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揉了揉太阳穴，若我能劝服母后就不会有今天，唏嘘道，“太后之意，我无能为力。”顿了顿又突然质问道，“当初关于水利失误一事，若你们及时辅助皇上妥善处理，那母后就没有机会大展拳脚，还有什么血盟一事，这些都是谁闹出来的？若非各位大人苦苦相逼，置母后于绝地，她又怎会如此疯狂？”声音咄咄逼人。

我冷冷地盯着他们，那张与宫慈同样的脸庞依旧平静淡然，可我的眼神却是锐利的。那平静淡然的外表下蕴藏着无可奈何与尖锐的责备，若非他们只知怂恿，而忘了给皇帝出主意处事的话，母亲又哪有机会出头？

换句话来说，其实从我回宫以来，母亲确实给过皇帝很多机会。她虽压迫，却也张弛有度。皇帝完全有机会从缝隙中崭露头角，趁机将母亲的气势压下去。可他只知如何铲平政敌，忘了加强自我，外强中干。一旦出事，便无力掌控全局，母亲又岂会白白错过这种机会？

我苦苦劝说，可这些大臣依旧无动于衷。直到傍晚时，突听小玄子带了一批人马来，说是奉太后之命，清除苍蝇。我暗自一惊，怕是要出人命了。

果然，小玄子一到，先礼后兵，可众臣依然不为所动。他眼神一闪，阴毒道，“来人，奉太后口谕，若抗旨不遵者，拉下去杀无赦。”此话一出，众臣面面心虚，碍于王希善死守阵地，只得死撑。小玄子眯起眼来，沉声道，“拖下去。”几名侍卫走了上来，随便拉了个人就往屋外拖去……

我一惊，脱口道，“慢着。”

小玄子恭敬道，“长公主勿惊，太后说了，这些大人们越老越糊涂，不懂规矩，对长公主不敬，得松松筋骨。”

我暗自打了个寒噤，心思一动。暗道，胳膊扭不过大腿，若他们再固执下去，恐怕真的会血流成河。我突然像疯子似的吼道，“滚，都给我滚。”

众臣愣住，连小玄子都不禁呆了呆，显得被我突然而来的转变吓着了。我突然疯疯癫癫地冲进内屋，一把拔掉墙上的佩剑冲了出来，像疯子似的朝他们乱砍，直嚷嚷道，“滚，快滚。”

众人大骇，见我似乎失去理智，纷纷起身逃蹿。一瞬间，满院的人逃得精光。待人都走光后，我虚脱地跌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道，“这剑沉死了。”

喜红赶紧来替我擦汗，唏嘘道，“公主身子要紧么？”

我突然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头疼。

第二日，汝宁宫。

小玄子把昨日的事件如实汇报，宫慈挑了挑眉，饶有趣味道，“淮阳果真如此？”

小玄子居然幽默道，“当时长公主手持长剑，将王希善等人吓出了祠堂。”

宫慈垂下眼睑，突然噗嗤一笑，喃喃道，“好你个淮阳，心思也精明得很，居然用这招来解救群臣。”

王希善等人的乞求其实是皇后的意思，可结果不尽人意。她左思右想，突然心生歹毒之意，主意一定后，便找皇帝商议。当时皇帝大骇，龙颜大怒，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愤怒道，“梓童，你怎如此糊涂？”

皇后跪倒在地，嘴角浸出血丝，那高绾的发髻也散乱下来。她委屈地望着皇帝，突然爬过去抱住他的腿，泣声道，“皇上，臣妾也是逼不得已啊……若不如此，您又该如何自救？”声音悲怆凄凉，带着委屈的酸楚。

皇帝浑身一颤，他又怎不明白皇后的心思？可内心挣扎。他喃喃道，“淮阳毕竟待朕厚道，倘若出卖念城，朕实在不敢想象后果，要知道念城可是她的一切。”良久，他无奈叹道，“梓童，任何人都可以动，就他不能动，你可明白？”

皇后梨花带泪，只觉得内心一阵悲凉，暗自咬牙。她恨，恨皇帝的软弱无能，若他能强大起来，又怎会沦落到乞求的地步？直到许久之时，她平静了下来，抽泣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皇帝温柔地把她扶了起来，叹息道，“梓童，朕明白的你的忧虑，也明白你是为了朕着想。可淮阳毕竟是朕的亲姐姐，你明白么？”

皇后擦了擦眼泪，点头道，“臣妾明白。”

皇帝将她拥入怀，苦楚道，“委屈你了。”

南阳宫。

皇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着铜镜中人，她的脸微微发肿，却依旧娇艳如花。她是美丽的，她的生命也如这夏日般激情燃烧。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如花般的年龄就要断送在宫慈的手里。

那个时候，皇后的处境是尴尬而危险的，一旦皇帝被废黜，那她也得跟着遭殃。皇帝软弱，薛元义只管自保，她一个女人，如何能在权势中挣扎下去？可她想活下去，渴望求生的机会。皇帝甩她的那一巴掌，亦让她彻底地清醒了过来。靠谁都没有用，只有靠自己去争取，靠自己去挽救。所以她为了自己活命，出卖了念城。

祠堂。

虽是炎炎夏日，可我还得批件外袍，近段时间的折腾忧心令我的身子骨极端地下滑，异常虚弱。御医警告我不能动气，得静心修养才可，若不然性命堪忧。我暗自苦笑，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还不清楚么？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更何况，若真打算让我休养，那些老东西又怎会来烦我？

这日，我没料到皇后来了，暗自整理思绪，心道，是为皇帝的事么？待双方二人行礼后，皇后关切道，“淮阳身子可好？”

我淡淡道，“还能折腾。”于是一阵闲话家常。

今儿也不知怎么的，与皇后的谈话虽不痛不痒，可我总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但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那种古怪的困惑令我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