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何御寒真的憔悴很多，胡渣也没怎么剃干净，韩愠允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要问，似乎何御寒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只是跟自己聊一些以前的趣事，那些学生时代的事总是能带出很多熟悉的感觉，两个人也相聊甚欢。临到末尾，何御寒却问她还记不记得不久前在医院晕倒时的事情。
“我只感觉有人扶住了晕倒的我，另外的——”韩愠允摇了摇头。
“你还说了两个字。”
“陆维。”不用何御寒再说，韩愠允便说出了答案。
“是，就是陆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真正决定放弃你，你爱他，他爱你，我想我能做的只能是祝福你了。”
“他爱我——”韩愠允喃喃，她看着何御寒的眼睛，何御寒却避了开去，“很多事情你还是自己去问陆维吧，他才是当事人。好了，你应该还要去看沈阿姨吧，你先走吧，沈殿恒会送你那我就不送了。”
“你——不走吗？”
“嗯，还想再做一会儿。”
“我们走吧。”其实见韩愠允起身沈殿恒便走了过来，“不是还想知道电话为什么打不通的原因吗？”
“那我们先走了。”
“好。”——你从没刻意去寻找我，而我总是在你身边。正如你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模糊的视野，我离开时你也总是没有看清。
……
走出茶餐厅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韩愠允浑身发抖了一下，沈殿恒轻轻护着她稍快地走进了车里。
“怎么跟他说那么久啊？都讲了些什么，说说看。”将空调开至适合的稳定，沈殿恒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起。
“你真的没听到吗？我可是不只一次看见你靠在餐桌的身子一直往前倾诶，对了，你不是要告诉我原因嘛，快说吧。”
“我哪有？”沈殿恒转念一想反正两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陆维可有祖国婚姻法保障着呢！八卦啥的应该是妇女做的，自己一大老爷们就不干这种事了，也就轻轻嗓子回答韩愠允这个榆木脑袋总算开始想明白做些什么了，有进步，有进步。
“陆维出差的那个地方最近在发生内乱，你可能在电视上也了解到了，电话什么的大多都没有信号，昨天那个电话我们也只说了不到一分钟的话，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看见韩愠允微微皱起眉，沈殿恒马上又补充道：“你可不要因为他没有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又开始多想什么，我知道你们女人最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发散性思维用的是炉火纯青——”
“学长，你知道陆维父母的事吗？”
沈殿恒表情有些僵硬，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不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相信陆维，我不敢保证陆维从没恨过你们家，但是——算了，很多事情我不应插手，你若真想知道还是问他吧，韩愠允，很多时候摊开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到真正的陆维。”这番话很早之前便想说了，能等到今天一方面是因为知道陆维还在犹豫，另一方面也怕自己画蛇添足。
“我知道。”韩愠允说，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让自己亲自问陆维这样的话了，但时至今日她才真正听进去，等陆维回来后她要和他好好谈谈，这次她要主动一点。
沈淑英做手术的那天天气很好，前一天她去见了监狱里的韩明正，但是并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谈不上真正对这些事情释怀，但在韩明脸红地旁敲侧击，甚至有些别捏地问出为什么这段时间没来看自己的问题时，韩愠允忽然觉得埋怨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她高兴地对他说是因为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所以有些忙乱。
韩明正在开始的怔楞之后马上开怀了起来，韩愠允知道他对自己的婚姻持保留意见，但初为姥爷的喜悦显然冲淡了一切。他带着恳求的语气希望孩子出生后小名可以让他来取，韩愠允忍住鼻子的酸楚感笑着说好。
这一次去看韩明正韩愠允知道韩黎允前几天也去看过他，但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好好保重身体，让韩愠允惊讶的是陆维在他出差之前也去了一趟，具体说了什么韩明正说他已经答应陆维等他回来后让他自己亲自对韩愠允说。而此时此刻，韩愠允坐在术后开始渐渐康复的沈淑英身边慢慢削着苹果，削苹果的技艺韩愠允一直掌握得很好，从来没有断过，而她最近也开始爱上了削苹果，每削完一次许一个愿，她一直在留意新闻，她想他改回来了。
