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秋，我听过这个名字。西殇虎城城主的女儿，容貌秀美，武功高强，在西殇发生叛乱之时，是这个花样般的少女抗起了肩上的责任，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巾帼英雄。宣宇霖出兵讨伐西殇之时，曾与白清秋有过正面交锋，白清秋不敌落入湍急的河流中。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居然会隐藏在这里，而且还易了容。不得不佩服她的胆子之大。
她的眼睛里透着桀骜不驯，眼睛如黑珍珠般富有光泽，她的脸上显然易了容，虽然粗糙黝黑，轮廓却依然轻易能判断出是个美人。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温柔娇弱的，谁能只身一人乔装打扮隐藏在敌国，寻找机会复仇。白清秋的勇气与执着让我非常钦佩。
宣宇霖认出了她，有一瞬间的怔然，制住她咽喉的手放松了下来：“你想报仇？”
白清秋双目射出仇恨的目光，眼睛瞪得很大，几乎是想将眼前之人看清楚，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她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处细节，渐渐地她的眼神夹杂了一些除了仇恨以外的其他东西：“你们东琉害了我们的国家，多少战士死在你们的手中，他们都有亲人和爱人，现在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本来迎娶贵国公主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可以增进友情，却因为公主的猝死将所有的罪过推在我们身上，这样公平吗？”
她几乎是泪流满面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晶莹的泪珠滚出了眼眶，在她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用来易容的黑泥糊成一团，渐渐露出白皙的肌肤。
白清秋声泪俱下，说得屋内的所有将帅羞愧难当。
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正是参与者，战争爆发之前没有人深思过个中原因，因为仇恨蒙蔽了人的思想。而失去自小疼爱的妹妹，宣昊祈和宣宇霖怒火无从发泄，将一切罪因归结于西殇，从而造成了这个惨剧。
宣宇霖沉痛道：“白姑娘，朕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流云公主的死与西殇无关，我们全都中了别人的圈套，目的就是希望两国大战。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等和南绛的战事结束后，朕定会向西殇所有百姓做出补偿。”
白清秋显然不信，我上前将事情的始末简单明了地托盘而出，她听得有些入神，神色难测：“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南绛才是罪魁祸首，我想知道，下毒之人乃贵国皇后，知道真相后，你是怎么处置她的。”
她盯着宣宇霖，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黑玉般的凤目流转着斑斓的色泽，美丽得出奇，她的美不同于时下所见的柔弱娇美，而是英气勃发的飒爽又不是女性的妩媚。脱去伪装的她一定非常吸引人，我很欣赏这个女孩子，对她的庐山真面目十分好奇。
宣宇霖闭上了眼睛，带着隐痛：“皇后已经薨逝。”
白清秋微微一怔，敌意大减，无论她再怎么迟钝，见到这个男人如此让人心痛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屋里的气氛尴尬中透着几分微妙，众人虽然知道白清秋来意不善，却无法忍心再对她动手，东琉的错误毁去了一个国家，怎么能再伤害一个并无过错的少女，她只是想为了族人复仇而已，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她何错之有。
月羽绣的死还是让宣宇霖无法释怀，九泉之下的她要是能见到他的神情定能瞑目了。
我走近白清秋，柔声道：“白姑娘，我们无法奢求你的原谅，只能请你给我们一段时间，东琉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南绛可以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个小国就像最毒的砒霜一般，碰一下就能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还百姓真正幸福安康的生活，这也是西殇百姓最期盼的吗？”
