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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枝节(2)

我不敢肯定,因为,很多年前,我被一个深爱的人遗落在了这个城市,我一直很乖地等在这里。而到如今,我等着来认领我的那个人,再未出现过。

于是,又开始顺藤摸瓜地回想,是否有另外一些人,也被我忘在了某个地方。记忆很混乱,我看不到只属于历史的真相。

31.渐行渐远的思索——回程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要为自己留条退路的,而这条退路我只允许它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浪费掉了。

起价六块,每公里一块六,七公里后加回程。看来出租司机是个很称职的师傅,而我却是个不称职的乘客,我报不出目的地,当他问我要去那里时,我仿佛能想到去处似地想了几秒钟,然后告诉他,随便转转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去那里,但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在屋子里呆着。那么大的屋子,到处都是站着的他…坐着的他,吃饭的他,看电视的他,笑着的他,郁闷的他……我知道,他们不是他,他们是他的随从,他走了,他忘了把他的随从们从我这里带走,我被他们挤兑得无处容身,生命危急。

七个月了,我一直在和这些众多的随从们在打着交道,我被他们安慰着,温暖着,欺骗着,伤害着……我被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灌醉,然后在漆黑的街道上流浪。我从楼下可以看到家里亮着的灯,可是我无家可归了。

这些,他知不知道?

车窗外的雨滴携裹着纷繁的往事扑面而来,雨被挡在了玻璃外面,而往事依然勇往直前,我来不及避闪,又湿了眼眶。想起刚刚司机说的回程,觉得像一种嘲笑,车都知道加回程,而我未曾给过自己半点退路。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辆载着我的车,绝不可能再沿着来路回到当初载我的地方再继续前行。但这也影响不了它在必要的时间开始加收回程的费用。它太清楚算计,而我不会,所以注定了我要被它包裹,被它掩护。

于是,开始假想,如果可以重头来过,一定要在必要的时候开始考虑回程,因为那样才不至于走投无路。我甚至开始追悔,在过去的某个时日,某个地点,我是该为自己考虑退路的,而我没有。就这样,想到风停雨住了,想到天亮了,想到大彻大悟了,开始知道,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要为自己留条退路的,而这条退路我只允许它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浪费掉了。因为我太清楚,我一直都是一个要善始也要善终的人。

32.渐行渐远的感悟——四十三分之一

我们用了一年的时间热恋,然后用了一个电话的时间分了手。如果电脑算得准确,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到我去世,他占用了我四十三分之一的时间。有了这个清晰的结果,我突然地就不再怨恨了,想起的,都是他细微的好。

我一直觉得2004年那个跟我说,他会是对我们的感情最后一个放手的男人,挺不男人的。因为,他并没有说到做到。对于言而无信的男人,我并不感兴趣,于是也跟着放手了,更何况我根本不擅长于死缠滥打,究根问底。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英雄的,拿得起,放得下。而且放下的,是自己经过考验根本不合格的料。

可是,真的放下了,却并不比我想象的轻松。开始刻骨铭心的恨,恨他的不坚定,恨他的不真诚。这种怨恨,像无数贪婪的毒虫,咬食着我的心脏,和我的好心情。

我甚至发恨,在纸上画下两个小人儿,一个是他,一个是她。写上他们的名字,然后再用火烧掉。我想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们最恶毒的诅咒。尽管我从不迷信,但是,那时候,能诅咒到他的方式,我都想试试。

后来,有一天,他终于打来电话说对不起,说他不辜负我,就要辜负她,而她在先,我在后。他谁都辜负不起,所以,只能放弃我们这段本来就以错误开端的情感。他还试探性地问我,能不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扣了电话,换了号码,不承认那段感情有什么错,只觉得他不对。原本想狠毒地绝决着,可是又想到他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会不会再回头找我,却找不着我呢?

