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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有颜瑞宝这般敬业的家贼,委实令人敬佩。

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仅带着贼人一路奔向漓江城宝库,且对身后浩浩荡荡烟尘滚滚的家仆大队无动于衷。

其实原本两人身后没有这么多人,可惜自绯云阁到漓江城宝库需要半个时辰,她拽着云槿一路奔来,又不懂得低调,自然引得不少家仆驻足观望。而观望的后果便是那人无可避免地加入尾随队伍,使得这队伍越发壮观。

这期间,云槿除了最初的惊诧,脸上便没有多余神色。他任由瑞宝拽着他的手,脚下十分配合她一路小跑。

顾逵快速追上,在两人身侧观察良久,这才凑到云槿耳边:“公子,您这算私奔么?”

话音未落,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闷棍砸倒在地。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漓江城宝库。云槿几天前拆了这宝库的大门,现在门是修好了,但破败程度有过之而不及。

云槿凝视着破烂大门,询问她:“你真要陪我进去?”

瑞宝点头。云槿眯细了双眸,毫不犹豫地推开宝库大门。顿时,宝库内的光景便落在两人眼中。

什么叫金光闪闪,什么叫瑞气千条,什么叫五光十色,什么叫佛光普照……瑞宝再次深刻的体验了一番。耳畔回响着珍珠落地的清脆声响;鼻翼缭绕着紫述香的香气,满地金珠,处处银锭,一颗硕大东珠表面升起五彩霞光,如梦似幻。不远处,硕大如屏风的烟水晶隐隐映出少年颀长身姿。

瑞宝心神恍惚了好一阵,才道:“东西都在这儿,你要找什么?”

“一幅画。”

“画?”瑞宝怔了怔,“谁画的?”

云槿看着她,缓缓道:“……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这时宝库中珠帘沙沙作响,珠帘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姐,你竟敢领外人进来?”

瑞宝猛地回头,就见一名秃顶老者从中步出。他身材高瘦,身披一件金色长袍,其上绣满珠宝,一看就很有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左臂缠满绷带,据说是几日前被那个小贼打的……

瑞宝知道此人当年可是江湖一流高手,但不知什么原因甘愿镇守小小一处宝库。但尊老爱幼乃传统美德,于是她很客气地道:“王伯,您老辛苦了!”

老者一怔。

瑞宝又道:“可是王伯,这宝库可是我们家的,我进来取个东西也不成吗?”

那老者一步步走来。动作虽慢,却气势十足:“小姐来取东西无可厚非。但那位公子不是颜氏族人。按照族规,老朽只能废了他一双眼睛——”

他猛然住口,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瑞宝满腹疑惑,就见老者以左脚几乎踩了右脚的姿态走到云槿面前,颤着声道:“你的眼睛……怎么是这种颜色!你到底是谁?!”

瑞宝大惊,但此刻只能睁着眼说瞎话:“王伯伯,你认错人了,他真没进来偷过东西。”

王伯却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槿,又道:“你到底是谁?来这儿做什么?你……你和虞娍是什么关系?!”说着踉踉跄跄地扑过来。

云槿迅速后退一步,淡淡道:“不认识。”

“这不可能!世上怎会有人与她如此相似!”王伯胸口起伏,“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姓姬?”

云槿微微敛眉,并未回答。瑞宝好心道:“王伯伯,他姓云。”

王伯顿时被雷劈了般委顿在地,半晌才道:“姓云?不,我不信,你怎会姓云?”他满面颓然:“虞娍,我等了你二十年,今日才等到一个与你如此相似之人……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

但凡话说到这份上,瑞宝就是不想明白也得明白了。他口中的虞娍应是个女子,且与他关系不浅。至于有多么不浅,无非就是少年时魂牵梦萦的小情人,骗了他五百万两恨不得追到天涯海角的女骗子,或者杀他全家逃匿多年的女杀手。而云兄恰巧生的与这女子十分相似,使得平日里稳如泰山的王伯大惊失色……这是怎样狗血的剧情啊。

瑞宝为难地看向云槿:“……怎么办?”

云槿淡淡道:“他没事,过段日子便好。”

两人交谈间,王伯神色越发疯癫,忽然一把拽住云槿衣襟喊道:“娍儿!你说你不会后悔,可你为了一个并不爱你的男子甘愿放弃一切!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你这么愚蠢的人!不,还有我,我比你更愚蠢……”他连声叫着那女子的名字,一声一声仿佛要泣出血来。瑞宝突然不忍再看,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将这个老人折磨成这样,生不如死……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念着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伸手去扶,却被云槿一把扣住手腕。琥珀眼的少年俯下身去,在王伯耳畔柔声道:“王兄,娍儿在这儿。”

那声音低沉魅惑,连瑞宝都心中一动。老者迷茫的神色渐消,眼中陡然映出一种光彩。

云槿又低声道:“王大哥,我回来了。你只要记住,娍儿做事从不后悔,就已足够。”说罢在他睡穴上轻轻一拂。

老者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倒在满地金屑中沉沉睡去。

满室寂静。

瑞宝睁大眼睛。云槿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们走吧。”

瑞宝怔怔问道:“这就是……情爱?”

“不错。”

“他……爱她?”

“嗯。”云槿颔首。

瑞宝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槿四处打量了一番,又道:“我们走吧。这儿没我想要的东西。”

瑞宝怔怔地点点头。她跟着云槿走了两步,突然道:“你……你也会为心爱的女子那样疯狂吗?”

云槿此时已经推开了看似破败的宝库大门:“……你说什么?”

瑞宝正待开口,突然一顿。只见宝库门外站了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各个人高马大,面目凶残。而领头的两人,却是二哥手下的颜豚与颜骏。

瑞宝立刻敛了神色。她感到分外不妙。

颜琛手下有两名心腹,一为颜豚,二为颜骏。

颜豚的暴躁早已闻名颜氏,而颜骏则以一种古怪的性格闻名于整个漓江城。

此人年少时喜好云游四海,并不喜参与族中事务,谁和他提起此事他就和谁急。可是在几年前的一天,他突然阴着脸回到家中苦练剑法,并很少出大门一步。谁和他提起云游四海他也和谁急。最为离谱的是,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废”字,否则此人立刻面色青白,并且拔剑杀人,曾有一次追杀一倒霉鬼三百里。经过这几年努力,他剑法已经出神入化,城中鲜有敌手,二哥便擢升他为颜府副统领,守卫颜府安全。

瑞宝很是担心,那边颜豚一见自家小姐和那个来历不明的云槿从宝库里出来,顿时爆发:“小姐!你怎么可以受奸人蛊惑?!快离他远些!”

瑞宝叹了口气:“我只是过来为他取个东西罢了,你不必如此激动吧……”还有,什么叫受奸人蛊惑?她这明明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吧?

颜豚冷笑:“取什么东西?云槿,你知道你在这颜府待不下去,就沉不住气了吗?我倒很想知道,我们颜府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

云槿噙着笑,并不反驳。而颜豚身边的颜骏却指着云槿大叫一声:“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众侍卫都觉得莫名其妙。云槿微微蹙眉,他今日连着被人攀了两次亲,自然还不大习惯。

可是他们都说见过云槿,但似乎都似是而非。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云槿是大众脸。

瑞宝想,这是一个多么残酷而悲壮的事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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