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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因为是你才甘愿

我们的爱情要好好把握,那些承诺和守候,如今变成想太多。

手机铃声响起,又是陌生的号码。

展劲在专心开车,江雪籽担心是展陆用其他号码拨过来的,不敢显露出太多异状,犹豫片刻,还是摁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音色并不算低沉,却很悦耳,还有些熟悉。

江雪籽蹙起眉心,没有应声。电话那头又“喂”了一声,而后又说:“是江雪籽么?”

大概是对方说的这句话比较长,江雪籽这次终于听出来了,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才反问道:“二哥?”

手机那头沉默了会儿,才应了一声:“是我。”

江雪籽顾不得一边展劲会有什么反应,只能提起全部心神,来应付这个来电。江梓萱或许不足为惧,而江梓笙还没那么低就,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江梓遥则始终介于二者之间,既放得下这个身段主动与她往来,也没有江梓萱那么幼稚缺少心机,三言两句就能轻易摆平。且不说江梓遥是从何得知这个电话号码的,但就他挑选的这个时机,这个时段,就不能不让人提起警惕。江雪籽不由得坐直了上身,一双手都摁在手机,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才说:“二哥,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刚才和展劲从火锅城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会儿眼看着要到家了,也就是大概九点二十左右。一般除非特别亲近的人,家人,好友,或者热恋中的男女,否则没有人会挑选在这个时段,给人打电话。

江梓遥在手机那段,无声的抿紧了嘴角,过了一会儿,才说:“号码是梓萱从我这拿的。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脾气上来了说了什么混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江雪籽并不意外,江梓遥在对待她和江梓萱时的态度差别,只是意外,他主动打来电话,就为了说这件事。所以只是在他说完之后,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江梓遥站在19楼卧室窗边,垂目望着满城夜雨,又说:“我听说,你现在和展劲住在一起?”

江雪籽狠咬了下唇角,才说:“二哥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江梓遥的嘴唇并不算太薄,可此时却抿得仿佛一条线,嘴角痕迹凌厉,半垂着的眼中,一丝并不明显的黯然一闪而过。

两人的对话进行的并不顺利,几乎各自每问一句,抑或答一句,都要隔上一段。好像信号不好,需要过很久才听清楚对方说话一般。可这兄妹两人又都清楚,这样谨慎而又缺乏温度的谈话,正是因为双方戒心都重,且不愿先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江梓遥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就和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日后无论结果好坏,总是你自己吃亏。”

饶是对江家人心怀怨恨,可江雪籽依旧做不来冷嘲热讽那一套,因此静默片刻之后,只是十分平静的说了句:“外公已经收回那套房子,我没有工作,没有存款,难道要我去救济站或者城西贫民窟么。”

江梓遥眉心一攒,立时问道:“你说什么?”

江雪籽吸了口气,说:“我被图书馆辞退了工作,房子是小林秘书带人来收回的。”

江梓遥眉心紧蹙,转身往卧房外快步走去,口吻鲜见的有着一丝焦急:“你今晚不要关机,我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江雪籽挂掉手机,一抬头,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别墅外。而那个一直安静开车的男人,此时已经脱掉外面的深色外套,挽在一边手臂,另一手搁在腿上,松握成拳。微微垂着眼,嘴角抿的稍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雪籽把手机搁进包包,咬了咬唇,抬起手,轻轻放在展劲的手臂。

谁知展劲手臂一撤,解开安全带,快速关上车门下了车。

停车的方向,正好是江雪籽所对的车门,对着家门的位置。所以只要打开车门,一脚就能踩在台阶,连伞都不用撑,直接安全进屋。

展劲绕过车头,手里握着伞,没有撑开,率先刷过门卡,打开门,进了屋里。

江雪籽有些莫名,尽管不清楚原因,还是知道这个男人不高兴了。而且原因似乎和自己有关。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几乎刚把门关好,身后就被一个怀抱锁紧,整个人被他从后面,禁锢在门板和他的怀抱之间。展劲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醉人的,似乎因为情绪和喝了酒的缘故,有些闷,有些哑:“又要回江家去?”

这可是无妄之灾!江雪籽连忙摇头,一边试图拉开展劲锁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不是……刚刚那个电话是江梓遥打的,他只是问清楚一些事,没有要我回江家。”

展劲的手臂纹丝不动,怀抱仿佛比刚才锁得更紧,声音里不能再明显的委屈:“如果他要你回,你就回了?”

江雪籽听他这语气,觉得好气又好笑,反正力气也比不过他,反而不急着去扒开他的手掌了:“你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展劲有些赌气,又仿佛是在耍赖,嘴唇在她的脸颊和耳廓有些发疯的亲着,嗓音愈发低哑下去:“你从来都不信我,过去是这样,今天在酒桌,还有现在,你依旧不信我。”

江雪籽感觉到他紧紧贴着自己的某处,渐渐起了某种显而易见的变化。不禁脊背一僵,嗓子发抖的轻声叫他:“展劲……”江雪籽被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出声劝他:“展,展劲……不要在这里……”

展劲一听这话,动作突然一顿,接着松开禁锢她的手臂,将人整个扳过来,面朝着自己,捏住她的下巴,一片黑暗之中,一双黢黑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的眼:“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展劲这是借着酒劲儿,心里又不痛快,才这么一惊一乍的闹腾。被他这么一问,江雪籽反倒过了最初那股子惊吓劲头,嘴角漾起一抹笑,双臂伸开,挂住他的脖子,眼底微微有些湿润,羞涩和微笑并存:“知道……”

展劲徐徐吐出一口气,有些粗粝的指,在那幼嫩的肌肤上轻轻刮蹭。展劲低下头,在那两瓣软糯之上,轻落下一个珍重的吻:“我要听你亲口说。”

