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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灭顶之灾——十里东汽皆掩泣(1)

在紧张惨烈的汉旺东汽救援现场,《南方周末》记者李红兵在采访东汽宣传部副部长刘志前后报道:

“那是真正令人彻底绝望的30分钟,人们都感觉出什么是极度的惊恐、极度的孤立、极度的无助。”由于是钢筋混凝土整体浇铸,整个汉旺山镇就属他们所在的12层办公大楼最为坚固,这场地震却差点也使被人称做东汽“定海神针”的这座大厦彻底崩塌,其他建筑遭受摧毁性的破坏更是可想而知。看到当时四处垮塌的庞大废墟和满目苍凉的凄惨景象,他以为自己的爱人和山下同胞肯定凶多吉少,甚至在劫难逃……

同样的揪心也使宣传部的小同事赵宝姝感到非常紧张和害怕,她跑出大楼就在广场痛哭流涕地拉着刘志前的胳膊赶紧一起下山去寻找同事、亲人。他们很快地跑到河坝生活区和小学操场,那里既有单位的同事也有家里的亲人。

他们急匆匆地在路上竟然撞见了公司的总经理张志英。他当时正拿着拨不通的手机向来回奔走呼号的员工询问情况。

张志英与党委书记何显富以及班子其他成员都在震后跑到了厂前广场,在一阵短暂的迷茫惊愕后很快地镇定下来。作为东汽的党政领导,他们深知责任重大,当时在汉旺有7000多名员工和5000多户家属,此刻绝大部分人都危在旦夕。东汽党政班子当即决定成立东汽抗震救灾指挥部,总经理张志英为总指挥,党委书记何显富、副书记张文峰为副总指挥,地点设在相对安全的工厂新大门内。张志英、何显富分别负责厂区和家属区的组织救援工作,张文峰负责受灾群众安置。公司班子其他成员朱贤滨、王为民、刘兴贵、任方敏、黄伯超、肖珉、王丽蓉、林光平等人都按分管范围分工负责,分别带队赶到东汽厂区、生活区迅速查清各单位受灾情况。并火速派人向汉旺镇政府和德阳市政府以及驻地部队求援,组织幸存员工搜救厂区内被埋的员工、家属。然而,前往镇政府报信的员工惊恐地发现,镇上的情况同厂里一样,镇政府大楼已经完全倒塌,许多镇干部也不幸遇难,汉旺小学大部分垮塌,几百名学生埋在废墟里,遍地是伤员和遇难者。山上山下呼天抢地,十里东汽处处告急,派往各单位了解情况的陆续回来,灾情远比人们预想的更严重、更凄惨、更揪心……

叶片分厂大楼灾难灭顶

叶片分厂位于东汽的最上端,建筑靠山最近而破坏最为惨重。地动山摇时,剧烈的抖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咆哮而来,分厂办公楼随着震波左右摇晃,很快就整体下陷了一层,楼道和两侧的办公室顷刻间摔得粉碎,办公大楼断为两节,两端向中间呈马鞍形倾斜。从两边掉下来的楼板层层叠压、相互交错,瓦砾碎片遍地都是,灰尘像烟幕弹一样模糊了整个世界。分厂厂房的房顶轰然塌落,几十名职工当即被埋。顷刻间,伴随大地轰鸣,人们的哭泣声、呼救声相互交织,响成一片。

对于当时的惨景,分厂书记邱真至今想起仍不寒而栗:“12日下午,分厂职工刘波到三楼办公室找我和陈军厂长办理调动手续,刚签完字就地震了。在震动停止的间歇,我冲出办公室刚跑到二楼与一楼的转角处,就听到一声巨响,楼房垮塌了,跑在我后面的刘波被强烈的震波甩了出去。当时我后面还压着一个人,是分厂职工何勇,预制板压在他的身上。我正好在预制板的缝隙中,上半身和手勉强可以活动,头上感觉热热的一股血往下流。我知道头被掉下的砖头砸伤了,就把衣服脱了包住头。刚被埋住时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丝光线,知道外面就是河堤。我就用手慢慢掏,一点一点把碎泥块搬开,费了好大力才掏开一个洞,试试勉强可以钻出去。刚想往外爬时,‘砰’的一声掉下一个大花盆堵住了洞口,我只好又把花盆碎片一点一点掏开,然后先把手伸出去护住头,一点点蠕动终于爬出了废墟。此时被压在下面的何勇已经喊不答应,他遇难了。”

