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天问意无涯。
三
曾撰文章讴塔岗，蒙羞再会意无惶。
青山绿水依然在，何虑春回花不香。
四
才观韩浦清悠水，又恋西洪油菜花。
初访山村无所赠，愿祈丰岁乐农家。
五
牛轭岭前车又停，轮番批斗写诗人。
是非颠倒寻常事，我自昂头负重行。
六
落户山村已八春，披蓑戴笠走田塍。
茁苗纵遇霜和雪，叶梢虽枯不死根。
七
春游两日获升华，悟道寻仙似到家。
借得山川长画卷，心田怒放几枝花。
——1977年4月，英山
望瀑
【小记】英山县城往东北方向约60公里处有座山谷叫桃花冲，壑多溪泉，崖多瀑布，峰皆乔木灌木，满目尽是翠微。1977年春，我因诗祸被关进萧家大屋的草盘区区级“学习班”隔离审查。“学习班”需柴火烧饭，故常常北行二十多华里，入桃花冲伐薪。虽多劳累，却比在牛棚中检讨挨批惬意，学员们乐此不疲。而我更恋如画山水，期冀明天，故对瀑明志，为霞放歌。
历坎经坷志不违，丹心常映彩霞晖。
会当痛饮千溪水，如瀑诗情漫翠微。
——1977年春，英山
伐薪
春上桃花冲，杜鹃开正红。
千山铺翠彩，万树涤苍容。
巨壁悬银瀑，深溪舞玉龙。
雄鹰驰北岭，俊鸟唱晨风。
车骋重荫里，村埋晓雾中。
峭崖渠水碧，幽谷馥香浓。
僻野云霞丽，偏乡景色丰。
斧挥情坦坦，汗滴乐融融。
薪木感诗意，泉流润我胸。
何须嗟路隘，远眺思无穷。
——1977年春，英山
水调歌头·耕耘
【题记】感谢十年下放，感谢十年务农，使我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有了切身体会，也使我感受到耕耘的乐趣，并将乐趣转化为诗歌。而这两首“水调歌头”，却是在“学习班”中用苦涩吟成的。用家乡俚语打趣，是“叫花子敲葫芦瓢——穷快活”。但“人穷志不穷”，途穷心未穷。逆风放飞思绪，这也是我战胜困境的秘诀之一。
插秧
布谷声声唱，四月抢插秧。
满垅笑语，人吆牛唤漫山乡。
巧手双双戏水，绿缎随风飘荡，沃野着新装。
今日秧苗壮，明日稻花香。
光阴逝，人生促，论插秧。
只要勤勉耕种，稳获万斤粮。
虽是青春美好，莫让年华虚掷，奋力扫彷徨。
骏马奔驰处，千里凯歌扬。
——1977年春，英山
耘田
伴棍垅中走，双足舞翩跹。
回旋翻动泥水，浓馥随风传。
最恨禾间稗子，夺我秧苗养分，影响获丰年。
踏草入淖中，壮稻又肥田。
话耘种，及思想，情亦然。
人之大脑江海，常涌浪和澜。
唯物唯心对立，为己为公鏖战，谁可永超然。
跋涉途程远，磨砺勿偷闲。
——1977年夏，英山
念奴娇·河石
满河石蛋，历沧桑，横卧沙滩流底。
暑往寒来经岁岁，寂寞哪堪回忆。
日晒雨淋，霜侵雪压，希冀何曾息。
万千朝暮，欲将机遇寻觅。
引颈相望年年，幸逢今日，方遂凌云志。
当代愚公谋创业，豪气直冲云际。
跃上峰巅，奔临谷底，石壁排空立。
江山如画，又添多少奇丽！
——1977年秋，英山
高原雄鹰
【题记】读新华社通讯《他们应该受到尊重和赞扬——记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考察队》感赋。
青藏高原奏凯音，雄鹰展翅志凌云。
为图华夏添风采，乐赴荒芜战恶荆。
笑醒千回飞雪夜，歌惊百度乱飚晨。
振兴祖国凭科技，捷报驰来举国欣。
——1977年夏，英山
白驹过隙
白驹过隙感韶华，三九青春似落花。
展翅岂知遭雪霰，登程不幸遇风沙。
休怨雷电多纷扰，应使航程少误差。
磨炼千回眸更亮，轻舸驭浪走天涯。
——1977年夏，英山
潮水吟
雷息雨霁初放晴，云淡天蓝彩虹飞。
一河浪涛拍岸流，我登大堤观潮水。
潮水欢，潮水笑，声声好比战鼓擂。
催动千军和万马，奔流到海不复回。
潮水歌，潮水舞，载歌载舞到天陲。
一程一支奋斗曲，歌豪舞娜多壮美。
潮水擂鼓鼓声壮，潮水放歌歌声脆。
潮水也有爱和憎，潮水也识丑和美。
潮水最爱彩霞晖，晖洒波涛涛欲醉。
千簇浪花千簇雪，沐浴朝霞更妩媚。
潮水最爱两岸绿，关山原野尽翠微。
千里滔滔流不歇，群峰沃壤走相随。
潮水爱真恶也真，最恶浮渣和浊水。
浮渣贪恋死水湾，浊水媚俗逐污秽。
潮水擂鼓鼓不衰，只因源泉永充沛。
潮水放歌歌不歇，只因霞晖照心扉。
观潮水兮吟潮水，喜看潮水显神威。
飞流直泻三万里，励我征帆破浪飞。
——1977年夏，英山
春歌四韵
【小记】1978年之于我，是时虽来而运未转的时节。讲台不再重返，生产队派我去大队大寨专班修建电站。专班又避我之短，扬我之长，让我担任事务长兼炊事员，负责二十来人的每日早午两顿生计。我勤勉工作，公平分饭，尽责称职。常挤出时间读书写作，倒也有些惬意。《春歌四韵》就是在那些日子里站在锅台边蹲在灶门口，一边炒菜一边煮饭时一气呵成的。不信你闻闻，虽然油盐不多，但还溢着农家饭菜香味呢！