江雪籽心中无措,眨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只觉得只是这样被他瞅着,整个人就酥软的使不上半分力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愿意在两人神智清明、感情确定的情况下,把自己交给他;也并不介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之后,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由原本似有若无的暧昧,升格为名副其实的亲密;她看得明白赵清的不甘,也知晓江梓萱的嫉妒,她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女孩儿对她和展劲的态度,代表着两个家族对两人这段关系的认可与否,更知道两人前路艰难,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她想对这个男人说爱,也不会因为这种种阻挠和艰难,而简单生出一种纯粹赌气和发泄的心理。

她和他都是成年人。对于喜欢,对于爱,对于某些事,水到渠成的到来,顺应心意的接纳,她并不排斥,也不讨厌,尽管有些小小的恐惧和羞涩。可这种情况之下,尽管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愿意说一些让他安心、高兴的话,却还是不知道,这种时刻,此情此景,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满意。

展劲在无边的黑暗里,目光熠熠,微微翘起嘴角:“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说你想要我……”

江雪籽脸上泛着滚烫的热意,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想……要你抱我……”

话音刚落,就感觉脚底一轻,整个人先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抱离地面,紧接着,一个90°的旋转,已经被他揽住腿窝,打横抱在怀里。

江雪籽一双手臂还牢牢挂在他的脖子上,此时脸颊轻贴在他的肩窝,轻咬着唇,嘴角是甜的几乎能溢出蜜来的笑。

一路上到二层,进了卧室。展劲已经赤裸了上身,纽扣翻飞的衬衫,胡乱卷着被抛在一进门的地方,与之扔在一起的,是那双奶白色的细高跟短靴,还有一双薄如蝉翼的连裤袜。以及被江雪籽刻意从包包中拿出,原本牢牢攥在手里的那支珍珠白色手机。

江雪籽此时双足赤裸,两条修长的腿也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被人格外珍宠的握在掌中,俯低了身体,从脚踝内侧开始,一个接一个绵密结实的吻。

亲吻到了膝盖窝,江雪籽已经眼中含雾,几乎要滴下泪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唇,半卧在床上,急促的喘。

展劲伸手到她的腰两侧,摸索片刻,已经找到拉链的锁头,轻轻一拉,扶着她的双腿,一扯,那条轻软的布料就落在床边的地毯上。江雪籽一个呜咽,感觉到那愈见火热的亲吻,已经来到了自己两腿的内侧,而且有越来越朝上发展的趋势……

实在羞得不行,且浑身都因为他的亲吻,而在不停的轻轻打颤,江雪籽只能伸出手,试着去推展劲的肩膀:“不,不要再……唔……”

泪水从眼角不停地落下来,一颗颗的晶莹水珠,无声的落在黑色的厚实床单上。江雪籽此时觉得整个人都虚虚浮浮的,好像躺在水波荡漾的一泓暖水之中,意识与身体似断还连,那种从骨子里漾出来的酥软无力,还有小腹那里,酸酸涨涨的虚空感,让她感觉既舒服,又害怕。舒服的是某种一动都不想动的慵懒,而害怕的,是某个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那种未知的疼痛……

展劲略微撑起上身,一片黑暗之中,由于先天的良好视力,以及后天有意识的训练,他的视力不会受到半分阻隔和影响。视线从那散落在肩头和床上的发,泪水氤氲的眼,到挺翘的鼻,轻轻咬着的,因为刚刚那股急速席卷而来的浪潮,而染上几许红艳的嫩唇,还有那一同染上娇艳之色的面颊。

深吸一口气,展劲轻而有力的扳开她的一条腿,挂在自己腰侧,另一条手臂撑在她的脸畔,嘴唇在人的额头、脸颊、唇上,细细密密的吻着,嗓音因为压抑到了极致,而染上某种魅惑人心的沙哑:“大概还是会有一点儿疼,我慢慢的,不怕……”

江雪籽原本轻阖着双眼,跟等待宣判死刑来临一般,慎而重之,心有惶惶,可一听他这句仿佛哄小朋友一样的软语,倒抿起嘴角笑了出来:“你怎么跟医院里大夫哄小朋友打针一样……”

展劲目光紧锁在娇艳唇瓣边,那抹动人笑靥,身体猛地向前一冲……江雪籽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张口咬在他送过来的脖子侧面,疼得直吸气儿:“啊……展劲,你混蛋!”

大概是真疼得狠了,江雪籽从小到大,从来没骂过一句脏话的人,被展劲动作和言语上的双重欺侮折磨,给逼的一边哭一边骂他。

展劲吓了一跳,怎么就疼成这样了?吓得他赶紧要往外撤,结果江雪籽搂着他的脖子不让动,一边在他耳边,呜呜咽咽的软着嗓子哭。这进不能进,退不让退的,展劲忍得后腰发麻,好半天,才顾得上回答江雪籽的话:“对,我是混蛋!籽儿放松点儿,这样儿……真能要了我的命了!”

江雪籽这回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用手指尖狠狠掐着展劲后脖颈那里,呜呜的哭。

身下方寸,销魂所在,后脖颈那点儿疼哪儿还算什么?顶多只能让男人愈发兴奋罢了。展劲把人两腿往腰上一捞,一掌控在柔若无骨的腰侧,一边大加挞伐地进出着,一边哑着嗓子哄道:“籽儿乖啊!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江雪籽疼得眼前一阵泛黑,搂着人脖子,哼哼唧唧哭了快有二十分钟,还不见展劲那边有丝毫消停下来的意思。指甲在人后背一抓,咬着嘴唇哭出来骂他:“展劲,你混蛋……不要你了,快起开……”

江雪籽之前那样儿哼哼唧唧的,还带着哭音,虽然叫的不够娇媚,到底还有几分动人,听得展劲一阵耳酥,身下折腾的愈加起劲儿。这会儿左一句不要有一句走开的,展劲可不乐意听了,亲着沾着泪滴的小嘴儿,一迭声的问:“坏丫头,这就不要我了,嗯?刚不是你主动撩拨我的?不是你说要我抱你的?”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一阵音乐铃声。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一看,是江雪籽之前紧攥在手里又一路拿上楼的手机。展劲长臂一伸,从床头柜捏过手机,滑开手机盖接通。

“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明显有了短暂的停顿,而后才响起展陆的声音:“展劲?”