所以,又拐弯抹角地,给他留了新号码,算是条线索。

他隔了一半个月,又打电话给我,问我好不好,却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意思。这让我微弱的希望,彻底落了空。那种怨恨,便也翻了倍。所以,每和别人提到他,都要用到恶毒得不能再恶毒的话语。

有人就说,你这是在惩罚自己,何劳来着?道理很对,方式却不好掌握。

再后来,有一天,在网上闲逛。搜到一个好玩的测试,输入几项指标后,系统便会给你一个答案,告诉你你这一生什么时候寿终。我算了算,我是七十三岁。我爱上他的那年,整三十。

我们用了一年的时间热恋,然后用了一个电话的时间分了手。如果电脑算得准确,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到我去世,他占用了我四十三分之一的时间。有了这个清晰的结果,我突然地就不再怨恨了,想起的,都是他细微的好。

我不明白思维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为什么会起如此大的变化,但我开始清晰地知道,感恩比怨恨,会让人更快乐一些。

33.渐行渐远的舍得——轻重

我得装回包里的这两样东西,它们可以让我吃饱穿暖,可以让我找到家,不淋雨,不吹风。

和女友逛街的时候,她帮我拎过一会包,她说你的包很重,我说是吧?她说是的,我的包就很轻呢,然后孩子气地朝我笑。在我眼里,她一直是幸福的,所以,她的包很轻。

晚上回去,把包里的东西清理了出来,手机,电池,充电器,湿巾,纸巾,创可贴,一小袋铁观音,化妆包,钱包,钥匙还有另外的一些杂物。

看着被我摊在床上的这些物什,我开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嘲笑自己。

手机是我和他联系的唯一通道,每天二十四小时开机,上卫生间或者搭公交的时候攥在手里,睡觉的时候放脖子边,换振动,怕铃响得声音太小,睡着了,听不到。

电池我备了两块,全放在包里,是准备在手机没电的时候随时更换的。还有,充电器也是随身携带,我担心备用的电池坏了,换上去不管用,而他又恰巧打电话过来,如果在家里我可以不等电话断掉就插上电源,而如果是在街上,我则可以找家小店借用一下电源。

湿巾是准备在他热的时候替他擦汗的,纸巾是准备在他吃完饭满嘴油腻时递给他的,创可贴备着是担心万一某天和他在一起时他恰好受了小伤,可以随时帮他止住伤口的血。还有,铁观音是他最爱喝的茶,担心某天到某个地方,恰好没有铁观音,我可以拿出来,然后默无声息地帮他泡上,让他在这种小小的关怀里感动。

化妆包很大,一半男人用的东西,剃须刀,牙刷,牙膏,毛巾,洗面奶,擦脸油。全是他喜欢的颜色、味道和牌子。跟他住过一次宾馆,知道他不喜欢宾馆里的东西,于是便一直备着。另一半是女人用的,很好的牌子,用了可以让人更漂亮一些的几乎全装在里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蓬头垢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华年渐远。

现在,我盘腿坐在床上,我把这些为他准备但他很少应该是几乎没用过的东西全放在了我身体的左边。右边剩下的就是我该放回包里的东西了。钱包,钥匙。原来,真正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少得这么可怜。瞧瞧,它们多忠恳?忠恳得像个奴隶。

我得装回包里的这两样东西,它们可以让我吃饱穿暖,可以让我找到家,不淋雨,不吹风。

清理完这一切,我该睡了,我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不失眠,不做梦,一觉睡到太阳的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屋子来再起床。

从明天起,我的包轻了,轻了也就幸福了,幸福了多好呀!

34.渐行渐远青春——后来那人咋样了

男人当时海誓山盟,豆豆沉迷得晕头转向,以为他真的会离婚,然后某一天,他们就功德圆满了。

豆豆的故事讲完了,我和安莫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了句,后来那人咋样了?

