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程咬金来到帅府传达了李世民要为薛丁山和樊梨花完婚的口谕,薛丁山这几天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每天都在城外的大营里忙进忙出很少回帅府,就连纳吉,请期也都没有回来。
今天,眼看已经到了婚期还不见薛丁山的身影,可急坏了程咬金,便让人找来了姜须和秦英,说道:“你们带着尉迟江和尉迟松赶紧去大营把你薛哥找回来。过午他还要去白虎山给老元帅上香,他不回来算怎么回事?”
“是。”两个人不敢怠慢,连忙找来了尉迟弟兄。四个人四匹马离开帅府一直出了城,来到大营之中。
在辕门外下了马,走进了中军宝帐。只见,薛丁山还坐在帅案后面翻阅公文呢。姜须气往上撞,也不顾什么将帅之别了,来在帅案前拿起虎胆,“啪”的一拍。
薛丁山吃了一惊,紧锁双眉抬起头来,看了看姜须,怒道:“姜腊亭,你干什么?”
姜须冷冷一笑,说道:“干什么?我还想要问你呢,你想要干什么?明天就是你和嫂子完婚的日子了,今天有那么多事需要料理。你不闻不问的躲到大营里找清净。给老伯父上香你想让谁去呀?那么多宾客来来往往的谁替你迎着呀?”
薛丁山听姜须说是因为自己没回去才来找的,勉强压住了火气,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份公文需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就回去。”姜须说道:“你又拿公事搪塞,等公事处理完了天黑了。不行,程老千岁说了,让你立刻回去。你要是再不回去,我们哥几个可就要绑架你这个副元帅了。”薛丁山听说是程咬金让他们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说道:“好吧,我这就跟你们回去。”姜须笑道:“这就对了。走吧。”四个人陪着薛丁山出了中军宝帐,上了马离开大营回到了帅府。
薛丁山回到帅府之后,便说道:“你们去向程老千岁交差吧。我去换换衣裳就出来。”姜须和秦英等人走了。薛丁山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拾阶挑帘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双手抱着后颈往床上一躺任凭一腔思绪在心中纷扰纠缠。
为了自己的婚事,上至皇上,下至各位老少将军都那么尽心尽力的前后忙碌。程老千岁更是不顾偌大的年纪跑前跑后。眼看着明天的吉日就要到了,一点也不高兴?不是。无可奈何?也不是。是期待,还是惶惑……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薛丁山正躺在床上凝视着帐顶胡思乱想,竭力想要梳理自己纷乱的心绪。
忽然,房门一响,薛郁莲推开房门进来了,粉面之上带着几分笑容,说道:“大家都为了你的婚事忙的团团转,你倒好,把门一关自己躺起来。”
薛丁山一见是薛郁莲,脸上不免有一些不自在,连忙坐起身来让坐,说道:“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
薛郁莲在书案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怎么,我来不得吗?”
“呃!不,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姐姐不要多心。”薛丁山的脸上有一些尴尬,说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什么呢?”薛郁莲看着他,问道。
“没想什么。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整顿三军的事情,日夜难安有点儿劳倦了,想要安安静静地歇一歇。”
“你也是该好好的歇一歇了。今天晚上姜须和秦英他们给你暖房,这些人都是年轻心热的,不一定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肯定睡不了安生觉。”薛郁莲笑着说道。薛丁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说话。
“去白虎庙祭奠过父帅了吗?”薛郁莲问道。
“还没有呢。”薛丁山微微怔了片刻,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去?”薛郁莲问道。
“我,唉!”薛丁山长叹了一声,说道:“不瞒姐姐说,小弟有点儿害怕去见他老人家。”
薛郁莲看着薛丁山似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唉!想当年,父亲撇家舍业投军入伍,随着大军远赴渤海征东的时候,母亲正是身怀六甲。父亲走后不到半年,母亲才足月临盆生下了你和金莲。父亲走后,没有人照顾家计,本来就生计艰难。一下子又添了你们两个小娃娃,使得本来就贫寒的生计更加艰难。好不容易熬到你和金莲长到了三岁,又因为你身患重病无钱诊治,我才自卖自身换了几两银子让母亲带着你们度日。
“好不容易啊,母亲带着你和金莲度日如年,苦苦等了十二年之后,才得到父亲凯旋回朝的消息。原本以为终于可以举家团圆了。谁曾料到,父亲回家探亲之时,路过汾河湾。为了在虎口之中救你一命,向那一只斑斓猛虎射了一箭,却不料想失手误伤了你,你们父子相见却不曾相识。父亲为了此事,终日郁郁寡欢,每当提及都悔愧难当。
“一直等到五年之后,你奉师之命下了云蒙山到两军阵前投军报号,父子们才得以重逢。想来,咱们姐弟三个人之中,只有你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最短。也就只是你下山之后这短短的几年时间。
“这短短的几年时间之中,你因为各种原因不断地触怒父亲,父亲身为三军元帅不得不对你施以严刑,又让你和父亲之间产生了很深的芥蒂。使得你的心里对父亲多少有一些怨气。去年白虎庙的事又让你的心里觉得愧疚。所以你才不愿意见到父亲的遗灵,怕勾起你的伤心事。这些姐姐自然都是明白的。
“只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难道你这一辈子就不到他老人家的灵前拜一拜,为老人家烧两张纸钱,在他的坟上添一把新土吗?云峰,父子之间再怎么有芥蒂,他也还是你的生身之父。你的身上始终都流着他的血埃你早晚也是应该到他的灵前去看一看他的。”
“姐姐。姐姐别说了。我一定会去的,请姐姐放心。”薛丁山的眼睛里有一些湿润,拦住了薛郁莲的话。
“唉!”薛郁莲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继续再往下说。沉了片刻,说道:“让二弟陪你一起去吧,有个人作伴也许会好一点儿。”
“我知道了。”薛丁山淡淡的答应着。
