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侍卫洛砚.我舍不得
记忆里，十七岁的少年，在寒风里环抱着她，静静的在雪地里伫立。那温暖而轻柔的话语，说瑶晔，我会带你离开。
他说，会带我离开。
我相信，并且坚信。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即便，他一开始，只是一颗权谋棋子。我依旧相信，他是爱我的。因为在十七岁那年，那颗放肆盛开的梨花树下，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我的影子。
“如果在那一天，我能够任性一次，让他带我离开，或许，不该是这样收场罢。”
悲戚的话语，在漫天风雪里被冻结在让人窒息的沉默里。她再一次悄然的背对着秦兆熙，遥望远处，潸然泪下。那些从遥远的国度飘荡而来的记忆，在年华的齿轮转动时，不停的碾过她的心。
疼痛难忍。
冬日，旭阳十四年的第一场雪，在寒风无声的宣告中到来。此时的瑶晔，身着刺着牡丹的白色裘衣，足下是粉色的雕饰短靴，裘衣的帽子边，是洁白的绒毛。她躲在那簇白色里，脸颊冻得通红，宛如突兀闯进尘世的天界仙女。
往手里哈着气，她急匆匆的从云岚阁出来，经过那秋千架，看见上面落了厚厚的雪。抬头，梨花树也是银装素裹，雪花在枝头招摇着不肯落下去，像是冬天开放的奇异花朵。
淡淡的一笑，她在梨花树下，举首仰天，闭上眼，感觉到雪花落在脸上。
冰冷。
静默的站了一阵，她终于挪动脚步，穿过那梨花树，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
“洛，带我离开吧。”
找到那个少年的时候，他亦怔怔的站在落雪里，望着远处发呆。瑶晔疾步跑过去，惊起脚下的落雪。
她跑得气喘吁吁，不等洛砚问什么，就急切的扑进他的怀里，轻声的说道。语气里，是久违的怯意。
他抬手，慢慢的环住她，将落雪隔离在他的怀抱之外。抚摸她黑色的发，洛砚的眼神，忧郁的看向那一道道的宫墙，笑得有些悲凉。
“好，我会带你离开。”
他说，我会带你离开。却并没有在那一天，就带着她离去。她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请求而已。
也就是在那一天之后，枫琉国的聘礼，到达了旭阳国。听上官流蔚说，枫琉国的那个暴君，指明要她。因为听旭阳国的使者说，旭阳国的九公主瑶晔，是倾城的容，倾国的貌。
“呵呵，我知道，那个使者就是王良。”
他故意在那个暴虐的君王面前那样说，不过是想要报复。想到他的眼神，瑶晔不禁冷笑一声。
“我怎样害死了四姐姐，他就要我怎样偿还。更何况，我曾经在朝阳殿劝过父王，早些罢免了他。”
上官流蔚，她的父王，为了国家的安定与平和，皱着眉，忍痛答应了让九公主和亲的要求。
她知道，那个戎马一生的帝王，一定是在众人安眠的深夜，心痛的无法合眼。独自，站在高高的楼阁上，为女儿的命运，担忧一把，叹息一声。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作为一个君王，他要兼顾天下，着实不易。所以，她也静静的接受了所有的安排，可还是心有不甘。
但……纵然不甘心又能如何，那个少年，根本，不愿意带她离开。所以，错过了那一夜，他们就错过了一生。
说着说着，外面突兀的飘起了大雪。瑶晔的目光，穿过窗格，最终落在飞扬的雪花上。仿佛，看见那年的少年，安静的伸手抱着她。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让人舍不得离去。
雪，还是在下，像是在为她的即将离开而舞蹈。又像是在为谁念悼词，那样的幽怨，那样的惆怅，那样的悲伤。
她手里拿着暖炉，目光穿过雪花到达那架秋千下。秋千下的少年，一身劲装，在落雪里舞剑。少年的脸，在雪里那么的明亮而柔和，她看得有些痴了，未曾发觉眼角的泪水，竟已经滴落到了衣襟上。
“洛砚，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高兴么？”
抱着暖炉，起身，她款款的迈步，到达他的面前。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显得那么沉重。他舞剑的手，在那一刻停下来。眼睛里，依稀是淡然而清冷的光。
“离开这里？去哪里？”
俯身，替她拉了拉身上的裘衣，不经意的询问道，却看见，瑶晔的嘴角，挂着悲凉的笑容。
“我去枫琉国，和亲。”
装作不在意的笑笑，转过身，泪水却盈满了眼眶。她伸出手，用力的捂着下颚，深怕自己会痛哭出声。
“和亲？”
洛砚的眼睛在那一刻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盯着她颤抖的背影，瞬间被绝望击垮。
原来，昨夜她那样急切的跑过来，想让他带她离开，是为此。难怪，昨夜的她，话语，那样的急切。在他的回答里，又是那样的失落。
“瑶晔，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少顷，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身来，扳过她的身子，握紧她的肩膀，坚定的说道。
抚去脸颊的泪水，她倔强的摇摇头，凄凉的话语，随着秋千回荡，摆动在他的心间。
“迟了，洛。昨夜，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风，突兀的从窗外侵入，扑面而来，扬起他鬓角垂落的发。白衣的洛砚，站在漫天的落雪里，仿佛再一次听见，瑶晔在他的耳边说洛，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当从那些满载他与瑶晔在一起的美好岁月的回忆中抽身出来的时候，竟是那样的不舍。凝眉望去，窗外，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远离十七岁的最后一个关于瑶晔的记忆，便是她说完那句话以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大雪，在瞬间将她柔弱的背影湮没。只留下她的那个笑容，凄凉而幽怨，成为他心里深深的烙印。
一步一步，沿着那条走廊，迈着安静的步伐。似乎，在跟随着那年九公主瑶晔的步子。突然明白，那年的瑶晔，走的那么悲伤。
也许，那一刻他坚决一点，他们，早就脱离所有的束缚，一起浪迹天涯。那时的瑶晔，一定也希望，他能叫住她，带她离开吧。
可是，他没有。
所以，错过去了，就回不去。
十七岁，他与她，那些美好的岁月，便永远的过去了。而九公主瑶晔，也永远，被埋葬在了那年那天的那场大雪里。
从那时起，誓不回头。
“瑶晔……”
抬手，接住那落下的雪花，像是接住从瑶晔的眼睛里，掉落的饱含心伤的泪水。
一只雪鹞，从远处飞来，渐渐的近了。飞进院落里，它乖巧的站在洛砚的肩膀上，叫了一声。
洛砚满带哀伤的双眼，在那一刻变得冰凉。他伸出手，抓住在肩膀上歇息的雪鹞，从它的爪子那里取下一张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