房官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决定先夺潼关，攻入陕州(今河南陕县)，击溃潼、陕之间的叛军，截断叛军的后路，然后直取长安。随后郭子仪在潼关大破叛兵，叛军守将崔乾柘退到蒲州据守。这时，永乐尉赵复、河东司户韩曼、司土徐炅、宗子李藏锋等人，被贼兵关押在蒲州，四人密谋等王师来到时为内应。等到郭子仪进攻蒲州，赵复等人杀死守城的贼兵，打开城门迎郭子仪进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被俘的将士配合行动，百姓也很配合。
崔乾柘逃到安邑，安邑的百姓假装投降，崔乾柘的军队进城门快一半时，城上的悬门落下，崔乾柘没有进入城门，捡了条命回去。郭子仪迅速拿下陕郡的永丰仓，从此潼、陕之间连个贼影都见不着。
公元757年，这一年要感谢一个名叫李猪儿的人，如果不是杀了安禄山，可能这个看起来和屠夫更有关系的名字难以出现在史册的某一角。还有严庄，他们都没少吃过安禄山的鞭子，加上儿子安庆绪觊觎老爸的位置。至德二年正月初一夜里，严庄、安庆绪手持兵器在门外把风，李猪儿进入帐下干掉了安禄山。
安禄山一死，朝廷坐不住了，皇帝诏令郭子仪率军直捣京师。但军队在谲水西失利，郭子仪退保武功，来到朝堂请罪。九月，郭子仪随从广平王李豫率蕃汉军队15万进攻长安，回纥派遣叶护太子率领1万骑兵帮助唐朝讨贼。京西香积寺之北的战斗，唐军斩贼首6万级。贼将张通儒弃城逃跑，第二天，广平王李豫进入京师，城中老幼百万人，流泪夹道欢呼。
郭子仪收复了长安后，下一个目标锁定洛阳。安庆绪听说唐军前来攻城，慌忙派大将庄严、张通儒带领15万大军前去迎战。叛军在新店(河南省陕县西)与唐军相遇。新店地势险要，叛军靠山扎下营寨，形势不利于唐军。
郭子仪趁叛军立足未稳之机，选派2000名骑兵先去冲锋，又派了1000名弓箭手埋伏山下，再令回纥军登山偷袭叛军背后，自己则带主力和叛军正面交战。郭子仪假装败退，引得叛军倾巢出动，像蚂蚁铺天盖地从山上追赶下来，基本上进入埋伏圈。这时，唐军埋伏的弓箭手万箭齐发，郭子仪调转方向杀了个回马枪，加上屁股后面回纥军出现，叛军前后左右被围。夹心饼干式的战局，其结果是安庆绪、庄严弃城北走，官军一举收复洛阳。
收复长安、洛阳意味着李唐王朝赢得政治和战争的主动权，唐皇得谢天谢地，更要谢郭子仪，不仅仅因为他杀敌的功劳。在安史之乱的紧要关头，他完全可以当一回曹操，拥兵自立。潼关失守，已成惊弓之鸟的唐玄宗在逃命途中让出帝位，手无兵将的唐肃宗在灵武即位，灵武正是郭子仪的地盘。此时的郭子仪如果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历史就会改写。但是郭子仪没当曹操，而是力挽狂澜，收复长安和洛阳二京，让唐肃宗非常感动：“这虽是我的家国，但实际上是由你再造的！”这话听起来舒服，但不可当真，天下毕竟是李唐的，谁敢公开这样说呢，除了皇帝。至于后来郭子仪六子郭暧那是对着老婆说的，要是太当回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