姐弟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书房里一时之间静得有一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有心事?”薛郁莲看着薛丁山,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薛丁山略微怔了片刻,说道。
“没有?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有什么事和姐姐说一说,也许姐姐能替你排解排解。”薛郁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存柔和一些,关切地说道。
薛丁山沉吟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说道:“明天就是我的好日子了,有那么多人都在为我的事情里外张罗。我还能有什么心事啊?是姐姐多心了。”
“哦,是我多心了吗?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逼你。”薛郁莲勉强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怒气,怨气和说不上来的担忧,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两句话要和你说在当面,你认真仔细的听着。
“十年前,我奉了璧山长风真人之命,离开璧山前往黎山紫霞宫去请黎山圣母到璧山玄虚观盘道的时候,偶然经过一个双羊路口。
“事也凑巧,恰巧遇见了突厥的几个宦官要强抢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说是要进献给突厥的狼主作为美人豢养于后宫。也是我年少气盛,路见不平一怒之下拔出宝剑杀了那几个宦官。把那个女孩儿从他们的手里救了下来。我见她年纪虽然尚小,却有凌云之志。而且身上还带着重伤,业已经无家可归,便心生怜念带着她一同到了黎山紫霞宫。依着我的本意是想等着拜见过黎山圣母之后,要将她带回璧山的。也是机缘凑巧,黎山圣母一见之下,便对她十分喜爱。怜念她小小的年纪,身上便负了重伤。又喜爱她性情刚烈,聪慧过人,才打破陈规旧例把她收在了门下。
“我不说明,想你也猜到这个小女孩儿是谁了。凝姑幼遇不幸,本来心灰意冷一心想着要出家入道,静修一个来世之身。是我和黎山圣母怜惜她青春年少,不忍心看着她把大好的青春年华葬送在青灯黄卷之下。才借着黎山圣母,王禅老祖到璧山的机会,一同商量着要把她许配给你。又怕你们心中不遂意才布置了一个棋局,让你们在百花山下见了一面。老圣母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们,见你们相处融洽彼此有意,才由老圣母和王禅老祖做主,用一副红绫字笺作为信物把她许配给了你。
“我原本想着,一个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个是我爱如女儿的小妹妹。你们能够结成连理,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可是,让我万万也没想到的是,你们之间竟然会闹出来那么多的事情来。几年下来,非但没有能够让凝姑得到一段美满,和谐的好姻缘,反而让她受了许多她本来不应该受到的苦。
“在这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几年时间里。凝姑身上的旧病还没有来得及好利落,就又添了新玻心里的旧伤痕还没有完全平复,又加上了几道新伤痕。眼下,又因为身居三军元帅之职,整日忙于军务,劳碌太过诱使旧患复发。虽然每天都有国手御医去为她诊脉下方。虽然经过了将近两个多月的延医用药。凝姑的病情不但没有看见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严重。尽管我不愿意往坏处想,事情摆在眼前由也不得我不去想。
“也许,凝姑她这一次真的是大数难逃,不得不过早的结束尚在花信年华的性命。但是,我不希望她是在痛苦和失望之中结束的。你要是还念及她曾经对你的好,就好好的陪她走完这最后的一段时光。也许,你的温存能让她有勇气战胜病痛,挽留住她的性命。如果你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她了,只是为了应付皇上的旨意才答应这次成亲的,我希望你早点儿把话和她说开,不要让她再对你有所留恋。即便是有朝一日她真的香消玉殒,也能让她,能让她……”薛郁莲说道这里,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
“唉!”薛郁莲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说道:“云峰啊,将心比心,你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用手拍拍胸膛好好的想一想吧。”
薛郁莲说完,没有再等着薛丁山回话,就站起身来,扔下了坐在床边发愣的薛丁山挑起帘子出了书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薛郁莲走了,薛丁山怔怔的坐在床边,心里像一团被油盐酱醋浸泡过的乱麻一样,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纠结难解。
薛景山挑帘进来,看见发愣的薛丁山吃了一惊,赶紧过来,说道:“兄长,你怎么了?”
“哦!”薛丁山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薛景山,说道:“没什么。你一会儿有空吗?”薛景山连忙说道:“有。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下午料着也没有这么多宾客来了,小弟有时间。兄长,有事吗?”薛丁山勉强笑了一笑,说道:“你让他们准备下一份钱粮,一会儿你陪我去白虎山祭拜祭拜父亲。”薛景山听他说要去祭拜父亲,才放下心来,说道;“小弟遵命。该吃饭了,兄长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小弟陪兄长一起去白虎山祭拜父亲。”薛丁山摇头,说道:“我今天早饭吃的晚,这个时候还不饿。你先去吃饭吧。我换换衣裳,你吃完饭来叫我。”薛景山也不好再劝,只好自己出去了。
薛丁山看薛景山出去了,唤来了书童荀清,让他找出一身素服。荀清不敢怠慢,赶紧去找了一身素服拿进来,服侍薛丁山换好了衣裳。
薛丁山打发走了荀清,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等着薛景山来叫自己。心里却是翻上翻下,任凭他怎么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也无济于事。
午时刚过,薛景山就来了,一进门便说道:“兄长,小弟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