“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术后反映一直很好，沈淑英最近的胃口也好了起来，不过其中最大的原因应该是眼前这个女儿了，沈淑英知道她必定是想清楚了什么所以心情才那么好，以前的她虽然在笑但心却是沉默和封闭的，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一天照耀的似乎都是和煦的阳光。经历过生死，沈淑英放下了很多东西，她并不苛求原谅，愠允也好，黎允也罢，只要能陪在她们身边，她们能健康愉快地过每一天就可以了。想必自己的丈夫也是那么想的，他们渐渐在变老，可突然发现变老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没想什么。”韩愠允有完美地削完了苹果，“妈，我去把苹果切成小块，去去就回。”
“好。”
韩愠允回家的时候发现左眼皮一直跳，老人说左眼皮跳是有好事，当韩愠允回到家打开卧室门看见横在地板上的行李箱的时候心漏跳了一拍。她开始震颤，却是因为激动，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
“喂？”韩愠允仔细听完对方讲完话，说：“我是他妻子，我马上来。”
据电话里那个自称保安的人说他捡到了陆维的手机，韩愠允便根据他报的地址来到了这个地方，她才知道曾经自己来过这里，就是跟踪陆维那次。保安在值班室等她，她出事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号码便从保安手里拿过了手机，走到门口的时候另一个保安正走了进来，见她一愣，马上又笑了起来。
“是陆夫人吧。”他摘下帽子说。
“老马，你认识？”捡到手机的保安问道。韩愠允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被称作老马的人爽朗地说：“住咱们小区的陆先生装修房子的时候我不是刚好在那层楼巡视吗？陆先生正好也在，便跟我聊了几句，我看到陆先生手上正拿着相册，陆先生和气，见我好奇便翻开给我看，都是结婚照，他说是刚拿来的，陆先生虽然常常笑可那时的笑容我可从来没见过，跟喝了蜜似的。他还跟我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老马喝了口水接着说：“里面的可不就是这位小姐吗？”
“对了，陆夫人你们什么时候搬进来啊，我估摸着那房子也装修得差不多了。”
此刻的韩愠允觉得大脑仍停滞在老马的声音里，她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很多东西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请问你们能帮我打开那个门吗？我今天不小心丢了钥匙，我丈夫今天回来，我想在房间里准备些东西给他一个惊喜。”
“我这儿有把备用钥匙。”老马打开角落里一个铁柜的锁，说：“因为有时装修师傅什么的要来陆先生特意留的。”他拿出钥匙交给韩愠允，韩愠允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
即使极力克制自己的步伐，韩愠允还是发现自己走得越来越快。到真正打开门的时候韩愠允却又一股呼吸不出来的感觉。门被轻轻带上，她走在棕色的地板上脚步的声音几乎不可耳闻。
客厅的沙发是雪白的，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毛绒熊，也有海绵宝宝的抱枕；墙壁是淡淡的蓝色，挂着她学生时代的照片，韩愠允从未看见过这张照片，上面的她笑得那么灿烂，就坐在院子里那个秋千上，晃啊晃。
脑袋里有根线，韩愠允顺着它往前走，轻轻推开一扇房间的门——是个婴儿房。短暂的停留后她又打开旁边的一扇门，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多么熟悉的房间，窗帘、书桌、摊开的《最小说》、挂着墙上的被陆维拿走的羽毛球拍……以及那个自己留在那个被封掉的家的储物盒。
震颤着韩愠允蹲下将盒子打开，除了父母送的那些，明信片、相框……这几年他送给自己的都在，包括那个从未打开的快递。
韩愠允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在看了陆维到美国后寄回来的第一份礼物后痛哭失声……
拿在手上的棒球帽似乎还有陆维的气味，那个漫长的初夏，带着板寸头离开的骄傲少年……
原来。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韩愠允的思路，她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机还未接起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如果说韩愠允对这里的一切还有疑惑的话，眼前的东西更像一支强心剂，惊喜、后悔……混合着喷涌而出。
