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只需要一个工作路线，使他能够先接近第一个受害者，然后再接近第二个受害者。
又一个星期四来了，整个下午的长跑训练缠住了他。但是，星期五他交了好运。他看了一眼空气过滤有问题地点的名单，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又把刀子磨了磨，然后塞进衬衫后的皮带里。他穿着柔软的绝缘鞋，悄无声息地走过干净的走廊。他的工作安排得很紧，但是路线非常好。他可以抽出一两分钟时间。
他先来到理查德３８３３附近。理查德在病毒化验室工作，有一个自己的角落，可以不受别人的打扰。当然，总有那种可能，就是话筒会在偷听，或者墙上的监视器突然打开。但是，理查德和劳拉从来没有惹过麻烦，所以他们不会受到特别的监视。在工作时间，卫兵也很少会监视谁。他必须冒那小小的风险。他必须尽快完事。
皮罗在那里找到他，他正着迷地趴在显微镜上。“理查德，”皮罗轻声地跟他打招呼。“祝贺你的配对。卡洛尔是个好姑娘。”
“谢谢，”理查德说。但他的心思不在卡洛尔身上。“你来了，快来看看这个小东西。”他从凳子上下来，让皮罗上去看。
皮罗敷衍地看了一眼，故意转了一下显微镜。“我什么也看不见，”他说。
理查德耐心地过去重新调整显微镜。他宽宽的背对着皮罗，注意力全在显微镜上。
皮罗从衬衫下抽出刀子，看准了，一刀捅进去。
理查德吃惊地哼了一声。他双手抓住桌子。皮罗抽出刀子，站到一边，看着他的受害者倒在地上不动了。然后他仔细地在理查德衬衫上擦干净刀子，迅速离开化验室。没有人看见他离开。
四分钟后，他来到数学计算中心，劳拉６３５６正在摆弄那些巨大的机器。和理查德的情况一样，劳拉力是一个人工作。
劳拉从眼角看到她的访问者，但她继续向机器内输入指令。她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工人。
“你好，皮罗，”她咯咯笑着说。在配对方案公布之前，她几乎没有注意过他，但是从那以后，她变得非常女性化。“别告诉我房子已经准备好，可以搬进去了！”
她认为他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吗？皮罗的愤怒快要抑制不住了。他走到她身后，伸手到衬衫下摸刀。
但劳拉似乎会错了意，她竟然以为他要抚摸她，虽然在工作时间，这种行为是严格禁止的。她胖胖的肩膀期待地颤动着，等待着他的抚摸。
而皮罗却用力地把刀捅了进去。
劳拉没有像理查德那样倒在地上，而是向前扑倒在控制盘上。机器继续嗡嗡地响，灯继续闪烁。
皮罗拔出刀，在劳拉的上衣上擦干净，高兴地想：机器可能会给出不正确的回答。
他离开继续做他的工作，这时，他高兴地想：卡洛尔７４２７和皮罗２４７３现在都没有伴侣了。合乎逻辑的做法就是，委员会让他们两人住进同一间房子。他们可以一起过五年，到时候还可以延续。
但他不知道５５区的统治者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在这方面，那本书没有用，它谈的只是古老文明中的谋杀现象。
书上说，谋杀总会引起人们兴趣的。特别当受害者是知名人物，或者牵扯到什么丑闻时，更是如此。报纸会对谋杀进行详尽的报道，还会随着案情的发展进行追踪报道，最后，当凶手被抓到时，还会报道审判。整个事件可能拖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
但是，在５５区，当天下午出版的《进步新闻报》根本没有提这件事。那天晚上在娱乐中心，除了理查德３８３３和劳拉６３６５不见了之外，也没有什么异样。
皮罗在那里看到卡洛尔，意识到自从公布配对后，他还没有跟她说过话。他想法把她从她的同伴那里带开，小心地问她：“理查德在哪儿？”
卡洛尔耸耸肩，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我不知道。我没有看见他。”
皮罗很高兴。理查德失踪了，卡洛尔一点儿也不关心，好像她根本不知道配对这回事一样。也许她根本不在乎他。她会很乐于接受新的安排。
他几乎整个晚上都和她在一起，感到非常幸福。他甚至开始相信，当局碰到这种棘手的事，可能不知所措，宁愿不谈这事，装成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这样就免得一般人知道有谋杀这种事。
那天晚上睡觉时，皮罗相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星期六早晨的起床号打破了他的幻觉。实际上，当尖利的号声响起时，他都不敢肯定是起床号。那号声似乎越来越响。他的单人房间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迅速穿上衣服，随着其他人一起跑进走廊。他们都像他一样惊讶，有点摇摇摆摆。
“向前齐步走！”
