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坐到天明的落苒伸展了手脚,扶着墙壁缓缓起身,“进来。”
叩门声停顿了,接着,便是“吱呀”一声,昨日,她派出婢女提步进入屋内,反身将门阖上后,她碎步上前,对着落苒一福后,“女郎,打听到了。”
落苒漫步向几处,婢女便赶忙将摆放在窗前的榻挪过来,摆放在落苒身前,便又退出三步,静静的垂手侯着。落苒勾唇一笑,跪坐下,“你且说说,都打听到了什么?”
“那晶儿是贝姬人的家生子,一家老少都握在贝姬人手中。”
“嗯。”落苒随意点点头,等着她往下说,她就不信,她打听到的,都是这些,所有人都知的事。
果不其然,婢女停顿了一会,便又接着道:“不过,这晶儿有个大兄,是个好赌之徒,而立之年,却依旧一事无成,游手好闲不说,还到处惹是生非。”
落苒听着一晒,偏头笑了笑,戏谑的望了那婢女一眼,悠悠的道:“你觉得,可从此人身上着手。”
这话,虽是在问,却也带着肯定,她不需要婢女的回答,只是随口问上一问,这个道理,婢女也是知晓的,便点了点头,也不吭声的站在一旁,等着别的指示。
“既然喜欢赌,那你便找个人陪他赌。”说着,落苒起身,自架子中取出一代金叶子,交给那婢女。
这些可都是,她与卫玠盗墓那次,所得的,都是些金器,她便让人将金子融了,打造出一片片金叶,交给婢女时,落苒心中有些发疼,她的手头可不宽裕,看了过了这阵,她得想些法子,找找生财之路,明明知道未来事,也知生财之道,不用着实可惜。
婢女接过金叶,再次一福退了出去。
又是三天过去了,这时,晶儿正坐在贝莲屋外做着手头上的活。
这时,一名小婢跑了过来,对她唤道:“晶儿姐姐,你的家人来了,正在后门那等着,你过去看看呀!”
晶儿一愣,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那小婢点头,道了声谢,再把贝莲赐给她的点心,包了些送与那婢女,待她下去后,便进屋给贝莲说了声,匆匆忙忙的赶着去落家后门处。
今日的天气,虽未下雨,却仍是阴沉沉的,似乎整个天都快压了下来。
目光远眺,远处的飞檐屋角,也似快要接着天幕。就连眼前那一溜粉墙黛瓦,都透着那股子阴郁之气似的。
闷闷地收回目光,落府后门处,一对夫妇正焦急的来回走动着,两人身边是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又窄又小,拉车的瘦马毛都快掉光了,就连靠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也是一副邋遢的模样。
皱皱眉,这老汉一身普通士人的长袍广袖,头上还戴着斗笠。
他身边站着的妇人,一身青色布衣,神情焦灼,双手不断搓动着,那紧紧皱在一起的眉,不时跳动着,在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两人面目同时一松,迎了上去。
来人可不正是晶儿。
见着两人,再瞧瞧两人脸上的神情,晶儿心中顿时有些了然,多半又是那不成器的大兄惹事了,想着,她脸上多了几分不耐,“你们怎么来了,有事说快些,贝姬人还等着我呢!”
说着,她便把头偏向一边,丝毫不掩饰她的不耐。
“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就急切的老汉把脸一绷,扬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
“你这是要干什么?”妇人脸上一惊,扑过去,抱住那只扬起的手,转头对晶儿道:“你母父好不容易来瞧瞧你,你怎么就这么态度?”
好不容易来瞧瞧她?晶儿闪动着一双怒的亮晶晶的眼,也不陪他们绕弯子,直接道:“有什么事便说吧?是不是我那大兄又欠钱了?你们没办法才找上门来的。”
这话说的异常肯定,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听她如此一说,两人神情一僵,那老汉缓缓的将手放了下去,驼着背,仿似老了十岁,那黑发中越来越多的白发显得很是刺眼。
那妇人也是通红了眼眶,颤抖着惨白的嘴唇道:“晶儿,这次不同了,他惹上的是朱门中人,那些人扬言,若不给钱,便要他的命去抵,晶儿,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兄吧!”
“救他?”晶儿拔尖了嗓音,整个人便似被火烧了一般,“我怎么救他,我有什么能力救他,我也不过是在人家手下的小婢女,你们当我是什么?”
听她如此说,两人便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吭的望着地面。
晶儿见两人如此,不禁觉的头一阵晕眩,她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深深呼吸着,平顺了心中的气,她才开口道:“说吧!这次欠了多少?”
两人对视了一眼,老汉叹气把头偏到一边,双目通红的望着原处,那妇人唯唯诺诺的抬头,双手在衣摆前扭捏的,搅动了一会,才又伸出五个手指,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指颤抖着。
晶儿挑了挑眉,淡道:“五十珠钱?”
妇人手指一僵,咽了咽口水,把头摇了摇,又伸直了五指。
晶儿心中一寒,犹豫的道:“五百珠钱?”
“是……”妇人再次咽了咽口水,目光水盈盈的,嗓音低低的呢喃道:“五百金叶子……”
这声音虽小,然,离她如此之静的晶儿,还是将那五个字,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五百金叶子!
这五个字,如魔音般,环绕在她耳边,竟然是五百金叶子……
他们这是想逼死她啊!
晶儿涨红了一张脸,嘴上带着愤恨的笑,喉咙中发出咕咕声,憋了许久,她才似崩溃的喊道:“那让他去死好了,死了倒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