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助产士捧着小可爱飘进如意的视野时，如意吐字清晰地问：“健康的宝宝吧？”助产士答道：“当然好极了，一个小帅哥！”如意听了这句话一放松就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睡梦里到处都是明亮的阳光、鲜艳的花儿、欢乐的人：丈夫一鸣、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还有小孩子咯咯的笑声，如意梦里没有那四个小时痛苦的挣扎。后来就响起小孩子响亮的哭声，她骤然心疼起来，伸出双手去抱，但是，两只手臂却沉重得不能举起，而哭声却更响了。如意一挣扎，醒过来，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已经做了妈妈，此刻在医院里，而且刚刚醒来。
她马上进入角色，疲惫又甜蜜地大声说：“我睡好了，快把灯打开，我要抱抱宝宝。”
陪在身边的一鸣一愣：“如意，你说什么？”
“打开灯嘛，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等一下。”一鸣说完，飞奔出来，扑向在廊间椅子上休息的母亲和岳母：“妈妈，不好了，如意看不见了。”
“看不见什么了？”两位母亲问。
一鸣跺着脚：“她叫着说房间太黑，让打开灯。”
两位母亲一惊，一起进房间，如意还在叫：“打开灯啊！”
此刻，正午的阳光从病房大玻璃窗慷慨地倾泻进来，一屋子通透的明亮！娘家妈妈的脸扭曲起来，一鸣的母亲迅即用眼神加以制止，上前握住了儿媳的手：“如意，你先忍耐一下，医院停电了。”
“怎么停电了？”如意懊恼着，“我要看看宝宝。”
婆婆说：“宝宝睡得香香的，先不要动他吧，弄醒了宝宝会生气的，是不是？现在午夜了，都睡着呢。如意听话，你也好好睡，一觉醒来大天亮，宝宝就找妈妈了，好不好？”
果然，如意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三个人钉在地上一样，直等到确定如意睡熟了，他们才悄悄撤出，同时把婴儿车推出来。
“妈妈，如意这是怎么了？”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从来没有过，这到底怎么了？”
三个人乱成一团。
一鸣急了：“为什么让如意睡去，马上请医生来检查啊！”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了，就这么简单。”一鸣的母亲十分坚定。
“如果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怎么办？”如意的妈妈浑身颤抖着。
一鸣跑开，请来了医生。那是个年轻的男医生。做婆婆的咬咬牙截住了他：“您打算怎么办？”
“得先看看病人。”医生回答。
“不，不行。”一鸣的母亲话语中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酷，“请您先说说您的判断。”
“我得先看看病人，至少先给她做个眼底检查。”医生说。
“不，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打扰她，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失明。”
“妈妈，你让开，如意是我媳妇。”一鸣几乎命令母亲。
“不行。”母亲毫不退让。
“不用你管，如意是我的女儿，我做主，赶快让医生进去。”如意的母亲冲了上来。
“不行！那样如意就知道自己失明了，她会崩溃的。”婆婆两手掐腰，绝不后退一步。
一鸣上前来拉自己的妈妈，她立即甩过去一个嘴巴，手指医生：“我不信任他。”然后低声地、冷森森地说，“谁都休想从我这里过去。给我马上请栾主任来！”
“栾主任今天不出诊。”医生回道。
“去请来，我就要她。”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
栾主任来了，她肯定了一鸣母亲的做法，稳定患者的情绪相当重要。栾主任认为产妇有可能因为生产的消耗，造成电解质失衡，反映在器官上就是功能失调。但是，如果让产妇感觉到自己看不见，心理压力很可能造成器质性病变，那就会真的出现不可逆转的失明了。
“那么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两位母亲问了相同的问题。
栾主任只说电解质失衡是最好的结果，我们有成熟的办法，但是不排除其他凶险的后果，家属要有心理准备。然后着手安排医生护士应对。
八小时之后——这是多么漫长的八个小时！遵医嘱，病房打开了一盏温柔的壁灯，如意终于醒了，她忽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说：“哦，来电了呀！”
一切都在不动声色之间，如意的母亲忍不住跑到走廊去流泪，一鸣闷声不响地一屁股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而婆婆呢？此时，她娴熟地把孩子抱来，轻轻放到儿媳的怀中，开心地说：
“喏，贪睡的小懒虫，你的宝贝儿子早就要妈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