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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锄奸

“他是日本人树立的典型,除掉他对于打击汉奸的震慑力是巨大的。”钱柏豪继续压着子弹。

营房内,满脸紧张的金戈独自一人端坐在椅子上,戴金花哼着小曲,拿着一个装满瓜子花生的筲箕,正布置着即将开始的会场。

“擒回英俊少年杨宗保,桂英我缠人的烦恼解不了……”

听见戴金花唱到这句,金戈不由尴尬地看着她,“你要是觉得特别委屈,你就骂我两句,你这样强颜欢笑地又唱又跳的,其实我心里更难受。”

戴金花抓了一大把瓜子往桌上一放,看着金戈,“我心里为什么要难受呀?”

“我……抢班夺权了。”金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事实。”

金戈站起来,将戴金花拉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地看着她,“这件事非我所愿,反正领导已经走了,我看这样,要不我们就不宣布上级的任命了,队伍还是你来带,怎么样?”

“你真是这么想的?”戴金花盯着金戈的眼睛。

“真情实感。”

“发自心窝窝里的?”

“肺腑之言。”

戴金花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金戈看,金戈被看得发毛,只见猴子和胡二炮等人已经带着众人进了房间,赶紧吩咐众人:“大家赶紧找个地方坐好了,今天的花生和瓜子可是五香的。”众人都板着脸,各自找地坐了下来,但都没有动桌上的花生瓜子。

戴金花看着大家不满地说着:“我请客,不给面子是吧?”众人这才吃了起来,但脸上依旧难觅笑容。

“把大家伙都找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呀,戴队长?”猴子首先开了口。

胡二炮接着开玩笑:“又是瓜子又是花生,喜事呗!”

戴金花刚要开口,但又觉得有些尴尬,金戈赶紧接着说:“是喜事,上级已经正式批复,从今天起,我们游击队的名字正式更名冀中抗日先锋第九大队了。”众人一听,个个皆满面欢颜,一扫进门前的颓靡之气。

“哈哈哈,我们从现在开始,是不是也不能再叫戴队长了呀?”猴子叫了起来。

金戈脸一沉,侧脸看了看脸色同样不好的戴金花。

胡二炮也跟着起哄:“不能叫戴队长,那叫什么呀!”

“叫戴大队长呀!”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金戈连忙点头,“对!”

戴金花却大声反对:“不对!”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金戈对着戴金花猛使眼色,但戴金花置若罔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点点从凳子上站起来,面对众人认真地说:“上级任命金刀子为第九大队代理大队长!”

“那您呢?”猴子一听急了。

“协助代理大队长工作。”

胡二炮脱口而出:“妈呀,真把官给撸了。”众人一下呆住了,接着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金戈更是如坐针毡。戴金花见众人对上级的任命似乎不愿意接受,眉头紧皱,突然伸出手来,带头鼓起掌来。掌声一下下敲击着金戈的心,猴子看着一脸严肃的戴金花,也慢慢地跟着鼓起掌来,接着于大海、胡二炮等人也跟着鼓掌,掌声由凌乱慢慢变为整齐而热烈。看着大家真诚的眼神,金戈的眼角湿润起来。

在日军驻地,昔日的共产党特派员马鸣此时正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喝着酒,面红耳赤。

“147个人呀,这该是多大的一笔血债呀,戴金花他们绝不会饶过我呀,我该怎么办呀?”马鸣带哭腔地自言自语着,接着一扬脖,又喝下一杯,拿着酒壶摇了摇,大叫着:“勤务兵,拿酒来!”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龟井一郎身着和服走了进来。

“太君!”马鸣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酒也吓醒了一半。

龟井一郎看了看凌乱的桌子,示意马鸣不要过于紧张。

“心情不好?”龟井一郎低着头问道。

“上次,没有,没有抓住戴金花,一举消灭第九大队,心里不好过。”马鸣闪烁其词。

龟井一郎呵呵笑了,“马鸣君,你对大日本皇军衷心可嘉呀,不过你也不用过于自责,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不日即可消灭他们。”

“真的?”马鸣顿时高兴起来。

“皇军说过假话吗?”

“那就太值得庆贺了!”