“嗯。”展劲捏着手机回到床上,毕竟情势迫人,不欲多谈。

同样都是男人,展陆怎么会听不出对方嗓音的沙哑,那份餍足之后的懒散以及中途被人打断的不耐。原本手指间攥着的资料,一时间掐的见了折痕。展陆在那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她睡了,那不多打扰。”

展劲又“嗯”了一声,摁下关机键的同时,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晦暗。再次俯下身时,展劲眼中流火炽热,语中笑意暗藏:“刚刚舒服到了?”

江雪籽看都不敢看人,一手手心朝上,反挡着脸,另一手朝上伸去,想去扯枕头上方的薄被,结果被展劲一把将手腕摁住,沿着胳膊弯儿那里的嫩肉,细细的舔。

江雪籽“唔”了一声,脑子里有了短暂的清明:“我二哥打来的?”

展劲在雪白的手臂内侧吮出一个鲜红的印子,而后猛地沉下身,再次缓慢而沉着的将人占有,眼色微黯,嘴角轻撇:“真得扳扳你这毛病……”

江雪籽紧咬着唇,强忍着腿心那里被强硬撑开的不适感,不明所以的抬起眼帘看他。就见展劲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双黢黑的眼珠,晶亮润泽,如同黑色曜石,看着她的眼神,却火热的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吃了!鼻子高挺,薄唇坚毅有型,嘴角抿着的那丝浅笑,竟然比这人平常面无表情的时候,还要渗人。而展劲微微笑着,不慌不慢地说:“以后无论当不当我的面儿,少管其他男人叫哥。真那么想要哥哥,不还有我呢。”

江雪籽脸上“轰”地一下,就炸开了锅,咬唇推搡着展劲的肩膀,红艳艳的一张小脸儿,一双大眼水光流转,似嗔还怨:“你,你不要脸!”

展劲挑着嘴角笑,那处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我这不要着你呢么,还要那东西做什么。”

江雪籽忍无可忍,张口就骂:“展劲你混……唔!”

展劲在人半张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笑看着她说:“一晚上骂我几回了?头一回是我不好,弄疼你了。现在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伺候着,还要骂我?”

江雪籽在这方面说不过他,脸皮又薄,只能眨着水光闪烁的一双大眼,自以为凶恶的死死瞪他。哪知道展劲最爱看她脾气上来的那个小样儿,一时间愈发情动,没隔一会儿,江雪籽再次被他送上一个浪潮。

这回可真是腾不出一点儿力气跟人对峙了。江雪籽全身酥软,一滩软水一般,乖乖躺在那儿,任由男人予取予求。末了折腾的狠了,实在捱不过,只能顺着他的意,轻轻软软叫了声哥哥……

一夜冷雨过后,温度又下降许多,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就要迈入金秋十月。江雪籽懵懵懂懂从床上坐起,只觉全身绵软无力,尤其两腿之间那处,酸痛难言,回想起昨夜种种,不由得瞬间就红了脸颊。在卫生间简单冲了个热水澡,从展劲的衣柜里,找了件半旧的棉质衬衫套上,又回到自己房间,找了条乳白色的运动长裤套上。一套衣服都十分柔软,再加上冲了个澡,身上的酸痛不觉好了许多,连带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儿。

扶着楼梯下到拐角处,这才听见,原来别墅里还有别人在的。展劲的声音不冷不热的从客厅传来:“你们家老爷子吩咐的,该做绝的,你丁点儿没手软,该拿的好处,你也分毫没少拿,现在才来说这声抱歉,宋枫城你不觉得太没有诚意可言了么?”

江雪籽攥紧衬衫前襟,轻轻咬住嘴角处的唇肉。刚刚在卧室打开手机,立刻显示出两条短信,一条是展陆的,说让她今天有空了,给他回个电话。另一条则是江梓遥的,责问她昨晚为什么不听话关机。

从展陆那条短信的语气来看,再加上之前展锋透露的大概时间,江梓笙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这个节骨眼上,宋枫城找上展劲,真只是为之前的事道歉那么简单?

大概是之前自己下楼梯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又或者是楼下那个男人的耳力太好,本能太过敏锐,江雪籽还在犹豫是不是先回楼上,展劲已经收住话头,横了对面讪讪站着的男人一眼,转过身朝楼梯口走过来。

见江雪籽套了件自己的衬衫,头发松落落散着,发梢微湿,眼波朦胧,显然刚起床就冲了澡,人还没醒透呢!下面穿了条乳白色长裤,柔软的布料贴服着那双修长的腿。昨夜那般曼妙旖旎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展劲呼吸一滞,只觉得一团火转眼就从心里烧了起来。“吵到你了?”展劲嗓音轻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梯拐角,低下头,伸手揽住她的腰,不轻不重的画圈揉着:“不累么,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叫了外卖,待会儿端上去给你?”

江雪籽摇了摇头,眼角朝楼梯口的方向瞄了一眼。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眼神,却被展劲捕捉在眼里。心中早有了计较,展劲不动声色,拾起她一缕头发丝儿,挽在耳朵后面:“宋枫城来了,你想见他么?”

江雪籽摇了摇头,心里有的是疑惑和不解,但她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跟展劲说谎:“我原本跟他也不熟,不用了。”

展劲抚着她粉润润的脸颊,嘴角噙笑:“那你——”

“呦,都起来了?”宋枫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楼梯口,卡其色的英式风衣,深棕色灯芯绒裤子,一身英伦风尽显儒雅本色。细长的眼微微眯着,嘴角翘起一抹有些戏谑的弧度,宋枫城一只手插着兜,笑笑仰脸望着两人。

江雪籽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确定是否要打招呼,只是微微点了点下颏,算是打过招呼。

宋枫城则微一欠身,斯文俊脸上现出几分诚恳的歉然:“江小姐,好久不见。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下来喝杯茶怎么样?”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在。

展劲皮笑肉不笑横了他一眼:“茶在哪儿?”