不得不承认,我和安莫挺八卦的,其实连同豆豆也是一样的,谁让我们是好朋友,有句话说过,物以类聚什么的。

那天是个周末,我们仨要去逛街的,后来中途走累了,到一家茶吧小坐。

实在无趣,豆豆翻着刚才在路边别人寄的小广告朗诵起来:中医世家,包治各种疑难杂症,肝胃肺肾癌,一周见效……

豆豆不说话,嘴就会闲得慌,任她那么声情并茂地朗诵,我和安莫喝茶喘气,毕竟没逛完的店家里漂亮的衣裳,比起那街头的野广告更具吸引力。

豆豆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跟你们说件事。

我说,说,安寞说,速度。

豆豆开始侃侃而谈,几年前,豆豆初到这所城市,喜欢上了自己的英俊上司,当时英国那边总公司早已发了调令过来,上司说,豆豆,我亲爱的爱人,我爱你如生命。豆豆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酸不拉几地回了上司说,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调去英国的事也就那么黄了。

男人当时海誓山盟,豆豆沉迷得晕头转向,以为他真的会离婚,然后某一天,他们就功德圆满了。

结果某天宾馆偷欢,被上司的老婆堵了正着,好像是个什么节日,宾馆大厅里收拾得挺喜庆的,上司老婆却拳脚并用,把豆豆和大厅一并打了个流水落花。

那个上司在旁边,一直看着,后来扶起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老婆,说疼不疼,咱回家吧。而豆豆被打得嘴脸出血,她也很疼的,但他似乎不认识她了。而且第二天就开除豆豆让其出了公司。

后来又是一个节日,上司在街上遇见豆豆,死皮赖脸的要请饭又说道歉的话,煸情无数,无非是豆豆青春紧绷的身体让他觉得便宜还没占够罢了。豆豆倒也鬼头,跟他勾肩搭背地去了宾馆,催着上司去洗澡,用上司的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老婆。

上司从卫生间出来,裹条浴巾急吃白赖,豆豆却借口要冲冲才肯就范,后来却只是进卫生间补了妆,等那个女人来,看到自己赤裸的丈夫,然后豆豆跟他们说了声节日快乐。

从那以后豆豆再没见过那个上司,但后来听说那上司辞职了,因为得了肝癌。

豆豆的故事讲到这儿就停了,我和安寞才追问了一句,后来那人咋样了?

豆豆说爱死不活。说得轻松,却还是有一些负气在里头的。

场面上看,我和安莫似乎更想知道最终结果,其实,更想要知道后来那人咋样了的,应该是豆豆吧。

35.渐行渐远的信任——一定要带DV机

迪迪说她想过找我们给她做证,但后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种事情上,闺密的证词再真,都是假的。

戴敏回了加拿大之后,迪迪也人间蒸发。一周后,迪迪复出,电话刚打通就下了通知,晚上见见,桔瓣酒吧,我是被害者,你俩商量下谁买单吧。

怎么她成被害者了?谁害的?徐瑶不明就里地问我,我摇了摇头。

晚上桔瓣里我们见到了蒸发一周的迪迪,显见,她已经等候多时了,呆怔地趴在桌上,盯着眼前三只百威的空酒瓶跟它们较劲。

这不是个好兆头,原本我和徐瑶想骂迪迪的话也都打了包,先放在嘴边。

入座,徐瑶捏了把迪迪的美脸,问,妞,这是咋的了?

迪迪依旧盯着那几只瓶子看了一分钟后,像是自言自语地开了口。如果你男朋友在你酒醉夜归之后,在你包里找到了一张宾馆的贵宾卡,一件情趣睡衣和一盒打开了但少了一只的避孕套,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徐瑶摇头,疑惑地望向我,我说这事我没干过,不过按常规来说,做完案之后是要销毁证据的,这点我知道,所以,如果某天案发,我是不会把这三样东西带回家的。

迪迪抬眼看我,一脸的无奈和无辜,可是她把这三样东西全带回去了!