“还有更加值得庆贺的,由于你的突出贡献,华北司令部已经任命你为常乐县的县长。”龟井一郎抬头眯着眼笑着。

“啊?”马鸣震惊得一时不知所措。

龟井一郎一挥手,身后的桥本端着酒走了上来。龟井一郎拿起两杯酒,递给马鸣一杯,“祝贺你,干!”说着主动碰了一下马鸣的酒杯。马鸣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龟井一郎一饮而尽,透过酒杯,狠毒地望着马鸣。

是夜,国军营房内,所有的士兵都在清理着装备,房间的最里面,钱柏豪正熟练地给手枪上子弹。

蔡立峰看着钱柏豪,心中还是有些不满,“你说你不在家里准备结婚,非要主动要求去杀一个‘伪县长’,这是何苦来。”

“他是日本人树立的典型,除掉他对于打击汉奸的震慑力是巨大的。”钱柏豪继续压着子弹。

“解释得通,但你的婚期为什么又往后拖了?”

“想等着一个好日子。”

蔡立峰笑了,“是不是被人家拒绝了?”

钱柏豪将手枪往腰里的枪套一装,看了一眼蔡立峰,低声恳求着他:“这次我是背着文婷去的,有些事你要帮我兜着点。”

蔡立峰点头答应:“嗯,你自己小心,能活着回来,才会有好日子。”

“谢谢,第一行动队集合!”

士兵们哗啦一下合部站了起来。这时,只见柳文婷全副武装,一脸委屈地跑了过来。

“报告钱教官,为什么不让我去!”

钱柏豪有些诧异,扭头看着蔡立峰。

蔡立峰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凡是重大行动,行动队成员的家属必须留下一人。”

“当人质?!”柳文婷望着钱柏豪大声问着。

钱柏豪尴尬点头,“不是,这是组织上规定的,我们必须执行,所以你这次就不能去了。”

“可是……”柳文婷还想分辩,蔡立峰打断了她的话:“六号,你千万别说你不是钱柏豪的家属呀,这样我们谁都会惹上大麻烦的。”说完狠狠瞪了柳文婷一眼,气呼呼地离开。

柳文婷一脸委屈,钱柏豪赶紧上前安慰:“这次行动就是一个简单的锄奸,等到杀龟井一郎的时候,我一定拼了命地带上你。”

“一言为定。”柳文婷梨花带雨地抬起了头。

“一言为定!出发!”

一队士兵上了大卡车,钱柏豪上了驾驶室。

“我等你回来。”柳文婷满脸怅然地对着钱柏豪挥手。

“那就帮我把我的房间打扫打扫。”钱柏豪会心一笑,将一把钥匙丢了过去。

钱柏豪走后,柳文婷换上一身便装,拿着扫帚水桶进了钱柏豪的房间。四下环顾,房间里井井有条,窗明几净的。

“这么干净还要我打扫什么呀?”柳文婷不禁纳闷起来。刚要走,却看到了桌上的相框,里面是自己、金戈还有钱柏豪上学时的合影。柳文婷伸手将照片拿起,发现镜框后压了一大摞剪好的红喜字和鸳鸯戏水的窗花。柳文婷愣住了,眼眶发热,拿起窗花边放着的一个戒指盒,颤抖着打开,只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结婚钻戒,柳文婷顿时泪如泉涌,“金戈,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一面巨大的膏药旗飘在日军营房上,鬼子的小号急促地吹着。龟井一郎拉着一身长袍马褂的马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满面笑容,而马鸣却是一脸苦笑。两人一到门口,外面等待多时的汉奸们纷纷脱帽致敬。

“马县长好!”众汉奸纷纷讨好马鸣。马鸣不置可否地点头打招呼。龟井一郎转头对着众人一挥手,所有的掌声和问候声戛然而止。

马鸣小声地谦虚着,“我还是觉得我能力有限。”

龟井一郎一脸的假笑,“不不不,实至名归。”

“那就低调一点,不要搞这么多人好了。”马鸣低下了头。

“马先生是我们皇军的朋友,当县长是皇军对真心为我们工作的人给予的奖赏,是树立的榜样。用你们中国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马鸣不断拿着手绢擦拭着额头上和脖子上的冷汗。龟井一郎瞟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表给马鸣戴上,“马县长,我祝贺你在常乐县分分秒秒都快乐。”说完手一示意,早有鬼子上前打开一辆小车的车门。

龟井一郎做了个请的手势,马鸣无奈,只好上车,突然看到自己车后还有一辆大卡车,上面码放的全是大箱子,不禁问道:“这辆卡车装的是什么?”

