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拥着看地上窗棂的影子慢慢消退,连呼吸的空气都换做了夜晚的宁静,我开口说:“皇上,下个月五皇子就满周岁了,应该设宴吧。”
“不是说不让你操心这些琐事了吗?”他的语气里有着责怪,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皇上,当初婳昭仪生产时正值特殊时期,宫中对他们母子也照顾不周,如今也应该做些补偿了,不是吗?”
“真不知道平日你想这么多,头不疼吗?”他突然半开玩笑地这么问道,我听了莞尔一笑。
“臣妾又岂能和皇上的日理万机相比?若要说想得多,皇上比臣妾要想得多又岂止百倍?”他听了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吧,想来他们母子过得也不容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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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后在御花园相见之后的第三天晚上,便传来了自己被圣上翻了牌子的消息。当听到太监的传报之后,赵芷荆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从沐浴到被乳白色半透明的纱巾裹着放到龙床上,整个过程都像是迷迷糊糊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竟然一直浮现苏玉楚的笑容,他是苏家最小的孩子,又是独子。按理说应该多几分戾气和骄纵,但是,他却完全不是,笑容干净透明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他说他喜欢自己,而她也不知何时在他简单的笑容和真挚的眼神中迷失了方向。他说他们俩同岁,便是有缘,她扑哧一笑,这样的理由也可以算作理由吗?庶出的她在家里受气,渐渐地便不知何时丧失了笑的能力,同为庶出的他,因为自己是家中独子,所受的优越宠爱让他虽和自己同岁,但是却像自己的小弟一样。可是,偏偏是这个小弟,要在她面前充英雄,保护她替她出头,除了母亲还没有一个人这么疼惜过自己,在他的陪伴下,她终于笑了,他说她笑的时候最美。
那个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的玉楚,如果当真知道自己进宫了,已经躺在了圣上的床上时,他会怎么想?会怪自己贪图权势吗?应该会吧,他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真相,也不会知道赵家调换新娘的计谋,他又怎么会给自己一些同情呢?他一定会恨自己是个势利的女人,恨自己让他爱上,又生生地将他撇下。若当他知道现在他们俩的信物在皇后手里,他又会怎么想,他会面对自己说,荆儿,你变了吗?
想着这些事,赵芷荆竟迷迷糊糊睡去,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了泪珠。等到醒来时发现已经天明,而自己竟然是丝毫未动地在床上躺着。皇上昨夜没来,歇在了栖凤宫……但是,回到钟粹宫之后不多久,便得到了圣旨,自己被擢为赵才人,迁居含泰殿。
五月的御花园里快过花期的牡丹和花期正好的芍药正在争艳,我缓缓走在花丛中,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小孩儿的笑声。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小孩子在草坪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个小宫女在旁边用皮球逗着他,一个宫女在身后护着他。五皇子,杜婳烟的儿子,好似从他出生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现在看到孩子,我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或许是有了身孕之后的反应吧,我不自觉地往五皇子玩耍的地方走去。
“皇后娘娘吉祥。”当距离五皇子五步左右的距离时,两个宫女就急忙行礼请安,坐在一旁背着我的杜婳烟立刻站起身,走过来向我见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五皇子看到周围的人都屈身跪下,天真的脸庞先是疑惑,然后冲着皇后笑了,那可爱的模样让我不禁一笑。
“五皇子真是可爱。”我笑着走到五皇子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他倒不认生,摇摇晃晃走来,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幼子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杜婳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道,和当日她求我让她见杜婳椿的样子一模一样。若不是我曾经亲耳听到她和杜婳椿的对话,我或许真会被她给骗了,她比杜婳椿更可怕,尽管杜婳椿才是我的敌人。
我微微一笑倒不介意:“一岁的孩子本该如此,若懂了规矩岂不是可爱尽失?”
她听了舒了口,我接着说:“你生珲儿的时候,时局不好,受了不少苦吧……”
“娘娘哪里话,臣妾的苦和娘娘为国家的付出比起来,微不足道。”她恭敬地说道。
我听了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没有情绪的微笑,站起身来看着她说:“皇上要给珲儿举行周岁宴。”
她一听,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我,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事,立刻跪下说:“臣妾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芍药拂过我的衣袂,留下摩挲的声音。之前是时局不稳,皇上也自顾不暇,但是时局稳下来之后,他也极少去看五皇子。杜婳烟虽然诞下的是皇子,但是并非长子,如今杜婳椿又重新是贵妃,她在宫中不过是昭仪,如此劣势她自然需要一个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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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芷荆带着皇上赏赐的四个宫女走进了含泰殿,她被赏赐住在含泰殿靠左的碧云轩里,碧云轩里东南西北四厢住着四个才人,赵芷荆是这次秀女册封的品阶最高的,但是住进这碧云轩才发现,其实才人在宫中什么也算不上。
到了自己的新房间,她倒没什么新奇的,随意坐了下来往四处看,她初进宫皇后就对自己半拉拢半威胁,自己何时变得这么重要?而且那方丝帕,她想着想着就看着手中的白色丝帕,上面绣着蝶恋花。自己和皇上的初见,皇后也知道,自己在钟粹宫的事,皇后也清楚,她说皇上会记得自己,于是第三天晚上自己就被召进了麟德殿,可是,皇上却在这晚歇在了栖凤宫。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可怕到如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