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还亮着灯，顾老夫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着我们进门。
见到孙子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眼睛里隐隐的泪光，她朝着顾远航伸出手去，语气亲昵却伤感的喊着远航，来奶奶这里。有没有觉得那里痛。
我诧异的看婆婆一眼，却没有说出话来。
顾远航痛的在哪儿，或许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洗了澡洗了衣服准备睡觉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定了一个小时的闹钟，打算把船身先做出来。锯子的声响太大，我只能画好了线用毛巾捂着拉，眼睛酸了，就揉一揉，胳膊困了，就摊在书桌上轻松一会，就这样坚持着，超过了预期的时间，我终于完成了船身的制作。
为了逼真，我用刻刀挖了大大小小的舷窗。这样看起来，便有了当年记忆里的模样。
困极睡去，我竟连衣服都没有脱掉，早晨醒来，纯棉的睡衣皱得几乎不能看，我对着镜子呲呲牙，奔进了盥洗室。
上班的时候意外的没有见到远航。我心一紧，问怎么回事。
灵川说小少爷的寒假加强班结束了，从现在起到初七都不用去了。
我哦了一声，把额外的工具包扔在了座位旁边。
“夫人，你做什么？我看见有工具。”
“修个东西。嘿。”
“不用麻烦的，交给我就好了。”灵川的笑容真有感染力啊，我不禁想对他交底。
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没把握能做成什么样，又何必张狂。
“灵川，你知道远航和炫彩有什么关系吗？”
灵川对我忽然的问话不适应，他顿了一下像是攒了些勇气才对我说：“嗯。炫彩是小少爷的母亲的产业。”
啊。噢。
怪不得。
出那么大的事，有人替他出面，有人替他挡刀，还有人傻傻的跟在后面想帮他擦屁股，这个傻傻的人好像就是我吧。
“夫人，你帮帮小少爷吧。他心很好的，一点都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
“那样呢？抽烟，喝酒斗殴混黑社会，听说最近还学会了砸人家场子。”我反问灵川。
他对我的问话哑口无言。
是啊，一个仅仅只有13岁的孩子，学会了世上所有能数得着的坏事情，那么他，还有得救吗？
年二十三那天，清城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寒流，从年二十二晚上开始变天刮起大风，到第二日早晨，外面的世界俨然已是一副北国冰封万里雪飘的严寒场景。这对于看惯了清风拂柳，花香飘岸的清城市，这个冬天冷得太不寻常。
我的眼眶红红的，眼底还有很深的黑眼圈，一大早就被翠花拉起来和顾家的人一起吃长寿面。寿星是出事那晚就没再见到的顾远航，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装，淡漠安然的样子坐在属于他的位置挑起长长的面条一口口的吃着。
婆婆心思很重，她面前的碗几乎没有动过。她看着孙子吃完面之后，强撑着微笑跟顾远航说话。
“远航，吃了长寿面就又长大了一岁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有什么打算？”
顾远航礼貌的望着奶奶说：“哪里也不想去，起得太早想回去再睡一觉。”
婆婆哦了一声，这才开始俯低身体小口的吃起面来。仿佛孙子的回答很让她满意。
灵川就坐在我的右边，顾远航说话的时候他就用手捅了捅我的胳膊。
于是，这个时候，我不得不硬起头皮开口了。
“咳。那个。远航，今天是你生日，在家呆着多没劲呢。不如，我带你去玩吧。你看外边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呆在家里时间就浪费了！”
婆婆瞪了我一眼，不悦的反驳我：“那怎么行，没听过下雪不冷化雪冷吗？就算外面不下了，可是比下的时候冷上三分的，远航这段时间身子骨不好，就在家过生辰吧。秦嫂，中午去订粤香楼的酒席，要远航爱吃的那些菜。”
我的手放在桌下，朝灵川无奈的摊了摊，意思是没辙了，亏我还请了一天的假。
“不要了。我和。她出去！”
顾远航白皙的手指指着我，他忽然的改变主意令婆婆也有些措手不及。
顾远航接着强调了一句。
“我要出去。”
于是，再无人反驳他的要求，毕竟天大地大今天寿星最大，一向难缠的婆婆也不会做的非常过分。
我上楼换了件特意为远航的生日新买的格子短款大衣，我的腿长，随意搭了一条铅笔裤和栗子色的雪地靴，站在镜子前看看，也是颇为满意的。很久没有打扮过了，我看着自己竟有了些许陌生的感觉，衣服的领口有点低，我打算围上一条围巾，既可以取暖也可以装点一下略显素净的颜色。
打开我这边的衣柜，空荡荡的几件衣服，连裤子都极少。上次从龙伊带回来的衣服我都塞进顾思远那边的衣柜了，都是没剪过标签的新装，我还是不要去糟蹋为妙。
除了一根薄薄的淡绿色丝巾以外，我就剩下一个灰簇簇的围脖可以戴了。挂在脖子上一试，那效果绝对媲美灰太狼的喜剧效果。
无奈中我打开了顾思远的衣柜，我想从成堆的没剪标签的衣服中找找看有没有围巾可以戴。
一找之下，发现顾思远的那边倒是有成打的各式丝巾和羊毛围巾可以拿来用用，想了想，最后抽出了一条英伦风带点点流苏的米色厚围巾缠到了脖子上，立刻，柔软的感觉就浸润在了身体四周。围巾上有淡淡的男子气息，属于顾思远的气味，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多少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灵川开车载着我们去了近郊的大型游乐场。
路上积雪很深，且都结成了冰面。他很小心的开着车，通常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开了几乎快2个小时。我偎在暖气融融的后座睡了一觉，昨晚熬夜熬得太晚，现在几乎不能持续一个动作10秒。醒来时，我看到顾远航的侧脸，正对着车外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
下雪的时候，世界会显得格外的寂静。许是雪落无声的缘故，所以少了雨水的滴答多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孤傲。
少年的眉眼，却令我感觉比窗外冰雪更加的清冷寂寞。
一路顺利，到达目的地。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看到游乐场里居然人声鼎沸。人群中以年轻人尤其是情侣居多，我们三个不伦不类的组合走在一起，颇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