龟井一郎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马县长初次上任,总不好空着手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粮食、布匹,以便你更好地开展工作。”

马鸣忙点头称谢,上车走了。

小汽车和后面的大卡车驶出了城门,马鸣不时紧张地四下张望,趁车里的随行人员不注意,偷偷将一片小药片丢进了嘴里。

城外山冈上的小树林内,金戈和戴金花正带着队伍埋伏着。

戴金花有些怀疑,“你确认马鸣会从这里走?”

“新官上任总不好偷偷摸摸地走小道吧?”

“我可从来没看过你这么积极。”

金戈笑着,“你一天到晚嚷嚷,我能不急嘛!”

戴金花拿起一根小草咬在嘴里,略带玩味地瞥了一眼金戈道:“你会听我的?拉倒吧,你现在是大队长了。我看呀,你是叫牛大仁的话给逼的。”

金戈没有反驳,用手指点了点戴金花。这时两人头顶上传来鸟叫,金戈一抬头,看见猴子正在高高的树上向自己打手势。

“来了。”戴金花把嘴里的小草棍一吐,拽出双枪,打开了枪机。

“准备战斗!”金戈刚想对大家下达作战命令,谁知戴金花却抢在了前面。金戈尽管有些尴尬,但却发现戴金花不是故意的,反倒是那股飒爽英姿感染着他。身后端着枪的牛大仁瞪着小眯缝眼睛,一脸不乐意地嘟囔着:“瞎猫能撞上死耗子,这脸长得白就能捡大便宜?这……没有天理了嘛。”

戴金花一巴掌敲在牛大仁头上,牛大仁再不敢吭声。

公路上,小汽车和大卡车正摇摇晃晃地向金戈的伏击圈一点点地靠近。只见一小汽车的轮子突然陷进了事先挖好的大坑,一下子无法动弹。司机赶紧下车查看。

从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群手持武器,面掩黑绢的人,一部分人持枪对准后面的大卡车,而为首的钱柏豪持枪一下子冲到小汽车前,拉开车门对着里面就是一梭子。车里身穿长袍马褂的家伙顿时被打成血筛子。

“撤!”钱柏豪一挥手,可话音未落,大卡车上面的大箱子突然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一大群手拿机枪的鬼子兵。没等钱柏豪等人反应过来,鬼子的机枪就横扫过去,一下打倒一大片特战队员。

“我们中计了!”钱柏豪组织着士兵们还击抵抗,但是由于火力配备差距太大,特战队的伤亡越来越大。

“快撤!”钱柏豪大喊着。这时公路的远端,另外三辆鬼子的卡车已经若隐若现。

“鬼子的增援部队来了,不要恋战,快撤!”钱柏豪和特战队员们丢出一排手雷后,趁着烟雾撤出了战场,冲进了公路旁的树林。

树林里,戴金花和金戈看得一头雾水。

戴金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好悬呀,鬼子拿马鸣来当钓鱼的蚯蚓了,这一招真够毒的呀!”

金戈也不由得自责,“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那些好汉是替我们牺牲了呀。”

“你也别自我批评了,看得出来那些好汉是哪一部分的吗?”

“装备、战术、技战术动作,像是国军。”

“国民党?”戴金花一惊,一把夺过金戈手里的望远镜,向下望去。

公路上,在辆大卡车停了下来,上百个鬼子兵纷纷跳下车,向钱柏豪撤退的树林追去。中间一辆车的驾驶室门开了,龟井一郎穿着一双锃亮的大马靴走了出来,习惯性地用鼻子翕了翕带血腥味的空气。

桥本上来报告道:“这些袭击的家伙不是那个第九大队的,是国民党部队。”

“国民党的部队?看来马鸣确实是必死之人了。”龟井一郎走到小汽车跟前,往里一看,只见后座上一个人被打得满身是血的,头上的帽子遮住了整个脸。龟井一郎伸手将帽子一点点揭开,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不是马鸣!”