宋枫城微微一笑:“前阵子有人送了一盒极品大红袍。我今儿带过来一些,展哥和江小姐卖个面子,借套茶具用用,也让我露一手,就当给两位赔罪,如何?”

展劲也不是死臭冷硬的那种人,毕竟跟宋枫城多年的交情在那儿,而且说到底,这件事尽管宋枫城做的相当不地道,可他这样做的缘故,展劲也能猜到个七八分。更何况,展、宋两家的关系,向来不温不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宋家老四搞僵,一方面显得自己忒小家子气,另一方面,从大局来讲,也不是个明智之举。故而展劲稍一沉吟,偏过脸看向江雪籽,话是问她的,可这音却是念给宋某人听得:“想喝茶么?”

展劲能想到的,江雪籽也能想得差不离。所以嘴角一弯,巧笑倩兮:“好啊!”

展劲笑着一刮她的鼻尖儿,又蹙了蹙眉:“今天天凉,再上去加一件衣服。”

“算了,”展劲忽然记起,打上次搬家后,江雪籽的衣服都需临时添置,估计厚实的外套也没两件,拽过她的手,在掌心里摩挲着:“先穿我那件外套,待会儿咱们去商场买。”

三人一同回到客厅。门铃声响,是展劲叫的外卖。

江雪籽从厨房里找出一套茶具,又用细棉布仔细擦拭过一边,才端到外间的茶几上。

展劲从塑料袋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还有一盘烧卖,一盘水晶蒸饺,以及几碟卖相诱人、味道酸甜带辣的开胃小菜。

宋枫城把风衣随手搁在沙发背上,挽了挽薄线衫的袖子,从江雪籽手里接过茶具:“饮茶不宜空腹。你们先垫点儿东西,泡茶的事就交给我吧。”

江雪籽点了点头,刻意避开了宋枫城耐人寻味的探查目光,走到茶几边,帮展劲一起摆放碗筷。

等宋枫城端着一整套,盛着明澈茶汤的玻璃茶具出来,见到的就是江雪籽微微摇头躲开,而展劲非拿着筷子要喂的情景。

宋枫城将茶具放在茶几上,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光亮。平心而论,如果不去考虑这个女人复杂的身世背景,以及宋、赵、江三家之间的种种纠葛,单就从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无论是容貌、气质、举手投足,还是那份即便在千金小姐之中,也难以觅得的柔婉和静,落落大方,江雪籽确实是个能让男人轻易冲动、甘愿心动的女人。而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和展劲两人之间的那种脉脉温柔,温馨互动,也确实是令人赞叹的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可他今天来的目的,却不单是奉茶道歉那么简单。

有展劲帮忙,江雪籽很快将茶几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宋枫城端了两只茶杯送到二人跟前,自己也端起一杯,微微一笑:“展哥,江小姐,今儿我以茶代酒,还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之前的鲁莽无知。”

江雪籽端茶杯的手只微微一顿,却还是将杯子拿在手中。反倒是展劲,坐在宋枫城斜对面的位置,看也没看面前的茶杯一眼,眼风微凉,淡淡赞了一句:“好茶。”

宋枫城失笑:“展哥你这还跟我置气呢?瞧都没瞧上一眼,怎么就知道是好茶?”

展劲也笑:“哪儿能啊,我这还不都跟宋三你学的。当初你不也是看都没仔细看一眼,就跟我说不成?”

展劲没明说“不成”的是什么东西,可宋枫城听得明白,这是埋怨他一连几次对他追江雪籽的事横加阻挠,给他们家籽儿抱不平呢!

细腻的玻璃茶杯里,汤水澄澈清明,茶味馥郁悠远,宋枫城这壶大红袍,沏得确实地道。江雪籽不去理会两人间的明枪暗箭,捧了茶杯在手,轻轻吹了吹茶汤表面,啜了一口,含在唇齿之间,细细的品。

宋枫城被展劲噎得够呛,一见旁边这位已经品上了茶,立刻眉眼弯弯,徐徐一笑:“江小姐觉得这茶还喝得过?”

江雪籽又尝了一口,慢慢点了点头:“很不错。”

宋枫城心中一动,连忙道:“这么说,江小姐是原谅宋某的失礼之处了?”

一旁展劲连眉毛都没挑动一下,就听江雪籽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慢的说:“宋先生,你跟展劲是多少年的好哥们儿,无论今天你俩之间,有什么说得说不得的矛盾,我都没资格插嘴。可是宋先生既然提到了我,那我倒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宋先生。”

宋枫城从前没直接跟江雪籽打过交道,也没料到这个看似美丽柔弱的女人,说起话来竟然这么调理分明,不卑不亢,却又步步为营,让人很难反口。心中一时震愣,不由自主的就点头道:“江小姐请说。”

江雪籽没有去看展劲此时是什么表情,只是微垂着眼,望着捧在两手中间,那杯澄澈温醇的茶汤。似乎静静思索了好一会儿,江雪籽才开口:“我想知道,宋先生到底是站在江梓笙那边,还是江梓遥那边,又或者,宋先生和令尊一样,把整个江家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宋枫城温温一笑,眉眼间已经恢复之前的温文儒雅:“我站在宋家这边。”

江雪籽并不意外此人的滴水不漏,点了点头,又说:“那么宋先生今天道歉,也是代表宋家的意思么?”

