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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章鱼小丸子VS鲨鱼小王子 (1)

鲨鱼王子的章鱼小跟班

迟到了迟到了!我头顶书包,像一股小旋风一样慌慌张张地在上学路上狂奔,昨晚睡太晚了!都怪妈妈,明明知道女儿第二天要上学还非要让我帮她准备蒸糕和章鱼烧的原料,还振振有词地和老爸说:“我们彩晶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了就把小店传给她吧,不然她会饿死的。”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娘么?呜呜

学校的大门在望,我慢下速度来,像阿拉伯少女顶水罐一样我顶着书包慢慢地踱进校门去。对门口值日生们的惊讶目光视而不见。你们看我不见,看我不见

进了学校我赶紧溜到公共区的角落打开书包,还好,辣年糕在我不遗余力的守护下乖乖地呆在塑料盒里,而且还是温温的,开动啦!唔,妈妈做的辣年糕真不是盖的,特别是我的亲亲小可爱甜不辣,吃起来人都要眯眯眼的,美味啦!

正在我享受世间第二大幸福事件时,一声惨无人道的声音砰然炸响:“大胆!哪个班的?竟敢躲在学校里吃东西?”我心脏瞬间砰砰小跳起来,抬起头来一看,心脏大人干脆像急速行驶的跑车轱辘一样疯狂运转起来。

教务主任拿着一根教鞭,挥舞着虎虎生风地向我跑来。我一看,立刻拔腿夺路就逃,被抓到就死定了死定了,我曾经看见过一个三年级的胖学长被她的无敌神鞭揍得满地找牙的样子,我这样的弱女子掉她手上……呜,不敢想了。

跑得东倒西歪的同时我当然没忘记我的辣年糕了,真是,一整个早上诶,不吃完它我铁定会在白天看见星星闪闪亮晶晶的。

我已经跑得呼哧呼哧软趴软趴了,可是我们的教务主任大人却越战越有劲,跑起来像一头劲头十足的斗牛,天啊,主任,您吃了多少钙中钙呀。

终于我像一只软脚虾一样败下阵来,可是,在我不可自制地向前扑倒时竟然从转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人。SO,我倒了,辣年糕翻了,眼前的人傻眼了,身后的主任抓狂了!

我悲惨地抬起沉重无比的脑袋来,花三秒钟哀悼完我命运多舛的辣年糕后,满眼歉意地看向被我的辣年糕们亲昵接触的鹅黄色衬衫和,它的主人。

嗯,很大一枚帅哥,鉴定完毕。

我向他道完歉准备自力更生站起来时,眼前的男生却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哈哈大笑两声,以仍然趴倒的姿势尴尬地眨眨眼睛:“我没钱,洗衣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小费我们改天再算?嗯?”

他听了,哈哈一笑,走前一步,再次伸手,将我从硬梆梆的地板上拉起来。呀!我刚才做了什么?以小女子之心度大男子之腹了吧!真是丢脸到家了。我扯巴扯巴摔得一团糟的裙子,装傻向他呵呵地笑。在我还来不及想清楚如何下台的时候,我猛地感觉一股杀气自我身后破空传来,我像木偶一样将脑袋转动个方向。

这次,小心脏绝对已经超越音速了啦!

主任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呼呼地发射着小刀子。天要亡我,彩晶完蛋了!

“啊!妈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的声音悲惨地在办公室里回荡着,真是闻者要伤心,见者要流泪呀!

可是,嘿嘿,其实没那么痛的,我算是知道那个学长满地打滚的原因了,绝对不是被打的,主任第一鞭下去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敌神鞭吗?很没震慑力吔?轻飘飘的,我娘给我挠痒痒都比这狠。可是主任看我没反应的时候,又略略加重了一些力道,见我还木反应,又重了一些。然后,我明白了,主任是在见人下菜碟呢,她要让落她手上的学生既受到教训又不会受伤。我顿悟了,于是我开始卖力演出,哭得比悲剧女猪脚都要凄惨。

事实证明,喊得越狠,鞭子就越温柔哦。

在我喊得无聊向门口望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没穿制服外套,雪白的衬衫映得他面目清朗,眉目间有初雪的洁净和清寒。那一霎那,我突然感觉,这个家伙离我好远啊,好像他是富士山,而我是汉拿山,两山之间,永远只能遥遥地,遥遥地相望。

“好痛呀!”这一声喊得真诚无比,心脏今天有些顽皮,冷不丁地就给我抽了一下子。

孔皓泽左手托着一沓作业本,右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指节都有些泛白。

唔,有什么宝贝吗?我紧盯着他的拳头,恨不得能像超人那样拥有透视神功。

他也看着我,不知为什么,在我心不在焉的叫声中,慢慢地松开了手。

哈什么都没有嘛。我失望地回到我的受害情景里,继续投入演出。

主任见早读时间都要过了,就大发慈悲放了我。我苦着脸和这只纸老虎大人礼貌地鞠躬道歉,然后和孔皓泽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在前面,背影修长挺拔,迎着朝阳的方向步履优雅迷人。

我像喝了果子酒一样迷醉。

可是心里在说话呢。孔皓泽,你该说点什么吧,你说啊,再不说我可就要发飙了啊!

这样想着,他突然转回头来。我吓得脑袋一缩,以为被他看穿心思了呢。可是心脏却又开始扑通扑通地满含期待地跳动起来。

“你的地理作业没教,回教室给我。”说完,他又回过头去继续走路。

心悠悠地直线荡下去。我嘟嘟嘴向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孔皓泽,女朋友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耶(脸皮真厚呀!),这样子表现太不够义气了吧!

