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娘娘吉祥！”他身后的众人齐声道。

我走上前，看着他，轻言：“都免礼吧。”

他谢了恩，又道：“见娘娘气色不错，末将也略感心安。”

我笑了：“本宫谢司徒将军挂心了，伤心的事情总有一过。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再说本宫现在有了孩子，自然是该收心的。”

仇恨让我变得坚强，可是我却要对他说是因为爱。

他依旧不动声色：“末将，恭喜娘娘！”

我点头不语，携了春桃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

殷漓已经大婚，太后却仍然没有会梵佛寺，我知道她也是忧虑了，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所以她才心存芥蒂。

殷曲答应了的，便是很快兑现了，封妃的诏书第二日便下来了。从此，我不再是芙妃，我已经是贵妃了，位居四妃之首，就是淑妃见了我，也得喊我一声“娘娘”。

不过一夜之间，身份百态，要变也是如此之快。

如今的重华宫，不比以前，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堪堪是门槛踏破啊！

许多人，我都让人回绝了，双方都是陌生的，何苦找些什么借口来亲近呢？我不是淑妃，不会去拉拢盟友，亦不需要靠着别人来活。

孩子三个多月了，还看不出，不过也快了。

杏吟倒是来得快，连我都惊讶无比，原以为她根本不会来，看来我还是想错了。

“我有话要说，让所有人都下去！”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话，语气中带着怒。

我挥手屏退了左右，好啊，我也正等着这个机会，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我与她之间也总是要有一个了断的。

与她隔了三丈远，却仍然可以感觉得出她周身强忍住的怒火，那般令人生畏。一双杏目红红的，瞪着我，手捏着帕子，却是不说话了。

我忽然间觉得失望起来，姐妹共侍一夫，当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么？

呵，嗤笑一声，道：“吟婕妤可是来恭喜本宫进位的？”

“你！”她疾步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话，却说得发狠，“你怎么可以用孩子去换得进位！”

她没有用敬语，没有叫我“娘娘”，直接用了“你”。我听着，心悸一动，恍惚中，仿佛又看见以前的我们。

杏吟又道：“不要以为你有了孩子就可以有恃无恐！”她的话，总是这般触目惊心。

我忽然就生气了，却拼命隐忍着怒意，面上带着笑：“你不也是想怀了皇嗣好让皇上给你进位的么？怎么，如今我先有了身孕，你有这般耐不住性子了？”我不顾她骤然变色的脸，继续道，“不过说实在的，皇上夜夜宠幸你，是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能怨得了谁呢？”

杏吟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我要毁了洛家，我要手握重权。你有殷曲的爱，就不要来管我的事情，好么？

“你有这样空闲的时间，倒不如好好去想想，如何才能怀上皇嗣！”杏吟，走吧，你回去吧。

“你难道当真以为你……”脱口说了一半，她忽然缄口了，转口道，“他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忘了他！”

我心中徒然一震，笑道：“既然你都知道我这么做为了什么，更不应该来管我！”

“妁儿！”她吼着。

我退了一步，摇头看着她：“他死的时候，妁儿就已经死了。你若真的想要阻止我，大可以去和皇上说，我根本不是洛朵夕，只要……你舍得。”

要我亲口去跟殷曲说，我做不到，起码不是现在。若杏吟真的可以如此狠心，或许我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的，原谅我的自私啊！活着，不管背负着多大的仇恨，要承受住多大的困难，我亦不会退缩一步。

杏吟却自嘲地笑起来：“原以为他死了你便会收心，原以为阻止了你轻生你便能重生，呵呵，原来我是这般天真。”

我吃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不死，只是因为我的孩子，而不是因为杏吟那日的那番话。可是她现在的话，似隐隐地要透露什么，带着我的心紧张起来。

呼吸变得沉重不堪，我看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的神情由愤怒慢慢变了心疼，继而又转化成焦虑。

她说：“你根本没有孩子。”

一句话，如晴空霹雳。我颤抖地退了一步，手抚上小腹，颤声道：“你说什么？”

“你肚子里没有孩子。”杏吟重复道，她的眸子瞧着我，连着一丝晃神都不曾有，那是她的性子，那是她的实话。

“不可能！”可是我无法相信，“太医来诊断过，说我确实有了身孕啊！”

就是啊，太医的话又当如何解释啊！他们又怎会帮着杏吟欺君呢？

“有一种药，服了它，便会显出怀孕的迹象来，纵使是把脉也会误以为有了身孕。”她看着我，“我懂的药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我仿佛被抽光了力气，抵着桌沿，浑身发抖。对着她，怒火丛生，站不住了，终是慢慢滑倒在地上。她要除掉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却不知道，她竟也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为何要陷害我！”我有些绝望起来。

杏吟没有过来扶我，亦没有再上前，只是幽幽地道：“我不想陷害你，姐妹一场，只是不想你死而已。我哪里会知道你竟然会以孩子来让皇上为你进位呢？”

我咬着唇，她的话，句句顺理成章。

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我必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可是她想不到，我居然想到了利用自己的孩子去进位。

“呵呵……”无奈地嘲笑着自己，冥冥之中注定的，无法强求。

可是杏吟呢，你究竟是敌是友？

“你那么恨我，为何不干脆除掉我？”

她冷笑一声：“开始的时候我是恨你，而我最恨你的是，为何每次看见你落难我还是会心疼？你从小便这样，不让我省心过！”说着，她的眼眶红起来，泛着晶莹的水。

“呜——”可是我忍不住哭了，她的话是说要原谅我了。抬眸看着她，“那么你……可是真心做皇上的女人了？”

殷曲的心思是那般琢磨不透，现在连着杏吟也是如此，我已经不知道该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随着感觉去走了。

“我与皇上的事情你不要管。”她的话，又开始变得戒备起来。

我缄默了，依她的性子，就是我再死缠烂打也是不会问出什么结果来的。

隔了会儿，她又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假装怀孕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啊，就是我死了，也牵扯不到洛家的身上，对洛家而言，不过是出了一个恬不知耻、不择手段要往上爬的女儿罢了。

我冷冷地开口：“为我准备一碗堕胎药！”

“你想干什么？”杏吟讶然。

我还能干什么呢？

“既然孩子生不下来，那就干脆不要生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如此做了。她的不忍，她的好意，如今倒给了我一滩棘手的麻烦。

我要等，等一个让自己流产的机会。

难得的机会，也不能白用了，淑妃啊，虽然我现在位分比她高，却还是不得不戒备她的，不如就趁此机会……

那次她与棠瑾陷害我，让我失去了孩子，这一次，我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扶着桌沿站起身，我凝眸看向杏吟：“杏吟，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只当作不知。”

她有些震撼，不消片刻，又镇定下来：“药我会给你准备好，从此你我只当陌路吧。”

陌路啊，也好也好。

她嘴里说出来，我心里念叨着，还是疼了，纠结在一起，仿佛是永远化不开的魔。

我知道她是给了我一颗安定丸，是想告诉我，我做的一切她都不会说出去。但是她却要与我划清界限了，明哲保身啊，这个道理我懂的。

……

流言，不知道又是谁传出来的。

深得圣宠的吟婕妤因为嫉妒贵妃母凭子贵进了位，竟到重华宫大闹了一场，还把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

殷曲一怒之下，将杏吟禁了足，说是以后都不准她再踏足重华宫一步。

得宠的女人，在后宫是永远不得安稳的。

可是我现在偏偏就是要他不安稳，谁耐不住性子了就来吧，我布好了阵，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