宋枫城笑容不改,眼色却已经暗下两分:“上次丽晴饭店的事,我谨代表个人,向江小姐道歉。”

江雪籽点了点头,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闪烁,在宋枫城脸上转了两圈,最后提起一缕浅笑,站起身说:“我不接受。”

宋枫城脸色微变,就见江雪籽已经将视线投向远方,一双素白小手,插在展劲那件深色外套的口袋里,挽起两圈的外套和衬衫袖子,露出一截皓白似玉的手腕来。

“宋先生为家里做事,无论在外人看来是好是坏,总有宋先生的缘由和考量在。这点我完全可以理解。可宋先生说,上次丽晴饭店的事,是你个人对不住我,不是江梓笙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授意,仅代表你自己,我想不明白宋先生图个什么,只是这种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杀了人再说对不起的做法,我很难接受。宋先生的茶很好喝,但这份道歉,我受不起。”说完,江雪籽将外套解开来,抛在展劲膝上,转身走向楼梯。

宋枫城一连被两人驳了面子,其中一个,还是个他压根就没怎么看得起的女人。一时脸色很是难看,一墩手里的茶杯,黑着一张俊脸斥道:“这就是你相中的女人?”

展劲打从江雪籽站起身来,两边嘴角就一直微微翘着,虽然是极不明显的细微笑纹,可看在宋枫城眼里,已经足够搓火了!

宋枫城眼一眯,嘬着牙花子,连珠炮似的说:“你倒是吱个声啊?就这么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说话还带刺儿,当着外人面儿都能给你甩脸子,除了那张脸蛋长得漂亮点儿,你到底看中她哪儿了?”

展劲不慌不忙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什么私生不私生的,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三个字。”顿了顿,展劲又道:“剩下那些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那个陆璃,你又看中她哪儿了?”

宋枫城再次被噎得够呛,顾不得风度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骂:“你丫的展劲,合着我今儿就是上赶着白送上门,给你们两口子扎筏子玩的是吧?”

展劲更绝,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滚!”

宋枫城气得一张脸煞白,“腾”的站起来,拎起衣服手腕子直抖:“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今儿就这么落哥们儿的面子,我真是瞎心了我……”

展劲坐在沙发上,连腿都没挪个窝,一手拿过茶壶又倒了杯茶,一边闲闲的说:“你要真当我是哥们儿,今儿你就压根不应该来。”

宋枫城今儿个为什么来,要不是展劲早先就对他跟陆璃那点儿事儿知根知底,还真想不太能想得到。俩人的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个陆璃,宋枫城欠过江梓遥一个人情,所以才有丽晴饭店那茬儿。

而今天会主动登门,奉茶赔罪,一方面,是宋枫城确实不想因为丽晴饭店那件事儿,坏了跟展劲十多年的兄弟情谊;另一方面,也有江梓遥的托付,想让他过来看看俩人相处的如何。而要说道歉这事儿,在宋枫城看来,可是一举三得。既帮了江梓遥,又给展劲顺顺毛,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来,江雪籽跟展劲本来就不合适,展家现在风头正劲,是不太可能,能容下这么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女做儿媳妇儿的。江梓遥既然私底下偏帮这个表妹,那让他过来望望风向,差不多的时候,把人给弄回江家那边去,也是一件美事。

可他这点儿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认识他十几年的展劲,直接一句话把宋三这个没安好心的主儿噎回去了事。

送走了宋枫城,回到楼上卧房,就见江雪籽果然又躺回床上,裹着一床雪白的被子,跟个蚕宝宝似的,只露出半张如玉似雪的小脸儿在外面。

展劲脱掉鞋子,爬上床,连人带被子抱了过来,又拽啊扯的,终于把被子扯开一条缝,然后脚一蹬,长腿一伸,直接将人两条腿隔开,手臂一揽,就将只套了件衬衫的丫头抱了个满怀。

江雪籽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正烦心呢。被他这么一闹,两腿之间的地方,又感到丝丝缕缕的酸痛,不禁皱了皱眉,撇过脸,也不搭理人。

展劲一见她这表情,也跟着皱了皱眉,被被子重新裹严实了,把她两条光裸的腿夹在自己两腿之间,大手在她背心抚了抚,想了想,还是把原本想问的话咽了回去。她有事儿瞒着他,有计划想要筹谋,有煎熬,有不甘,更多的是亲人施加给她的难过和寂寥,他都知道。可她既然现在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问。

所以他只是沉默片刻,便在人下巴颏上吻了一吻,说:“下周大哥生日,跟我回家里一趟,好不好?”

江雪籽心里一惊,猛地抬头,正好头顶一下子撞在展劲的下颚。这一下撞得挺重,连她都觉得有点疼,更可况展劲那不是头骨,而是下颌骨。

江雪籽连忙往后退了退,伸出素白小手,扒着他的脸要瞅个仔细:“让我看看,是不是青了……”

展劲“嘶”了一声,自己搓了两搓,才松开手,让江雪籽看:“没事儿。”

江雪籽一看,果然红了一块,用手指一摸,还挺烫,没准待会儿真能见青。

不言不语给他揉了好一会儿,江雪籽抿着唇,刚要说话,就被展劲握住手,低下脖颈,以吻封缄。

这个吻来的格外缠绵,又带着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急躁和不安,开始的急促,结束的绵长。末了,展劲在人嘴角轻轻吻着,又用舌尖舔过被自己吮的微肿的唇瓣,说:“说好。”

江雪籽敛眸,纤长细巧的睫毛,如果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轻轻颤着。展劲捏着她尖巧的下巴,又在人眼皮儿亲了一下,说:“答应我,好不好?”

