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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曾与幸福结伴同行 (2)

祁妙瑶走后喻涟飞快的收拾房间,物品各自归位,打扫,理床。窗帘即使缝好也不好看了,只得重买——祁妙瑶指着那团破布对她说,橙黄!亏你想得出来,你觉得和殷君泽的房间搭调吗?你觉得和他这个人搭调吗?笑死老娘了。

喻涟难得还了一句嘴,人是会变的,他已经不跟你在一起了不是么。那边愣了下,他跟你说起过我?当然。喻涟撒谎了。祁妙瑶不再废话,直奔主题,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暂时援助我一点,嗯?喻涟想了下自己钱包里躺着的三张大团结,但马上又打消念头,不行,这钱是她省下来买储备量充实他家冰箱的。祁妙瑶不慌不忙的说,没有就算了,我明天再来,反正我每次向他开口,他都不会忍心看我失望而归……

就这么,喻涟掏空了自己的钱包送走了一位瘟神。中午,殷君泽吃着喻涟做的糖醋虾球一脸幸福,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裸奔的盆栽,破碎的窗帘,来了又走仿佛从来没出现过的前女友祁妙瑶。

这天是殷君泽挽起袖子洗的碗,在潺潺的水声里他背对她说,你累了吧,去睡会儿。简短的字句,淡淡的怜惜。

躺在祁妙瑶躺过的床上,她竟然也可以没心没肺的很快睡着,闭眼就开始造梦,梦里殷君泽吻了她,附下身来缓缓的嘴唇重合,极轻极珍惜的如同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醒过来,床前没半个人影,眼角拖曳泪痕,嘴里有微苦的味道,她暗暗回想中午有吃奇怪的东西吗?苦涩辣呛的,仿佛烟草味。

{七分红处}

妈妈近来拿了奖金,增加了喻涟的零花,物质决定意识,财大气粗起来新想法便源源不断,思来想去喻涟最后横扫了服饰一条街,又从头到脚给殷君泽买了一身新。水蓝色运动T-shirt,做旧牛仔裤,荧光复古NIKE——是不是有点儿眼熟?

殷君泽逐一换上,登时像换了个人似的神采飞扬,喻涟眼睛里桃心乱冒,把模特儿也逗笑了。他笑起来有夜的味道,忧郁又莫测,非常迷人。

这笑最后僵在了唇边,在他目光碰触到取尽衣物后露出的伞时。喻涟说过,第一次见你,天正雨,你撑浅橙的伞。低头往身上看,他明白过来。

他走到阳台上大口呼吸。

怎么了?要不要紧?慌乱中她只知道一个劲的拍她的背。

我没事。他沉默良久说,喻涟,我多希望你爱上的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我。

喻涟直视着眼前颓丧的男子,执拗的说,我就是,我为什么不是呢?初见时你多么富有生气,你就应该是那样气宇轩昂,眉飞色舞,你的生活不应该被任何烦恼来打扰……

殷君泽打断了她的话,请不要否定我的生活方式好吗?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关系,先从衣着做起,你的心情慢慢也会跟着阳光起来,然后整个人回复成我第一次见到……喻涟努力的说着,声音突兀断裂,是因为有人拉起了她的胳膊将她推到门外,干脆利落的摔上门。

隔着房门他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前半句喻涟照做了,后半句当了马耳东风,第二天她又登门造访,彼此都对昨天的争执绝口不提。

喻涟不记得大半年来拿过多少次钱给祁妙瑶,有天祁妙瑶问,你的积蓄差不多弹尽粮绝了吧?她老实点头,对方摁灭烟头站起来走了,走出三米远回头又是一声冷哼,说,心花怒放的滋味很美,但花绽过了头就要败,你听说过七分红处便成灰么?

喻涟真想就地捡点什么朝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漂亮脸蛋呼过去,到底忍住了。听不懂她古里古怪的话,心里却惶惶,都是那句“七分红处便成灰”,一直想到手脚冰凉,是诅咒还是谶言?

{信仰碎片}

喻涟比从前更加卖力的对殷君泽好,她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好像有人在暗地里给他们的感情掐表数秒,能听到倒计时的嘀嗒声。

陈斐好几次对着喻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喻涟学着她的口吻调侃,喂,有屁不放,熏坏五脏。

陈斐喷笑,又正色说,喻涟,那个……有没有自称殷君泽前女友的人问你要钱?

喻涟胸口一窒,笑着摇头,要青春损失费也该是找他不找我呀。

奇怪……呃、没什么。不过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时千万别给,先告诉我唷。陈斐还是有点不放心。

喻涟笑,安啦安啦,你当我家有印钞机啊,说给就给。

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只要不看不听不思考,不去拼合那些蛛丝马迹,就可以掩耳盗铃般的爱下去。

文具盒里用荧光笔行云流水的写了串英文:You can choose love me or not,the only way I can do is to love you or love you more.殷君泽借她绘图橡皮时看见,凝视半晌,默默的合上了,他在咽下了一个做法非常复杂的甜点苏芙哩后说,我们分手吧。

喻涟手里舀罗宋汤的勺子应声跌进汤盅,汤水溅湿了两人的衣襟,但是没有人伸手去擦,无言对望着,喻涟的眼睛里终于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晶莹,无声询问,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表演着无动于衷,太单纯,太幼稚,不是我喜欢的型。我喜欢的你也见过了,喏,就是祁妙瑶那样的,冰雪聪明,成熟火辣。还因为,你已经没钱再为这场“爱情”买单了。这样足够清楚了吗?