我和徐瑶突然明白点什么,对视的时候就哈哈大笑了。

想起那天戴敏从加拿大回来,我们在外面一通黑吃海喝后,回戴敏下榻的宾馆认领礼物。之所以说认领,那是因为戴敏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新奇的小礼物,大家各取所需,当然,我们也会送戴敏礼物,这是后话。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天迪迪从一堆礼物里认领了一件情趣睡衣和一盒据说会变色的带水果味道的避孕套。因为大家对会变色的避孕套都很好奇,便怂恿着迪迪打开一个让大伙学习观摩,所以,迪迪的那盒套套便少了一只,而那件睡衣,迪迪当时就撕开包装披挂上身了。

至于那张贵宾卡,是这样的,徐瑶的小叔是那家星级酒店的副总,戴敏每次回来,房间都是徐瑶提前用贵宾卡定的,有很大的优惠额度,迪迪说他男朋友生意上经常有接待,这卡他男朋友用着最合适,便也顺手牵羊地拿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迪迪也这样跟他男朋友说了,但他男朋友跳得跟猴似的,死活不信。迪迪说她想过找我们给她做证,但后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种事情上,闺密的证词再真,都是假的。

徐瑶看着表情落寞的迪迪,小心地问,后来呢?迪迪说分了。

我扼腕叹息,那天真应该带上相机,把那个过程全拍下来。迪迪说不行,他男朋友以前是做设计的,他总说不要相信照片,任何照片都有可能是PS出来的。徐瑶说,那就带上DV。迪迪想了想,说对,最好是那种一出厂就定好日期再不能随便更改的。

后来我们从桔瓣出来,月光美得跟水似的,可是我看着那盘傻不拉几的月亮,突然觉得那么凄凉。

36.渐行渐远的昂扬——奶昔说明不了什么

我想,我还是会怨恨,还是会想念,也还是会继续前行,直到遇到我命里的那个人。

电影里的男人终于走了,电影里的女人终于哭了,电影还在继续着。从预告里知道,他们还会遇到自己命里的人,可我却再不想看下去,起身去了厨房。

很早以前,我就习惯上一个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奶昔给自己喝。其实,并不是非常想喝,只是喜欢那样一个简单的劳作过程,可以什么都想,亦可以什么都不想。别人能看得到的只是你简单的过程,没人会知道,过程何其丰富。

早几年,喜欢上一个爱喝奶昔的男人,为他买了榨汁机,当初很贵的,用去了我近半个月的工资,亦学会了做很多品种的奶昔,他很欢喜,便时常在晨光中亲吻我的额头。我以为会长久的,可后来他还是像影片里的男主角一样走了,毫不留情,亦没有一丝回头的可能。

有过很浓很浓的怨恨的,可是,在这个七月的傍晚,因一部并非完满的影片,又一次想念。我想,很多人都有这样一个假想,如果从头来过会怎样?即便是往事重演,结果不变,至少还可以与牵念的人再过一段不算很长的时间。

清洗水果,拿冰糖粉,取冰块,加奶。这个过程何其熟悉,而身边的人事已几经变迁。于是,一幕一幕地过了一遍。等我的理智终于可以支撑我停下这个动作的时候,眼前已经满满一盆奶昔了。自己笑话了自己,又把眼泪掉到了奶昔里头。

晚上,打了许多电话,找来了几个好朋友,分奶昔给他们喝,他们都说味道好极。但没人会知道我是在看一部影片看到中途的时候去做奶昔的,没人会知道我在做奶昔的时候想到了谁,没人会知道他们正在喝着,说着味道好极的奶昔里,有我的眼泪,奶昔说明不了任何,解决不了任何。

我想,我还是会怨恨,还是会想念,也还是会继续前行,直到遇到我命里的那个人。

37.渐行渐远的过往——牛仔布上的过往

时间太快,我已经开始脱头发,与我年纪相仿的人在他的博客里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这些事实,我们最终都得接受。

收拾衣柜的时候,又翻出了那些牛仔布,最初的时候,它们是一条佐治的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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