江雪籽抬起眼帘,就见展劲一双黢黑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里面的笃定和审视,让她突然心头一紧,没来由的就觉得心虚。展劲脸色的却一派平静,仿佛完全没有觉察她的畏缩和退却,就听他说:“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你都答应我,不会提分手。”

江雪籽心头猛地一缩,一喘气的功夫,好像整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连吞咽一口唾沫,都觉得无比艰难。可被他那么盯着,仿佛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所有那些萎顿在阴暗角落、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堪和心虚,都因他这一眼,而在明媚却安然的太阳光下,现出原形。

她原本最爱的就是他这一双眼,沉静,悠远,从十多年起,就如同一道明亮平和的光,默默追随着她,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温暖、踏实。有这样一双眼的人,她那时就想,或许能透过她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无措和孤独。她所有的不能言说的苦闷寂寞,父母亲人的疏于关怀,外人故意为之的献媚讨好以及背地里的议论纷纷,甚至她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他都能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穿,只是陪她一起,顺着她的意,与她聊着那些看似猎奇、实则枯燥的话题。

可现在,同样被这双眼看着,她却无端觉得畏惧且混乱。

越是爱一个人,才越是怕一个人。

怕他生气,怕他不喜,怕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更怕他因为自己背着他做的那些事,而对自己感到不屑和厌恶。她害怕被展劲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更害怕他向她索要的那句承诺,而真正让她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是展劲这种眼神、这句问话背后所隐藏的,隐隐将来的风暴。她心中是如此的恐惧和不安,可在那一双仿佛充满魔力的眼眸之下,她竟然糊涂的点了头,答应下他这句话。

展劲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嘴角绽出一缕笑,再次吻上她的唇:“我们待会儿出去一趟,给大哥选份生日贺礼,由你来挑,好不好?”

江雪籽这两天都在为挑礼物的事儿头疼,连复习参考资料都快顾不上看了。她现在算知道这男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把这么大一件事直接交给她办,何止是看得起她啊!简直是太看得起她了!这根本就是不想让她有功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整天在网络上搜罗各种有品位有格调的新鲜玩意儿,剩下的时间,不是做饭做家务,就是准备资格考试,她哪儿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烦别的啊!

就连展陆和江梓遥的那两条短信,最终也都是一通电话了事。

跟江梓遥的通话比较简单,前后不过十来分钟,俩人又跟上次在车里那次打电话一样,每个人说一句,都要斟酌半天。十几分钟下来,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

江梓遥让她回电话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不赞同她跟展劲住在一块儿。图书馆还有搬家那事儿,他提都没提一句,只是告诉她,给她在市中心找了套80平的公寓。房子是直接挂在她名下的,付的全款,也不用还贷,更不用再看其他人的脸色。按照江梓遥的意思,让她过一个礼拜就搬过去。另外他还在国家图书馆给她找了份工作,如果她想做什么其他的工作,也可以提,他可以找朋友看能不能安排。

江雪籽却没接这个茬儿。

展劲曾经跟她商量过,想让她重新去读大学,或者夜校也好,至少把大学本科的文凭拿下来。这样无论将来想干什么,有文凭在手,无论谁给安排,怎么安排,都好说话。

可江雪籽心里,另有一套想法。

她今年已经26岁了,就是读夜校或者半工半读那种,最少也要两到三年。B市毕竟是帝都,这两年市场竞争激烈,别说名牌大学研究生学历或者博士学历,就是海归回来,文凭都不大好使。她要是按展劲说的,去重读大学,是圆了曾经的大学梦,可除了填补曾经的那份缺失,实质上的作用和意义,并不太大。

展劲当时听她这么说,也没生气,就是笑呵呵的瞅着她,问她:“那依咱籽儿的意思,想怎么着?”

江雪籽咬了咬唇,还是跑到隔壁她曾经居住的那个房间,抱了一摞书出来。

展劲挨个翻了翻,嗬!全都是国家二三级翻译资格水平考试,相关的参考书。展劲把笔记本拎过来,打了几个字,看了会儿网页,才问:“三级比二级低,口译和笔译都有,还能一块考,你想两样都考?先考三级,还是直接考二级?”

江雪籽有点儿接受不了的睁大了眼,格外无语的瞪着这男人小半天儿,才说了句:“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我大学只念了半年……”

展劲悠悠一笑:“你当初报的不就是英语系,你那时候还说,大三时候选二外,想去R国留学,你以为我记性是有多不好?”

江雪籽不言不语的白了他一眼,展劲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说:“还有,你过去那么爱看书,把你一天到晚搁读书馆,你能一点都不看不学?我们家籽儿这六年图书馆,哪儿能是白呆的!”

江雪籽只用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自信满满,得意洋洋:“你记性那么好,当初还不是没认出我来。”

展劲顿时有点窘,拇指刮了刮额角,吸了口气儿,才走到江雪籽跟前,把人往起一抱,歪嘴笑着说:“那还不是你故意不想让我认出来,连正眼看我一下都不肯,一句实话都没有,还什么……习惯性晕车?”

江雪籽也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就见展劲把她抱得离地约莫有二十公分,这样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唇,正好轻贴着她的耳垂儿那一带:“还有,你变瘦了好多,小时候你多好看啊,脸圆嘟嘟的,哪儿像现在,下巴尖的都快能当锥子使了!”

江雪籽狠狠锤了他一把,瞪着大眼,凶巴巴的说:“我现在就是没小时候好看了,怎么着?你嫌弃我,那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我——”

展劲还真立刻把她放下来了。

江雪籽都傻了,这一上一下,俩人又回到平常对视的角度。江雪籽必须得仰着点儿下巴,才能跟他的视线对上。展劲一看她瞪着一双大眼,抿着粉粉的唇,一脸又气愤又委屈的表情,还真没憋住劲儿,噗嗤一声就笑了:“把你放下来,你要怎么着?”

江雪籽还头一回被他这么着对待,面儿上自然下不来,气得转身就走,结果被展劲从后头一把抱住。

这还不算完,这人的手还顺着小腹往上摸,一直将一方柔软牢牢实实罩在掌中,才停下来:“前些日子你就是太瘦了,甭学电视上那些什么演员明星,那样不好看。”顿了顿,又说:“这样摸着舒服……”

这还是在书房啊!江雪籽那个有点儿古板的小脾气又爆发了,扒着展劲的手骂他:“你……你不要脸,大白天的在书房你也……”

展劲笑的都快岔气儿了,从后面抱着她,胸膛微微震动,直震得江雪籽后背心苏苏麻麻的:“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人,连我妈都没你这么多讲究,什么看音乐剧不许说话,在外面只许拉手不给亲,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碰,还有——”

展劲的嘴唇在她耳垂儿上蹭了蹭,随即张开牙齿,轻轻的,轻轻的咬了一下,低沉微哑的声音,伴随着那下轻啮,让江雪籽半边身子都麻了:“谁规定的做这种事儿只许在晚上,只能在床上……”

江雪籽被他给吓得,真的浑身一激灵,挣开他就往外跑,一边粉着脸颊,小声骂了他一句:“还人民警察呢你,流氓……”

展劲扶着桌沿,哈哈大笑。等笑够了,人都被他吓得跑去一楼厨房准备午饭了,才摸着下巴琢磨,其实警服手铐什么的,那种时候用一用,估计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展劲这里得不到答案,江雪籽几番犹豫,就把电话打到展陆那里:“去年大哥生日,你们大家都送的什么?”