白清秋挣扎的表情让我一阵不忍，让一个可能十八岁都不满的女孩背负这么深的责任，在现代这个年纪还是未成年。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她居然没有倒下去，而是咬牙撑了下来。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我相信你们。不要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们了，无论整件事情的背后是否是受到南绛的挑拨，我国毁在东琉之手是个不争的事实。这笔血债不可能云淡风轻地一笔勾销。但是，我暂且同意你的提议，因为你说的话确实打动了我。我国的百姓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战争了，他们希望能过上好日子，就这么简单而已。”
“你真的相信我？”
“现在肉在砧板上，你们完全能杀了我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晓以大义向我解释事情的真相。无论我再怎么无知，也知道缓和事情轻重。一旦东琉败在南绛之手，现作为东琉附属国的西殇又怎能幸免于难。等战事结束，我自然会来讨一个说法。”
宣宇霖已经恢复了神态，他站了起来，弯腰做了一揖：“朕代为所有的百姓感谢白姑娘的深明大义。”
这已经是极重的礼节了，得到一国之主这么高的承诺，白清秋回国后也好交代。她看着宣宇霖，眼中闪过所以一丝羞涩与迥意，让人怜意大生，无论她表现得如何坚强，始终只是个妙龄少女而已。
早膳过后，宣宇霖和众大将离去后，我决定留下来再和白清秋来一次深谈。
她端坐在一旁，举止优雅洒脱，动静皆宜，不愧是名门之后，我坐在她对面，道：“白姑娘，江湖上盛传你懂得各种毒物的配置，不知是否属实？”
“没错，清秋不才，幼时一次偶尔的机会拜在天极门阴空老人门下，师傅对我一向推心置腹，将毕生绝学传授于我。师傅去世后，不是我自夸，我已经是天下最懂得配置各项毒物的人”，说起她的师傅，她有种极大的狂热，“我师傅是天下最美最温柔的女子，她虽然精于用毒却从不拿来肆意害人，专门用来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只可惜她信错了一个人，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临死都无法忘记这仇恨。”
“你师傅的仇人是否就是玄阴宫的上任宫主”，我决定直截了当和她谈。
白清秋脸色一变，惊诧复杂地看着我：“王妃猜的没错，师傅对此人恨之入骨，玄阴宫更是我们天极门宿世的仇敌。”
我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南绛太子月凌阳出身玄阴宫，而且极有可能是秘而不宣的现任宫主，玄阴宫是天下最阴毒的门派，历朝历代都躲在暗处兴风作浪。一旦月凌阳夺得了天下，玄阴宫的势力自然会从幕后转战到幕前，到时候魔教兴盛的势力会遍布天下。”
白清秋脸色煞白：“不要说了，我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玄阴宫是我们的仇敌，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会毁了玄阴宫的势力了解师傅的遗愿。王妃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有何意图，不妨明说。”
果然是个明白人，不由赞叹一声，我又对白清秋多了几分欣赏，既然知道她有使用毒物这项本领，脑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需要她的配合：“白姑娘，你有没有办法制成一种这样的药物，士兵服过后当时不会有任何表现，要到特定的场合下才能起到作用？”
“这种药物并不难配，三天内我就能配出来。王妃是想在敌军的军粮中下毒”，深思过后，她皱眉不解，“如果王妃能想到办法在粮草中下毒，为何不直接下见血封喉的毒药呢，这样不是更直接些吗？”
我笑着摇头：“大多数毒药效果都是立竿见影的，军营中吃饭的时间不可能保持一致，一旦被人发现粮草中有毒，就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我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中招。”
白清秋审视我的目光中隐含敬佩：“王妃想的确实周到，不过就算我能在短时间内配出这么多的药，如何能将数量如此巨大的药混入军粮中呢，难不成要整袋整袋的拆分洒进去吗？”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将药混在水中往装着粮食的麻袋上一洒，自然就渗进去了。药物通常要遇水溶解后才会起效，不过军中煮食都是直接将粮草一股脑地倒入锅中，药自然就彻底融化了。”
白清秋恍然大悟，神情兴奋起来，对于我的计划她非常感兴趣，又能替师门复仇又能验证自己的功夫是否到家，这样的好事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
望着窗外混沌的天空，心里隐有快意，白清秋的出现是个不定的命数，月凌阳，只能说你的运气实在不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终究不会让你得意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