桥本拿着枪把司机逼了过来,大声问道:“马鸣到哪里去了?”

“车刚一出城,马县长就吐个不停,他说他坐不了车,让我们先走,自己骑车走小路,随后就到。”司机浑身颤抖地回答。

“车上死的那个人是谁?”

“是、是他的秘书。”

“支那人,不讲诚信,撤!”龟井一郎黑着脸转身上了车,汽车掉头往回开去。

龟井一郎坐着车返回,车行到城门口,龟井一郎突然示意停车。桥本从第二辆车上赶紧下来,跑到龟井身边,拉开车门,只见龟井一郎紧闭着双眼。

桥本点头哈腰地问:“阁下,您身体不舒服?”

龟井一郎摇摇头,“第九大队的人今天是不是也身体不舒服?”

“这个……”

“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么伏击马鸣的为什么没有他们?”龟井一郎突然睁开眼睛,大惊,“掉头,去常乐县。”

此时,马鸣和一个随从正骑着自行车走在田间的小道上,小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纱帐,听到远处的枪响,马鸣吓得把自行车一丢,一窜躲进了路边的青纱帐,随从赶紧也丢了自行车,跟了上去。

半晌,随从探出头,“马县长,枪声停了。”

失魂落魄的马鸣这才钻了出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东洋人真的就是一帮狼心狗肺的畜生,这是拿我的命来钓鱼呀,幸好我多长了个心眼呀,否则,我、我……呜呜!”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马县长,您……”

“县长个屁!老子在东洋人眼里连狗都不如。”

“那咱们就不去常乐县了。”

“不去那也是一个死呀,嗨,走吧。”

随从赶紧扶着马鸣起来,两人骑着自行车继续往常乐县奔去。

戴金花放下望远镜,看了看低着头陷入沉思的金戈,“嗨,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打鬼子就是好汉,等会我们去把他们掩埋了。”

金戈点了点头,戴金花又有些不甘心,“只是马鸣这个王八蛋没有死在我的枪下,是一个大大的遗憾。”

“你确定马鸣一定死了?”金戈抬起了头。

“鬼子都走了,也没有看见他们把马鸣带走,不是死了是什么?”

金戈一听,赶紧接过望远镜向下望去,只见司机从车里拖出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浑身是血的人,金戈看得分明,此人不是马鸣。

“马鸣跑了!”

“什么?”戴金花一把抢过望远镜望去。这时牛大仁从身后钻了出来,叹了口粗气:“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呀,得,瞎忙活一场。”

戴金花顿时怒了,“滚一边去!”放下望远镜,焦急地看着金戈,等着他拿主意。

公路上,满脸乌黑的司机正打开引擎盖修理着汽车,两个鬼子兵端着枪靠在车上休息。

“好了,太君。”司机收起扳手,擦了把汗,抬头一看,只见两个鬼子兵已经被金戈和戴金花一人一个给了结了,而身后一下子多了十几个拿着枪,横眉立目的人。司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金戈走上前笑了笑,“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司机吓得直摇头,戴金花把眼一瞪,摘下鬼子步枪上的刺刀对着司机扔了过去,正扎在司机两腿之间。

司机“啊”了一声,大声哭喊着:“有、有、有!”

公路口的电线杆子上挂着常乐县的路牌,猴子麻利地爬上电线杆,拿出钳子将上面的电话线全部剪断,跳下来,钻进小汽车,车扬长而去。

金戈开着小汽车驶过建宁桥,在桥的中间停了下来,金戈探出头打量着这座桥,回头问:“金花,进出这座县城还有其他的道路吗?”

“从我们这个方向,这是唯一的道路了。”戴金花摇了摇头。

“我想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不在城里等着马鸣那个王八蛋来了?”

金戈摇了摇头,“等太费时间了,万一这座桥被鬼子占领,我们可就出不来了,我看倒不如这样。”金戈仔细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人。

戴金花一拍大腿,“过瘾!”

“可是危险也很大,万一……”金戈提醒道。

戴金花头一扬,“万一我赢了呢?啥也别说,一个字,干了!”