展陆在那头把文件阖上,到饮水机那里,往茶里添了些热水:“展劲没跟你说?”

江雪籽咬着唇,微窘。她总不能把展劲每次拿来堵她逗她的那些话直接说给展陆听啊!那也太不像样子了。所以只能轻轻“嗯”了一声:“他说,让我看着挑。”

展陆轻啜一口沏得正好的雀舌,语含笑意说:“也是,去年这帮子人,都没个正形儿,展劲也没法儿说。”

江雪籽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就听展陆又说:“展劲送的那个还凑合着,是个从西藏那边儿淘换来的物件儿,听说是过去一块当兵的,来B城一趟,给他捎了几件儿。两把藏刀,一把给了展锋,一把给了我。还有两块软玉,听说是有年头的,一块给了乔小桥,还有一块,给了伯母。”

江雪籽默默记下了,展陆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儿,笑了两声,才说:“我送了一瓶贵腐,一瓶干红。展锋好这口,我也没什么新意,反正每年都记着给他淘换两瓶洋酒送过去,就完事儿了。哦,对了,去年展瑶挺有意思的,和展茜俩人合伙,送了展锋和乔小桥,一屋子的香槟玫瑰。从卧室到浴室,床上桌上还有浴缸里,全都是。花了不少钱,不过女人都爱这个,乔小桥好像挺喜欢的,展锋也看得乐呵。”

这个倒是给了江雪籽以启迪,想要投展锋所好,固然难如登天,可要想让乔小桥高兴,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儿了。毕竟女人最了解女人,而能让女人心花怒放的东西,虽然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不是那么稀罕难找。展锋生日宴,乔小桥又怀着身孕,要是能送一件讨彩头的好物件儿,让他们两口子都高兴,不就更好了么?

等到了和展陆约好的餐厅,江雪籽想着,这会儿正好赶上展劲午休,应该先打个电话,跟他商量商量这事儿。毕竟是她和展劲合送的贺礼,展劲要说不满意不合适,她只能另想辙,也就不用展陆白搭功夫了。而且展劲要是问起来,是谁给出的主意,介绍的地方,包括展陆说下午有空,可以陪她一起去的事儿,她都不介意让展劲知道。

可一连拨了六七次,展劲的手机都不通。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听。怎么都打不过去。

江雪籽无奈,眼看饭菜都端上来了,只能先把手机撂一边,举起手边的茶杯,朝展陆敬了一敬,笑着说:“你们法院应该挺忙的吧,真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请你吃饭,还要你三番两次的提,那件事儿,让你多费心了。今天又抽空陪我淘换东西,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展陆!”

展陆也端起茶杯,在她手中的陶瓷杯沿上,轻轻磕了一下,一双眼微微弯起,清俊的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浅笑模样:“你太客气了。”

江雪籽唇角弯弯,举着茶,轻抿一口,又四下看了看这间以“茶味”闻名的餐厅:“你好像对茶挺有研究的。”

展陆的目光温温脉脉,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细细描摹着她的侧脸。她比前阵子见面时,气色又好了许多,脸颊圆润少许,身材也略显丰腴。因这两分丰腴,脸色也见了淡淡粉色的红晕,连带那神情柔和的眼角眉梢,又添了三分不同于以往的娇媚。

展陆细细打量着,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直到江雪籽转过脸,将带着些疑问的视线投向他,展陆才猛地回神,乍然恢复呼吸的当口,手里的茶杯一动,溅出几滴热茶在修长的指上。放下茶杯,拿过餐巾,揩了揩手上的茶渍,展陆略提起唇角,浅浅一笑:“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江雪籽微垂下眼,不愿去深想刚才转回头时,展陆那温柔之中且不乏热烈的凝视目光。又饮了一口热茶,才笑笑说:“没什么。我是觉得你挺会吃的,这地方环境不错,东西也做得别致,我还是头一回来。”

展陆看着她半垂着的眼帘,还有那两排轻轻扇动的羽睫,以及眉眼间那抹不太自在的闪躲,暗自吸了口气,搁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不由紧了紧拳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脸上却全然没露出半分不妥来:“先尝尝吧。你要喜欢,以后可以让展劲带你来。”

“我这里有几张店老板给我的优惠卡,之前好像给了他们哥俩一人一张。你回去跟展劲说,他一准儿知道。”

听到展劲的名字,江雪籽心里略微踏实了些,抬起眼看了眼展陆,拿起筷子夹了口龙井虾仁,在唇齿间细细品尝,又笑着说:“味道确实好,比我小时候去杭州时,尝过的龙井虾仁还地道。”

展陆闻言一笑:“这家的老板,是地道的杭州人,做菜又舍得用好茶叶,味道应该不会差。”

江雪籽点了点头,唇边挂着礼貌的浅笑,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饭菜,间或饮一口热茶。

接下来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展陆看到江雪籽撂筷,才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看似自然的说了句:“这会儿你再打个试试,他那边没准刚才有事儿耽搁了。”

展陆越是这样,看似平常的温柔体贴,江雪籽越是提着一口气儿,心里怎么也恢复不到之前的坦然无畏。

或许是之前展陆的态度、言行,太过自然顺畅;又或者她前阵子一头扎进跟展劲的甜蜜热恋,对其他人的种种无暇顾及;而且她跟展陆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过去展劲没回来之前,她跟展陆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她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知道他非常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升到高法副院的位置。所以直到今天以前,江雪籽从来都没想过,展陆对她会有什么不一般的情愫。可他刚才的那个眼神,实在太不寻常。饶是她不是对这种事非常敏锐的那种女人,都感觉到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流脉脉。

既然察觉到了,也搁在心里琢磨过了,江雪籽自然做不到浑然不知,至少以她在这方面的阅历,没办法如这个男人一般,伪装的几乎完美无缺。所以她只能点点头,朝展陆投以一抹微笑,拿过手机,摁下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起,话筒那边传来的,竟然不是江雪籽所以为的那道低沉男音,而是一道爽利清澈的女声:“喂?”

