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水灵觉得时间一下子被抻的很长很长,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之上,被鲜血浸透的黑色的紧身衣已经冻的如铁甲一般冷硬,仿佛连带着周身的血液也僵硬停滞,她奋力睁开眼睛,血色迷蒙了她的双眼,朦胧中她看着敌军一个个倒下,火影卫整齐森严的队列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黑色的靴子潮水般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路,白色的战马长嘶一声,撕裂了寂静的天空,一个人利落的飞身下马,一双白色的鹿皮平底靴,踏上了这一片冰冷的土地,踩着横流的鲜血,大步朝水灵飞奔而来。
一阵带着春天味道的青草气息迎面扑来,在这熟悉的气息中,水灵突然感到一阵灼热的愤怒。
这个可恶的男人,终归还是辜负了她一番心血,辜负了穆康手下五百将士的生命。
她双唇紧抿,眼神陡然凛厉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霍然抬头,隔着模糊的血色,都能看到她眸子里射出的晶亮的寒光。
她想要开口质问,想要愤怒的指责,却突然被来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灵儿……”
一束清朗醇厚的好听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像一杯温热的咖啡和着微微的苦涩滑进她嘶哑的喉咙,风之焰俊朗的容颜映在寒光烁烁的黑眸中,融化了那点点冷冽的怒火。
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微张的薄唇,略略有些苍白的面颊,仿佛一个世纪没有见面了,此时在这生死一刻的档口出现,水灵心神一阵恍惚,缓慢的开口问道:“风……之……焰……”
拖长的尾声,带着不确定的探究在空气中轻轻响起。
“你……怎么样?”
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火灼破了喉咙。历尽了血腥的杀戮,刚刚逃过命悬一线的危机,在死尸和冷血之中,这个小小的人儿微颤着轻声询问的,竟然是“风之焰,你怎样?”
风之焰眉头一蹙,胸中的怜惜和感动扑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淹没了他刚毅如铁的意志,深邃的眼眸中翻起滔天巨浪,浓烈的感情久久难平。他的双臂渐渐的温柔的收紧,将水灵瘦小而坚强的身躯抱在怀里,一字一句的轻声念道:“傻丫头,我来晚了。”
呼呼地冷风在一瞬间悄然停止,漫天飞雪悠悠无声,在暗夜里绽放出一个圣洁的世界。
好暖,水灵心中一安,他的心脏跳动的这么坚实有力,他的气息如此绵长深沉,果然,不枉自己调虎离山为他争取的这短暂的疗伤的时机。
她抬起僵硬的手臂,满是鲜血的手伸向风之焰,使尽力气狠狠捏住了他温热的面颊,嘴角轻颤,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冰凉的触感,带着微微的疼痛从脸颊上传来,风之焰低头看着怀中笑得狡黠得意的水灵,心中一阵锥心的刺痛和疼惜。
“淘气。”风之焰抬手在水灵鼻尖上轻轻一点,宠溺的说道。
突然臂弯中一沉,水灵重重的晕倒在他温暖的怀中。
她真的太累了……
无边的黑暗,翻卷的漩涡,水灵毫无目的的在四处奔突,找不到出口,辨不清方向。浑浑噩噩之中,冰冷的黑雨劈头盖脸的冲刷下来,无数的狰狞的面孔向她逼近,似乎想要把她撕碎。反抗,厮杀,她的双手满是鲜血,可是,她无法停止,无法自控,一路杀伐,她在疯狂和动荡中奔突游走,真个世界支离破碎,动荡不安。
转身,立定,在茫茫黑雨和无边的空洞中她站在至高无上的山顶,攥紧染血的双手,嗜血的眸子一片血红,她就是死神的使者,除了杀戮,她别无选择,也许这就是她注定孤独和血腥的人生。
她苍凉的想要扯起一丝冷笑,可是紧紧是轻微的一动,唇角的伤痕就刺拉拉的疼起来,让梦中的水灵的眉头一皱。
“灵儿……”
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又好像很远,却像是天边第一缕曙光刺破了黑暗,温暖明亮。瓢泼的黑雨停止了,迷茫的心智透出一丝清明,眼前不再是一片沉寂的黑暗,天边一片绚烂的云彩。
水灵站在孤独的山顶,缓缓地伸出手去,仿佛一下子就能触摸到天边的云霞。飘摇残酷的人生突然有了坚定地目的和依托。
一直以来,她生活在黑暗与杀戮的边缘,对于她来讲,无所谓黑白,无所谓对错,她便是整个黑道世界里生存的法则。
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她要在那个残酷的环境中生存,称王,就只有变得强悍和冷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的杀戮过后心中便是无边的虚无和悲凉。对于生命的脆弱,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
可是,这次不同,这是她第一次不是为了扩张,不是为了自卫,单纯是为了拯救一个在乎的人而杀戮,这种感觉竟然如此充实和满足。
睡梦中水灵悄然溢出一抹舒缓的笑意。纷乱的生命终于有了停泊的理由,空旷的心灵终于进驻了牵挂的思绪。
风之焰站在榻前,直视着面前这个面色惨白的少女,他缓缓坐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纤细的手掌,眼神一一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条条伤痕,嘴角紧紧民成一条直线,只感觉心中的痛惜有如涨潮般不可遏制的铺天盖地而来。
那日,当他在温暖的木桶中舒畅的醒来,伤势痊愈,犹如新生。
可后颈还在微微作痛,水灵,穆康和他的马车都消失不见,他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只身涉险,故意大张旗鼓的引开敌人的视线,在三千人的围攻下孤军作战,支撑了大半夜之久,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疗伤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