“这是俩字。”

建宁桥上,小汽车停在桥边,尾箱开着。胡二炮正在清洗,换成司机服装的金戈敲了敲车门,“差不多了,快点。”

车门一开,只见换了一身长袍马褂,贴着两撇小胡子的戴金花从车里钻了出来,得意扬扬地看着金戈。见金戈不说话,戴金花不悦地生气了,“你就不会表扬我几句吗?”

“表扬什么呀?表扬你打扮得像马鸣?”

“呸!我才不像那个龟孙子呢!”

见戴金花生气,金戈笑了,“像不像没关系,常乐县没有人知道这个龟孙县长长什么样。”

“那也是个汉奸,骨子里就透着坏,嗨,你说哪有汉奸县太爷长得我这么一身正气的呀,我太像好人了。”

“是太像女人了。”

“什么意思?”

金戈不好回答,双眼似看非看地瞟了一下戴金花的胸部,戴金花突然明白了,不由得大骂:“你怎么就那么自流氓呀!”

“我哪里流氓了,别人也会看得出来嘛。”

戴金花将帽子一摘,一脸不高兴地道:“我说了我干不了,你非要让我干!”

“可是你也不会开车呀?”

“你!”

金戈笑着,“其实你特别有当官的派头,至于女性特征这个问题,你一定有办法的。”说着从尾箱里马鸣的行李箱中找出一个段子面,刺啦一下扯下一尺来宽递给戴金花。戴金花顿时满脸绯红,嘴里骂道:“结了婚的男人,更流氓。”一把接过,钻进车里,砰的一下将门关上,车外金戈自嘲道:“我长这么大就你骂我流氓了。”

常乐县的县衙内,此时正摆着热烈欢迎马鸣县长的花篮,众多汉奸在院子里却坐立不安。伪副县长程鹤龄拿着电话不断地摇着,但是却打不通。

正在众人着急的时候,一辆汽车驶进了众人的视野,程鹤龄喜出望外,赶紧放下电话。汽车还没停稳,身穿黑色洋褂子的猴子率先蹦了下来,对着里面大喊:“马县长到!”随即汽车后门开启,只见戴金花戴着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大大咧咧地下了车。四周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将戴金花吓了一跳,身子一歪,金戈在后面一把撑住戴金花的腰,小声提醒:“别扭头,别说话,继续板着脸。”

程鹤龄大声道:“鹤龄率常乐县府所有官员在此恭候马县长大驾。”戴金花清了一下嗓子,稳定情绪,不理众人的阿谀奉承,仰着头径直往院子里走去。程鹤龄一愣,难以掩饰尴尬,其他的汉奸更不敢吭声,只好一边欢迎一边跟了进去。金戈护着戴金花往里走,一边扭头对着车里的胡二炮使眼色,拽了拽自己的耳朵,做出一个四的手势,示意有四个鬼子。

在县衙随从礼宾的引导下,戴金花走着方步,来到宴会厅。只见满桌山珍海味,把戴金花看得两眼发直。

程鹤龄笑着解释:“马县长初到本地,略备薄酒接风洗尘呀。”戴金花没有回答,只是瞪着眼看着桌上的菜,程鹤龄不知原委,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鄙县人少物稀,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些个野味,请马县长尝个鲜,这是穿山甲,这是果子狸……”

戴金花忽地一下转过身来瞪着程鹤龄,金戈一下紧张起来。

戴金花咬着牙,“你们什么都敢吃呀,就不怕吃出点啥毛病来?”

程鹤龄纳闷了,“习惯了,至于下一个甲子之后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老朽也管不着了。”

金戈走到戴金花身后,将凳子往后一拉,“马县长,请坐。”

戴金花这才缓过神来,一边坐下一边斜眼看着程鹤龄,心想着:“等会儿我请你们吃枪子。”金戈微微一拽戴金花,戴金花忙伸手示意大家入座,一大圈汉奸、伪军军官相继落座,继续奉承。

程鹤龄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今日,群贤毕至,我们这第一杯酒,预祝……”

“憋住。”戴金花大声打断。

“憋住?”程鹤龄一愣。

“我是说等一下。”接着戴金花也清了一下嗓子,“你总得让我先认识认识咱们县各路神仙吧,这样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才能算是‘聚精会神’了嘛。”

程鹤龄愣了半晌才勉强笑着:“喔,我明白了,马县长的‘聚精会神’是聚精灵、会神仙的意思,呵呵。”

戴金花摇了摇头,“精灵是什么?我说的是妖精!”