可是,我始终还是只能这样屁颠屁颠地,小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像他的第二个影子。

因为,我是那么那么……喜欢这个拽嗖嗖的小子啊。

章鱼鲨鱼的成长记

和小王子孔皓泽的首次相逢发生在我人生的第九个秋天。

妈妈是个热情得像炉炭一样的人,刚从大邱搬到首尔,我躲在房间里抱着玩偶怀念家乡的小伙伴。

妈妈不敲门咚咚咚走进来,端着一盘子章鱼烧和大麦蒸糕不说二话拉起我往外面走。

“去哪里啦?”我真委屈,为什么我的妈妈不像多吉和妍喜的妈妈那样温柔和善解人意呢?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抱着我给我轻声唱小青蛙或者三只熊的吗。

等爆炸头的妈妈停下来时,我发现我们正站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

秋枫的叶子红得好像一首诗,无穷花开得汹涌鲜艳,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在树枝间婉转回荡,不知从哪里还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美妙钢琴声。我小小的心灵完全被这样整洁美丽的景色吸引住了。

“无穷花用来煮拌面很好吃呢。”煞风景第一的妈妈按了门铃后发出这样的感叹。哎

门打开了,一个梳着好看的发髻的阿姨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们是新来的邻居,十分冒昧,来拜会一下,以后请多多照顾了。”妈妈把手中的盘子递过去。

发髻阿姨很和善地笑着接过去。

“这是小女,你们家好像有个小男孩吧,可不可以让他们认识一下,小朋友有个伙伴比较快乐呢。”妈妈突然这样说。

“皓泽,出来一下。”发髻阿姨笑着点头,朝门里喊。

淡淡的钢琴声停止了,拖鞋的声音啪啪地越来越近,我瞪大眼睛,仿佛在期待一个奇迹的降临。

白色恤牛仔蓝的背带裤,米色的兔兔拖鞋,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晶亮。

我呼一下子闪到妈妈的身后,捏着她的大花裙子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孩。

他最多高我一颗核桃,可是他看起来好有气势哦,高高在上的,不可接近的,让人不敢和他面对面。

“妈,这只花狸鼠是谁?”他的声音很脆,也很冷,像一种硬质的冰棍儿。

我不知道花狸鼠是什么,可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他的妈妈老实不客气地敲了他的头一下。

“对不起,他不是嘲笑你的大门牙。”发髻阿姨给蛇化了一双丑丑的脚。

我石化了。世上笨得有剩的妈不止我家一个呀。

以前谁敢嘲笑我的两只小兔牙牙,我一定哭得他求饶为止。可是,这次我出乎意料地没有哭,只是怯怯地看着那双黑亮眼睛,突然很想很想和他靠近,让自己的身影印在那里面去。

从此,我成了孔皓泽的小小跟屁虫。上学跟,放学跟,放假他外出我也跟。

他被同学嘲笑,十岁的小孩子再冷静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斜瞅着我:“你是尾巴吗?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说话,只晓得拿眼睛啪嗒啪嗒地看着他。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啊,只是如果一天不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看着他的影子,我就会好像没有吃到章鱼烧或者晚上没有被爸爸亲亲额头,我会睡不着的。

旁边的同学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你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是个小傻瓜吧。皓泽可真可怜啊,被个小笨蛋缠住了。”

孔皓泽突然就暴走了,那是我见过的他最凶的一次,他举起手里的书包,狠狠地向我掷过来:“你真是笨蛋吗?你看不出我很讨厌你吗?”

铅笔,书本,文具盒,哗啦啦七零八落地砸我一身。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我一点都不痛,可是很难受,他说他讨厌我……

看见我哭了,他好像有些傻了,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看着他的目光又飞快地把头扭开:“我是故意的。你可以打我报仇,可是我不想再听见你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慢慢走到他跟前,放下书包,腾出一只手来,蹲下去,捡起他脚边一块橡皮,一支卷笔刀,数学书……我把整理好的书包递给他,用衣袖横着擦了一下鼻涕:“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困扰的。”

他接过去书包,黑亮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光芒,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后来我果然义气,实践诺言,再也没有让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因为我老穿运动鞋,走路尽量像只小猫一样轻悄悄。

孔皓泽开始依然很不待见我,后来终归被我的不败元气所战胜,总算做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飞快地长大了。我的兔牙在换牙的时候脱胎换骨,变得像小贝壳一样整整齐齐。章鱼烧我还是喜欢吃,可是不再一天不吃就闹腾。尽管爸爸抗议多多,我还是狠心地把睡前吻单方面取消了。只有踩着孔皓泽的脚步回家上学这件事雷打不动地留存下来了。

他对我的态度没再好也没坏,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我想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比陌生人稍强一点的邻家小妹妹吧。就连我们两家人一起聚餐的时候他都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虽然这样,可是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是谁说的,如果放弃欲望,暗恋就是天堂。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天堂里最幸福的天使呀。

吃错药的后果

直到那一天。发髻阿姨去江原道了,家里只有孔皓泽一个人。妈妈让我去叫他到家里吃饭。

我一听,窜起来就手舞足蹈地往对面奔去。

门铃按了好久都没人开门。我觉得不对劲,顺着无穷花树爬到二楼,跳进窗子,一看,傻眼了。孔皓泽躺在床上,呼吸困难,脸色苍白,脸颊却奇异地绯红。摸摸脑袋,烫得像热年糕。

整整手足无措了好几分钟,我才想起来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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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集益,70后重要作家。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在《十月》《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天涯》等大型文学期刊发表小说六十万字。2009年获《十月》新锐人物奖。2010年获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