江雪籽一愣,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找……展劲。”

那道女声没有半分迟滞,很快回答说:“展哥这会儿不在,有什么事儿么,我可以帮你捎口信儿。”

江雪籽微蹙起眉心,慢慢的说:“你是,赵清?”

电话那头的女人抬手,一抚自己脸畔的短发,黑白分明的大眼中,一抹冷凝一闪而过:“是啊,我是。我们这边儿现在挺忙的,要没什么正经事儿,先挂了。”

江雪籽没有说话,电话那边等了几秒,便先挂了线。

以茶味闻名的特色餐馆里,展陆见江雪籽打从电话接通,表情就不太对。等她挂了电话,斟酌片刻,才问:“不是展劲接的?”

江雪籽“嗯”了一声,抿出一抹笑:“大概是他忘记拿手机了,同事接的。”

“没事儿,咱们待会儿直接去好了。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地方,挺特别的,他工作忙,我不烦他了。”

展陆的目光始终温然有礼,不透露半点儿审视揣度,心里却很明白,那个“同事”,恐怕是个女的,而且看江雪籽跟她对话的语气和神情,这俩人应该是旧识,并且,恐怕是不怎么愉快的旧识。

赵清……展陆的目光闪了闪,如果是“那个”赵清的话,这件事儿,可就真有点儿意思了。

展陆所说的地方,名为“孤鹜堂”,就位于城南那片老四合院,离展陆母亲开的那间饭馆,只隔了一条长街。尽管已是初秋,这座院落里却遍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脚下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拐弯处偶有一两盆叫不上名儿来的盆栽,花朵开的素雅疏落,除了似有还无的水流声,头顶高树上鸟儿的啁啾声,再无其他嘈杂人声,再看目所能及之处,古色古香之中,又不失天然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某个神秘的隐士居所。

地方太过静谧,而江雪籽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所以两人这一路走来,竟是寂寞无声。所幸周遭风景美妙,倒也不像之前在饭馆吃饭时,那种各自都觉难以为继的尴尬。直到进了一处正厅,展陆微停下脚步,示意江雪籽先迈步,这才说了句:“看样子咱们来得巧,店主人难得没出去,雪籽你待会儿要有相中的物件儿,只管说。”

江雪籽点了点头,进到屋里,见屋里摆放的,是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多余的装饰物品不多,一座钟,一只花瓶,还有一面镜,寓意“终生平静”,却仿得是徽派风格的风俗摆设。

屋里似乎没有人在,江雪籽站在一张交椅旁,尽管知道眼前种种,皆非俗物,心里也既惊讶又喜欢,可还是没有失礼的伸手去摸去碰。想到展陆刚才嘱咐的那句话,又有些不解,便问:“你刚说店主人在,怎么……”

展陆浅浅一笑,在另外一边的椅边站定,指了指江雪籽手边的茶碗说:“喝吧,这茶就是给咱们预备的。”

江雪籽更加不解,微微摇头笑着说:“你别闹了。这地方不是做盆景生意的么,难道这店主人还是个能掐会算的!”

展陆没有坐,而是在江雪籽说着话的时候,拿起那盏茶,掀开盅盖,刮了刮水面,嘴角噙笑,格外悠闲的啜了一口热茶。原本站着喝茶的姿势,极容易显得粗俗不雅,可展陆这样端着茶,午后初秋的天气,站在从门外照进来的一米阳光里,整个人竟显得格外清雅隽秀,仿佛一棵云畔青松。

江雪籽正等着他答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含笑男音,温淳悦耳,仿佛还有些年纪的:“能掐会算不敢当,不过院里安了几处无线摄像仪罢了。”

江雪籽一时无语,展陆倒与这人极相熟,听了这话,抿唇一笑,侧过身说:“安老三,最近有什么好货,赶紧拿出来瞅瞅,我这位朋——”

前一句话还说的极为愉悦松弛,可等展陆看清楚来人身后的两人,立时就噤了声。俊秀黑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讶异和防备,紧接着,便将视线投向江雪籽。

江雪籽没有如他那样,之前专注在品茶,自然一早就看清楚,从屏风后走出的几人。为首那人她并不认识,三四十岁年纪,一身白色绣暗银线的唐装,微微笑着的时候,眼角和嘴角都显出些纹路,却并不妨碍这人一身出尘气度,以及那张儒雅非凡的好容貌。

而后面那个人——江雪籽从一开始看到对方的面孔,整个人就愣住了,乃至压根顾不得去回应展陆投递过来的担忧目光,以及走在前面那位陌生男子的好奇打量。

年逾五十的男子,一身暗蓝唐装,鬓角霜白,中等相貌和身材,走路的时候,四肢协调比寻常人要显得僵硬一些。自打看到江雪籽,先是一怔,接着便双目一亮,眼中泛出淡淡水光,眼眶微红,略微发紫的嘴唇也微微有些颤抖,嘴唇蠕了蠕,却始终没说出什么话来。

江雪籽愣了许久,身前双手紧攥成拳,声音颤颤道出一句:“赵叔叔……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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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犯

    工作是嘉兴市中级法院的一名法官。已发表小说100万余字,散见于《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国作家》、《江南》、《山花》、《百花洲》等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