程鹤龄尴尬地赔笑,“啊,嘿嘿,马县长真是幽默呀。”

戴金花大声咳了几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金戈额头的汗也滴了下来,赶紧抢着说:“马县长是想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重点嘛,就是各位都为大日本皇军做了哪些事,也叫贡献。有功的要赏,重用;混日子的要罚,罢官!”

程鹤龄一听,连忙开口:“我是副县长,曾率全县官员归顺皇军,目前为皇军的清剿筹措粮草20万石。”

“我是鄙县的警察局长,一举除掉了本县的反日分子四十多人。”

“除掉?”戴金花眉头一皱。

“就是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厉害!”戴金花听得咬牙切齿。

“我是本县夜袭队队长,干的就是马县长来之前的买卖,假扮八路,围剿抗日分子和他们的支持者。”

众人纷纷主动将自己干的坏事向戴金花请起功来。

衙门口所有人都去看热闹了,胡二炮下了车,给站岗的哨兵扔了两盒烟,提着一个大箱子往街边走去,趁人不注意时,从箱子里拿出一捆东西塞到路边,用石头挡住。

此时,身缠纱布的钱柏豪从小路上来到了建宁桥,士兵劝道:“长官,兄弟们都已经受伤了,再要是遇到鬼子可就麻烦了。”

钱柏豪摇了摇头,“鬼子用假马鸣伏击了我们,但是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刚受重创,又敢杀回来,这次没准能真的杀了马鸣。”

“可是……”

“不打他一家伙,咱们回去没法交差,干活吧!”钱柏豪一挥手打断了士兵的劝阻。

县衙大厅内,等众人都说完了自己的“丰功伟绩”后,戴金花摘下墨镜,当啷往桌上一丢。汉奸们一下愣住了,戴金花指着众人破口大骂:“真不要脸,臭不要脸!连你妈的脸,你祖宗的脸都丢没了!干什么不好,非要当汉奸!你死了臭块地,可是你们的孩子怎么活?断子绝孙的混账玩意儿!”

汉奸们一下被骂蒙了,金戈指了指院子里的胡二炮,戴金花骂得更加起劲:“就这罪过,啊!我看都他妈的该枪毙!”

“够毙三回!”金戈也跟着点头。

“你是什么人?”程鹤龄警觉起来。

戴金花一伸手,金戈摘下帽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小红旗递了过去,戴金花将小红旗展开,上面醒目地绣着四个大字“第九大队”。

“你们、你们是、你们是第九大队!”程鹤龄一下傻了。

“没错!你们见到我就算见到阎王爷了!”

伪军队长和警察局长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拔枪,但戴金花的枪抢在他们之前响了,跟在后面的金戈和猴子也掏出双枪,齐射起来,顿时桌上盘子碎,酒壶飞,哭爹叫娘之声不绝于耳。

戴金花双枪枪击往后一弹,子弹打完,一大群汉奸走狗就这样得到了罪有应得的下场。

院子里执勤的伪军和警察听到里面枪声大作,纷纷提着枪就往里冲,坐在墙角吧嗒着旱烟的胡二炮一脚踢开箱子,从里面端出两把司登冲锋枪,对着跑向大厅的鬼子汉奸就是一通扫射。猝不及防的敌人稀里糊涂地就见了阎王。随后金戈、戴金花和猴子提着双枪跑了出来。

“过瘾,过瘾呀!”戴金花回味无穷。

金戈冷静地催促着:“赶紧撤!”说完一把拽住还在欣赏战场的戴金花就往外路了出去,刚跑两步却被戴金花甩开。

金戈急了,“你要干什么?”

“我还有事没办!”说完,戴金花又向宴会厅跑了回去。

“猴子、二炮,守住汽车别让敌人把车打坏了。”

“是。”

“这个家伙又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金戈无奈地转身跟着戴金花跑了回去。

金戈跑进房一看,只见戴金花将那些被打死的汉奸特务的裤子都给扒了下来,手里拿着那枚第九大队的大印,正往他们屁股上盖。

“你这是干什么?”