够了。说完喻涟给了殷君泽一个声响效果极佳的耳光。

喻涟曾问张磊,爱是什么?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是凡事包容、相信、盼望、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喻涟一直这样笃定的相信着。每个人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信仰,如若丢失它会匍匐在地。一直支持着她的东西还被她紧紧护在怀里,可惜都被现实碾成了碎片,重伤难愈。

日落西山,依稀能听到这城市上空归鸟的鸣叫穿透暮霭,在天空回绕,公车内由扰攘渐趋宁静,旁若无人落泪的女孩沐浴着各色眼光。

下一站,也许是终点站,也许依然是过路站。只不过这一趟旅程,她要下车了。

{荼蘼花事}

有人说,爱一个人是很卑微的,如果对方不爱你的话。当一星期后喻涟带着做好的甜点,沉甸甸的零食,新买的植物出现在殷君泽家门口,终于发现自己已经爱得没有自我。

年轻的主妇、天真的幼童都好奇的打量她,你找的人已经搬走了,不住这儿了。他搬到哪儿去了呢?不知道。

不自然的拽了拽超短裙,逃也似的离开,高跟鞋在石阶上敲打出寂寞的回响,精心打造的妆容被防水不彻底的睫毛膏弄得一团糟,在洗手间里喻涟摸出化妆液和洗面奶,然后在汩汩的水流下放纵了自己的泪水。

我爱你啊,自信宇宙第一的爱你,即使被欺骗,被伤害,还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折返来原谅你,为何你却不肯出现,接受我的谅解?

后来,殷君泽这三个字在喻涟那里成为禁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绕开不提。

再往后,喻涟有了新的男友,不是每个人戴框架眼镜都好看,轮廓特别好的才能为斯文气质锦上添花,有次大家怂恿他把眼镜摘下,才发现这位新男友的面孔似曾相识。

一年后,十星坪曾是长长石阶的地方变成了平整的公路,喻涟的马尾披下来,做了甜美诱惑的公主烫,连课间都不再穿肥大而遮蔽身体曼妙曲线的校服,曾经清澈的眸子在隆重的黑色眼线后面,被金色眼影耀得辨不清神情。

喻涟不再为任何人妥协,也不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她会计划好投入的比例,随处告别可以不留一丝痕迹。陈斐说喻涟终于开始长大,说的时候无限感伤。她问霞霞,你说真爱都是一次性的么,所以用完就没有啦?

隐约听说殷君泽退学了,搬离这城市,却不是一个人走的。

紧接着邻市有条新闻称,一情侣诈骗团伙近日落网,流窜作案多起,涉案8万余元,二人均获刑……

{最后之后} 尾声

张磊说,我把殷君燃和他孪生弟弟殷君泽弄混了,赢不了市一中的优等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诈骗犯?我不该望而却步的。

喻涟愣住,说,殷君燃是不是住在十星坪一带?

对啊。张磊点头,父母离婚后他跟了他爸。他弟弟跟的是母亲,后来听说蛮惨的,母亲和继父一起出车祸死掉了,姓祁的继妹非常恨殷君泽,到处给他捅娄子不说,还借了不少高利贷,估计他们就是为了还债才走上的犯罪道路……

霞霞远远的看见喻涟脸色不对,赶紧插进两个人中间,一把推开张磊,去去去,我们喻涟早就名花有主,你别想来松土,少说些有的没的啊。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喻涟,那天我无意间在陈斐的课桌里发现的,上面写着“喻涟H2↑”,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给你。

带着某种预感,颤抖的手指接过了字条,摊开——

“喻涟,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城市,我知道自己没脸见你,也不确定你是否还愿意收到来自我的任何讯息。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那天遇见的人是我哥,他优秀完美,适合清澈无垢的色彩,和劣迹斑斑的我判若云泥,你会爱上他,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就算知道我们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点不搭调,我也依然自私的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展露纯净笑脸。

然而我不能再继续欺骗和伤害你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难过没有在尚且拥有清白人生的时候遇见你,而我,早已丧失爱你的资格。”

喻涟抬起手遮住眼睛,想要掩饰情绪,不想还是失控的大哭起来……

不是的啊,我爱的不是殷君燃,不是任何人,只是你。落拓的你,沉默的你,比任何人都脆弱孤独的你……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你。

即使当喧嚣的流年散尽,青春灯火渐灭,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世纪,曾那么卑微的爱过一个满眼忧郁的男子。

不会忘记这短短一程里,我曾倾尽我最好年华里的所有,换得与幸福结伴而行。

后记:域外箴言说,谎言都很危险,只有说实话最安全。

但生命里总有一些时刻,逼迫人们去冒险。殷君泽本可以第一时间纠正喻涟的错觉,带着所有欺骗和伤害不留痕迹的路过这个纯净的女孩,但是他没有。他看到了她的绽放,就不甘心与她错身,哪怕清楚的知道彼此生活的世界有着难以逾越的天堑,也固执的用谎言筑桥,希望能渡他去到有她的彼方。

他编织谎言,守着那秘密,也守着他们短暂的爱情,可一旦红日破晓天光大亮,真相无处藏形匿影时,就要消融于湿湿的土。

生命无法在谎言里开出绚烂。原来无论多么拼命想要翻越种种不可能,去到有你在的将来,在与真相背道而驰的路途上,所有的努力也只是让我们离幸福愈来愈远而已……当喻涟终于明白这一切时,渐渐湮没于骄阳之下的年轻的面容,已经沾染岁月的风尘有了疲倦神色,而曾经为了谁不顾一切的心,也泛起了皱纹。

破碎的谎言里我们终归离散,去到天涯海角,无论是在飞舞后落地,还是在荼蘼后枯萎,这段苍翠年华亦会记得,我们曾在这里做过一些事,爱过一些人,留下一些时间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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