“贴在你心爱的人的物件上就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卖她图贴的那个女孩的声音响起。韩愠允始终将那张保存在抽屉里，而这出现在她手机电板上的……
“你怎么在这里？”背后有人说话，韩愠允转过身去，陆维还要说些什么，见她脸上的泪水便只是走到她身边蹲下，然后将她缓缓拥进怀里。
换做以前，韩愠允可能会这样呆滞着双手，又或是轻轻见他推开，现在，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她爱的人。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的及，韩愠允凑到他耳边，声音混着眼泪一起下来：“陆维，我爱你，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感觉到陆维的背脊变得僵硬，韩愠允更是使出劲抱着他，抱着自己的幸福。
“这是我的梦想。韩愠允，我也爱你。”
从小到大，韩愠允从未像此刻一样安心，陆维将她抱到床上后给她拧了毛巾擦脸，她才意识到自己丢了脸，不自觉红了脸。陆维倒是很开心，还捏了捏她的脸蛋。韩愠允第一次这么仔细看陆维的眼睛，里面的宠溺那么明显，为什么她以前总是忽视呢？
陆维和她一起躺在这个房间里，她靠在他怀里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以前的事情。不需要韩愠允开口问，陆维一点一点告诉她他想要让她知道的事。
“对你们一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怀着恨意活着的，我觉得我永远也忘不了妈妈随爸爸离开家去参加宴会之前看我的眼神，她好像对我说‘保重’。他们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没有哭，甚至觉得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而且爸爸也陪着她，那里没有沈姨，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感觉到陆维的哽咽，韩愠允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抱住他的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所以我就想让她的女儿为她母亲犯的错负责，同样的一切我要她的女儿全部经历一切，当知道你才是沈淑英的女儿的时候，我曾有一瞬的迷惘。那时还死撑着不肯放弃报仇，想着既然这样就两个人都伤害了吧，先抛弃韩黎允，再和你在一起。可是当我想到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和你结婚的时候，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一直以为生活就这样下去了，可我竟然开始幻想和你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后来想来原来我早就喜欢上了你，对你说那些话，给那些建议并不是为了不打乱我计划。不过是怕你等不及我做完我要做的就成别人的了，自私地想让你一直一个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弄得浑身是泥，脸也被弄得跟花猫似的，我就这样笑了起来。那时想来好像从未这样笑过了。”
听到这里，韩愠允也笑了起来，她将头抬起来，“我记得，你那时真好看，像个王子。”
“那我现在就不是了？”陆维作势要挠痒痒，韩愠允正色道我怀着孕呢，陆维这才罢休，换做吻了一下韩愠允，然后便将下巴抵在韩愠允额头上。
“其实你很坏，这样子对韩黎允。”怪不得韩黎允回来后这样对自己，如果换做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知道对不起她，可是没办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韩黎允更早，那时我见到一个女人经常在大院门口徘徊，有一次她竟然拦下我请问带她进去因为她不只一次看到我跟韩黎允一起进出，可能是穷途末路了，我不过问了几句她变什么都告诉我了，她是韩黎允的亲生母亲，好在她也算为韩黎允考虑没有宣扬出去，她来是为了要钱，想必是敲诈韩家太多次韩明正不耐烦了，所以我用了钱堵住了她的嘴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韩黎允也会知道，所以就在从西藏回美国后对她坦白了一切，我也给了她她母亲的联系方式，不过照她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去找她吧。”
说到美国，韩愠允想起了什么，伸手捏住了陆维的脸颊，到恶妇的转变异常之快：“韩黎允对我说她可是住在你的公寓的，老实交代，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