“这回不能让人把功劳给我抢走了,我这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学习好汉武二郎!”

金戈也笑了,“杀狗者,第九大队是也!”

“对对对,就是这个。”

“快走吧,等会儿鬼子一来把建宁桥一堵,我们就出不去了。”

戴金花依依不舍地盖完最后一个章子,又被金戈拽了出去。

跑出门口,只见胡二炮和猴子正在顽强地抵御着大队鬼子兵的进攻。鬼子越来越多,火力也越来越猛,一时间打得四人毫无还手之力。金戈想抽空冲向小汽车,却被鬼子的火力压制。

金戈大喊道:“二炮,点火!”

胡二炮将冲锋枪扔给戴金花,自己端着步枪,瞄准了街边自己刚堆的石块,啪啪就是两枪。子弹打中预先设置好的炸点上,轰隆一声就炸了开来,胡二炮接着打第二个、第三个,弹无虚发,一时间,整条街炸成一片火海。刚刚取得攻击优势的鬼子兵被炸得哭爹喊娘,乱了阵脚。

“哈哈,这炮仗放的,是叫大地开花吧,好看!”戴金花看得哈哈大笑。

“别看了,快上车。”金戈一拉戴金花,四人飞快地上了汽车,金戈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猴子等人拿起冲锋枪,敲碎后玻璃,阻击追上来的敌人。

此时,建宁桥下已被钱柏豪的特战队安满了炸药,钱柏豪手里拿着望远镜向远处望着,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旁边的士兵手里攥着起爆器。听见城里枪声大作,士兵奇怪地道:“这县城里面怎么打起来了?”

“别管是谁,反正见了马鸣就杀,见了鬼子就炸。”

金戈的汽车从县城里呼啸而出,直奔建宁桥而来。

钱柏豪惊道:“这是马鸣的车,准备。”

士兵凝神屏气,随时准备往下按起爆器。埋伏在两边的其他特战队员子弹上膛。

金戈的汽车驶到桥的正中央时,钱柏豪举起的手就要往下落,突然在望远镜里看到驾驶室里金戈的脸。

“是他!”钱柏豪大惊,士兵以为他下了命令,赶紧一按起爆器,却被钱柏豪一把死死抓住。

“怎么?”

“鬼子在后面。”

士兵抬头一看,只见鬼子乘坐着摩托车、大卡车追了上来,架在摩托车上的机枪喷着火舌。

等鬼子的摩托车和大卡车上了桥头,钱柏豪扑上前一把将起爆器按了下去。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卡车下面的桥柱被炸断,摩托车和卡车里的鬼子稀里哗啦地全掉进了河里。钱柏豪将手里机枪一端,一跃而出,对着落水的鬼子开枪就扫。

“报仇雪恨呀!杀呀!”河岸边、草地里的特战队员也跟着对着河里的敌人一通猛扫,而敌人全无反抗之力,整个战斗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不一会,鬼子们淹死的淹死,打死的打死,小河里的水一下子被染红。钱柏豪打完最后一发子弹,紧绷的身体才冷静下来,回头一看,金戈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伤痕累累的小汽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金戈下车往回张望,戴金花也跟了下来。

戴金花眨了眨眼,“这又是哪路好汉帮着我们殿后打阻击呀?”

“我想还是上午那帮人。”金戈平静地回答。

“咝,能这么快恢复战斗力,少见呀。”戴金花倒吸一口凉气,暗生敬佩之情。

金戈一回头,“这也不是一般的部队,走吧。”

“咱们还没有谢谢人家呢!”

“国民党你也谢?”

“人家救了你,哪有撒丫子就跑的道理。”戴金花说着举起双枪就要鸣枪,金戈制止了她:“我来吧。”

金戈接过胡二炮手里的冲锋枪,对着天空,两短一长,三个点射,枪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行进在树林间的钱柏豪听见枪声脸色一变,而士兵们却面有喜色。

“两短一长,这是联络信号,长官,刚才那个人是咱们国军的人。”

“也许是碰中的呢,走吧。”说完,钱柏豪不再搭理士兵,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活着,金戈还活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钱柏豪一时感到无比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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