当天下午,东汽叶片分厂与工业透平事业部的几位专家正在三楼召开小机叶片生产协调会,参加会议的有刘海波、杜清华、罗明智、袁晓阳、文德刚、邓启贵和协作厂家的一位代表,他们中最大的不过40岁,最小的20多岁。当叶片分厂副厂长罗明智起身倒茶,刚走到饮水机前就开始了剧烈震动。罗明智赶快招呼大家朝门口跑,文德刚等人跟在后面。刘海波声嘶力竭地喊:“危险,不要跑,先躲一下。”罗明智等人跑到门口时,强烈的震动更猛烈了,他踉踉跄跄刚冲到二楼楼房就开始垮塌,折断的阳台栏杆猛烈甩动并打在他的腰上,将他从二楼抛下了天井。当时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地震停止后才出现了亮光。他当时震惊愕然、不知所措,四周尽是残垣断壁,情急之下竟从天井钻到隔壁的车间,看到厂房已全部垮塌。他马上躲进靠墙角的一排工具箱处,用手护住头一屁股坐下去。一位女青工看见罗明智也赶紧跑来躲在一起,最后被罗明智护着跑了出去。

与分厂书记邱真同在办公室的分厂厂长陈军,楼房垮塌将他甩了出去。“糟了,三楼办公室还在开会。”他立刻想到副厂长刘海波、工业透平事业部负责人杜清华、邓启贵,分厂主任工程师袁晓阳等人还没出来,就马上寻找干部职工紧急救人。这时正在设备处开会的副厂长黄奇和维修中心张泽川、李建虹、胥光灿等人也匆忙地赶了回来,他们在帮助三楼厕所里的职工吴英、黄端、杨丽等七人安全逃出后,又与李松华、沈伟、邓均等同事回到原来的地方搜寻其他同事。大家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清理掉旁边破碎的砖块,迅速救出被埋的杨莉、蒲玉兰等人并送往绵竹急救。这次巨震使叶片办公大楼彻底垮塌,里面正在上班的职工共有70余人,除了少数员工幸运脱险之外,多数人员均来不及逃生而当场身亡或被埋废墟。面对堆积如山的废墟,望着眼前的凄惨景象,听着废墟里传出的阵阵呼救,赤手空拳的陈军与同事们的泪水夺眶而出。

焊接分厂厂房灾情险恶

当天下午,刚担任焊接分厂党总支书记的杨钧到装备处四楼参加设备协调会,他两个月前还在这里工作并对这里的情况格外熟悉。杨钧刚在会议室落座,就感觉椅子在晃动,并听参会的王刚喊“地震了,赶快跑”。他没有动,以为震两下就平静了。可是这次不同以往,剧烈晃动伴随着地声轰鸣,真有点来者不善的感觉。他马上起身抓起工装就往外跑,可是会议室只有一扇门,这么多人要想一下离开非常困难。杨钧又退回到墙角抱紧柱子,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老食堂垮了,12层的厂部办公大楼像竹竿一样摇摆晃动,叶片分厂办公楼塌了,邻近的生产处大楼冲起一股浓烟。“糟了,垮房子了”,他在地震间歇急忙跑出去,招呼惊魂未定的人们撤离装备处大楼。由于担心焊接分厂职工的安全,他在跑回去的路上竟不知道装备处大楼已倒了一半,毗邻的机修分厂厂房房顶也全部垮塌。

杨钧跑回焊接分厂还未与分厂厂长夏召芳、副厂长王俊宝等人取得联系,就碰到一名备料车间女工,她说:“杨书记,不得了,死人了。”分厂职工徐勇和邱小兵在跑到厂房大门时被坠落的房梁砸死,他难过地吩咐大家清点人数并搜寻幸存者。慌乱中办公室陆萍面无血色又跑过来:“杨书记,快去救人,隔板工段遭凶了。”他和夏厂长忙带着大家飞奔到那里,情况比想象的更加触目惊心:庞大的废墟还压着许多职工,门口一名遇难者的头被砸飞了,有名职工甚至被砸成几段。还有一个职工头部只剩一张脸皮,许多幸存职工头破血流,全身尘土,一瘸一拐相互搀扶。他看在眼里心都凉了,悲伤到了极点。“杨书记,黄强和邓莉还在天车上,杨长明他们班的人都在废墟里。”一名职工告诉他。“太惨了,赶快想办法救他们!”他哽咽着说。