皮罗和其他人一起排着长队，向走廊尽头走去，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那里灯光明亮，屋顶和高墙上的探照灯都突然打开，在刺眼的灯光中，各个排和各个连都排成队列，站得直挺挺的，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抱怨这么早就被赶起来，整个院子里笼罩着恐惧和压抑的气氛。
皮罗也感到恐惧和压抑，虽然他知道没有必要害怕，但是其他人的恐惧传染给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们会做什么呢？可能会宣布两个人被杀了。接着会做什么呢？他们可能会要求罪犯坦白吗？或者要求知情者提供情报？
但他却异常震惊，这也令他自己很惊奇。如果他们把所有的人都带到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们不知道是谁杀的人，对不对？这使他感到鼓舞，当然，现在看起来是在进行调查，会问各种问题，核查你在什么地方。他必须小心谨慎，但最重要的是，要记住当局不知道凶手是谁，如果他保持镇静的话，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喇叭仍保持着安静，让他们一大群人站在这里，品尝恐惧的滋味。也许这是当局的一种办法，用恐惧来使凶手屈服。
半个小时过去了，天还没有亮，但谁也不敢离开队伍，没有一个人咳嗽或者倒脚，唯一的声音就是寒风的呼啸。
最让皮罗不舒服的是探照灯，它们似乎直射进他的眼睛。他可以在刺眼的强光中眨眨眼睛，但是他发现，如果他闭上一会儿眼睛的话，他的身体就会晃动，他不想摔倒或晃动，这样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他尽力忍受着，努力去想这个折磨结束后可能发生的好事。
这种折磨总会结束的，整个５５区的几万个成员不能只因为两个人被杀，就永远站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的位置被年青人农场的人填补，会有一些兴奋和紧张，但一切迟早会恢复正常的。
“一连！向右转！齐步走！” 整齐的脚步声，一百个人离开了院子。
皮罗可以猜出他们去哪儿了。去宿舍旁的娱乐中心。不管他们发生什么事，不管他们要接受什么样的检查，都是在娱乐中心进行的。这听上去并不可怕。如果他们走出大门，他可能会更不安。
几分钟过去了，也许十几分钟过去了，灯光变得难以忍受，天还没有亮。皮罗是在二连，他觉得两腿非常疼，有点头晕，灯光在他眼前闪动。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但是仍然挡不住那些灯光。
“二连！”他向前走去，又可以走动了让他现在似乎成为了唯一能他高兴的事儿。是的，他们是去娱乐中心，两个卫兵拉开门，整个连队走进空旷的娱乐中心。
还是有很多灯光，但已经不那么痛苦了，里面有嗡嗡的人声，连队被带到最顶头，排成单列，他们不用再立正了，但他们仍然无法放松，他们忍受了太长时间的恐惧，只能保持沉默，不愿说话。
皮罗排在二十名的位置，他觉得前面的人是三十秒左右一个通过那扇门，他等着轮到自己，仍然很镇静，他相信，这么大规模的行为表明了当局的绝望和无助。他从前面人的肩膀看到那扇门通向一个房间，那里头只有一个护士和满满一桌针头。他松了口气，差点要哭或者笑起来。
他们只是在接受注射，可能是注射什么疫苗吧。跟他微不足道的两次谋杀毫无关系。
当轮到他打针时，他对针扎进去时的疼痛毫不在意。经过院调子里漫长的折磨和不安的猜测后，这根本不算什么了。
但打过针之后，他的感觉开始奇怪起来。他的手臂不疼了，但是脑袋却轻飘飘的，他可不想在这胜利的时刻晕倒。但是这时，他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感觉，他按卫兵的命令行事，他走进下一间房间，屋里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
“你昨天捅死了两个人吗？”那个人问。
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说真话，也许这是打针的原因。 “是的，”他说。
他受到了公开审判，但目的是为了教育５５区的所有成员。他们把他放到院子一头的一个玻璃笼里，有一百条电线插在他身体的不同部位，那些电线都通到外面的一个控制板上，每根电线都有一个按钮，他的拷打者就是５５区的成员，为了表示他们热爱他们的文明，他们一有空就来到笼子前按几下按钮。这会使皮罗疼得尖叫起来，但却不是致命的。
每天一次，广播会提醒他和其他人，他为什么在那里。
“皮罗２４７３，”广播抑扬顿挫地宣布，“肆无忌惮地破坏了两个国家财产，理查德３８３３和劳拉６３５６，犯下了破坏国家财产罪，成为国家的叛徒。”
但是，皮罗的错误远不仅如此。因为最经常到笼子前、并且最喜欢按按钮的，是卡洛尔７４２７。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