其一
青山结伴意如何？
绿水弹琴好放歌。
莫道偏乡天地窄，须知沃野彩霓多。
常挥热泪吟丹桂，岂有春心恋紫萝。
碧血如涛谁可抑！
奔腾万里入长河。
其二
暮霭朝霞可有知？
丹青最恋仲春时。
情弥峻岭千林悦，意满高峰万蕊痴。
俊鸟亮喉歌曙色，愚娃粗嗓赋新诗。
万般心韵燃如火，尽化芳苞绽嫩枝。
其三
春歌唱罢自沉吟，满腹思潮已纵横。
天海茫茫途漫漫，光阴冉冉意殷殷。
餐风饮露崎岖道，探胜寻芳曲折津。
今日登高歌一曲，欲翔寥廓访知音。
其四
二十八年春与秋，几多欢乐几多愁。
云霄意境凝胸腑，溪谷情波向海流。
百度折回心未改，千重坷坎志难休。
骚坛也盼新风味，别了悲怆唱健遒。
——1978年春，英山
如烟往事
【题记】读陶斯亮《一封终于发出的信》奉和陶铸《赠曾志》。
乱势操持未畏难，却蒙冤屈死无端。
公吟悲韵因心碎，我诵哀诗觉意酸。
彼岸既同当共济，分歧纵有莫相残。
如烟往事皆明镜，放眼前程天地宽。
——1979年春，英山
情思
朋友，请回答我你在思索什么？
看！你舒展的眉宇今日这般紧锁。
是在将生命的意义认真探讨？
还是将青春的奥秘仔细琢磨？
朋友，请回答我你在思索什么？
瞧！你明亮的双眸正将思绪捕捉。
是在回首昨日的风雨泥泞和曲折？
还是展望明天的绚丽充实与丰硕？
朋友，请回答我吧，你在思索什么？
不然，会心的微笑怎会漾满你的酒窝？
是在运算两颗心房的最小公倍？
还是寻求两副大脑的最大公约？
朋友，请回答我啊，你在思索什么？
否则，无关的旁人怎会细读我的诗作。
你是张开多情的翅膀飞进诗人的胸怀？
还是升起相思的银帆驶进我胸中的江河？
我的诗歌就这样飞出我的心窝，它显然情意深厚，因彼岸清晰在目。
落地有声啊，胜似切金断玉；芬芳扑鼻啊，赛过丹桂芍药。
我的诗歌就这样飞出我的心窝，它当然思念郁聚，曾几经风雨折磨。
一岁岁严霜厚雪，侵压在我的热脯；一阵阵和煦春风，温暖着我的脉搏。
我的诗歌就这样飞出我的心窝，它带着期冀的种子在读者心中撒播。
它期待着破土抽芽，长成参天大树；它盼望着叶茂花繁，结出累累硕果。
我的诗歌就这样飞出我的心窝，它相信热情的火花会点燃瑰丽的云垛。
这样，它才会云蒸霞蔚，装点无际苍穹；这样，它才会朝晖夕照，染红云花朵朵。
是啊，现实如此严峻，旅途不乏坎坷；对周围的世界，我全冷静地审视过。
风雨晴晦，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天地；烟涛微茫，哪儿有逃避雷电的阁楼？
是啊，攀登十分不易，生活非常刻薄；对过去今天未来，我都郑重地考虑过。
长风疾雨——正好为我洗涤征尘；电闪雷鸣——更壮我生命途程景色。
百折千回向大海，这是江河的品德；铺金叠翠映蓝天，这是山岳的性格。
既然决意如小溪汇入奔腾的大江，朋友啊，还有什么样的雄关不能攀越！
雨洗千里苍山，草绿花红松更翠哟，风卷万里江潮，波涌浪欢涛更乐。
既然冰雪消融百鸟欢唱天空更加澄彻，朋友啊，让我们一吐心曲，放声高歌！
——1977年秋，英山
秋思
一
又一度丰收的季节，又一个金色的秋天！
情切切，步匆匆，瞬间已降临深山。
又一番迷人的景色，又一幅动心的画卷！
绿茵茵，金灿灿，映照在我们的眼帘。
秋风中的谷穗，正在灌浆成熟；秋雨后的苕藤，还在努力伸延。
山坡上的杂豆，绽开彩蝶似的骨朵；大道旁的高粱，亮起火炬般的光焰。
丰收的季节啊，谁不满心欢喜！
心目中的规划，指日就要实现。
迷人的景色啊，谁不连声赞叹！
视野里的山水，处处风光烂漫。
能不歌唱吗？面对这金色秋天，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情愫缱卷。
能不赞美吗？面对这动心画卷
每个人的肺腑都有万语千言。
二
我并不只是谈论自然界辛勤的耕耘，也并不仅仅沉湎醉人心脾的秋景。
我并不只是讴歌自然界丰收的季节，也不仅仅传递令人鼓舞的喜讯。
我是在探索年轻人尤为激动的领域，自己播下的种子，会有怎样的收成？
我是在思虑人类赖以繁衍的事物，自己寄意的芳菲，会报以怎样的热情？
我探索着，在微茫月夜，在风雨黎明；我探索着，在伐薪途中，在歇息凉荫。
明月、蓝天、晓星，窥探过我的心迹；群山、流水、长风，倾听过我的歌声。
周身的血液呀，蕴含着无尽的热能；纵然涉百里寒流，也不会片刻冷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