吊车工黄强震前正在容器厂房的天车上作业,工件吊运到半空时停电了。他看见下面的人呼喊着纷纷跑到安全道,自己也急忙蹲在驾驶舱内躲地震,头顶的预制板一块块往下掉,站在安全道的杨长明等人当即被砸在下面。吊车上也全是掉下的预制板,驾驶舱出口通道也被砸坏了,黄强只能困在里面等待地震停止。整个容器厂房顷刻间成为废墟,他看见工友田力的手被砸骨折了,坐在预制板上的何庆半边头打凹进去了一块,画线工田玉桃的头上鲜血直流。大家四处张望找不到出路,抬头看见黄强,忙问走哪里可以出去?黄强在吊车上告诉他们从左边门走,又大声安慰天车上的同事邓莉和地面的杨长明、张树华等人:“你们坚持住,很快就来救你们。”这时,分厂书记杨钧和分厂夏厂长等人赶来了,看见半空中的黄强,很快找来一捆绳子。“黄强,接住,我们把你放下来。”黄强接住抛上来的绳子,一端绕住吊车的横梁一端绑在腰上,在同事们的帮助下从10米高的天车慢慢地爬出驾驶舱,一米一米地滑落到了地面,接着又用这种办法将邓莉救了下来。过了几天大家才知道,这捆救命的绳子是在外面的一辆货车上找到的,车上的两名司机当天到工厂运货,中午在汉旺街休息时已在垮塌的房屋中遇难了。脱离险境后黄强立刻指出杨长明等人被埋的位置,并和大家一起设法营救他们……

铸造员工伤痕累累

当天,东汽铸造公司党委书记高华忠与董事长郑德明都在各自岗位忙碌着,整个单位的生产经营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着。高华忠在汉旺待了多年,地震也算是经历过很多次了,当时也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摇晃一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是剧烈的震动越来越可怕,并很快听见了房屋断裂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这一次地震有别往日,他心里一边估计着这次地震危险的程度一边急忙钻进办公桌下躲避危险。随着天旋地转的摇晃,他意识到这次地震的危害恐怕是难以估计的了。他庆幸自己反应迅速躲过了这一劫。主震刚一停,他马上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员肯定无比慌乱,虽然知道余震随时可能会发生,但是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乘这个时间赶紧召集所有人员立即疏散,希望大家都不要慌、不要乱,如果组织得顺利,可以减少很多的人员伤亡。

跑出办公楼时,他看见单位会计黄敏被楼板压着,右腿已经被砸得粉碎,无法动弹。高华忠找到几个跑出来的工人把黄敏救了出来,然后马上前往各车间安排大家清点人数,了解车间受损情况。

当时,铸造公司除铸铁车间损毁较轻外,其余的厂房设施几乎全部垮塌。

机加车间主任周家勇当时正在二楼办公室做计划,计划刚被打印出来,他就突然觉得地板震动了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铸铁车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没有意识到是地震,直到后来感觉震动越来越强烈,他才反应过来是地震了,立刻往屋外跑,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办公楼与厂房已经被拉开了好大一道口,楼梯等很多地方都垮塌了,24米跨度的加工车间已经全部垮完了。周家勇很庆幸所站的位置还算安全。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他马上组织人员清点人数,发现小件工段砸死一人、重伤两人。

制造部副部长蒋文当时正去辅机厂上班,刚在二楼办公室倒开水就觉得地在摇,他一步跨出踢开隔壁办公室门大喊:“地震了,快跑。”他边喊边跑却又站立不稳,于是立刻抱住办公楼前的一棵树。这时可怕的巨响从地壳中传来,像火车进洞一样发出巨大轰鸣,令人无比恐惧,让人感觉地球快要爆炸了。许多跑出的人搂住大树围在一起,他被挤在中间觉得几乎快要窒息。他们看着山体塌了、房子被撕裂开了,辅机厂厂房摇摇欲坠在眼前晃动。工程师王道刚和女工龙燕相继出现,看见他们跑到大门口,大家松了一口气。龙燕突然跌倒,王道刚听见身后龙燕的叫声转身回去拉她,两人却被垮塌的楼房砸在废墟中当场遇难。青工陈海君和计划员安铭在逃生的过程中经过走廊,被掉下的砖块砸成重伤。铸钢车间主任张洪斌往外跑时,看见对面的木模厂厂房一截截往下垮,铸钢车间房子也全部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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