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回到中军宝帐,来在帅案之后,看了看帅案之上的扭头狮子烈火印和兵符令箭,不由得感慨万千。这颗帅印,父亲执掌了十几年,为了它呕心沥血,最终命丧在白虎山之上。樊梨花执掌它半年的时间,忙进忙出,忙早忙晚,熬病了。如今,它又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论治理三军的经验,自己不如父亲。论心思缜密,谋划布算自己不如樊梨花。他们都为了这颗大印亡的亡,病的病,自己又能胜任得了吗?想到樊梨花,薛丁山的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当薛丁山独自感叹的时候,中军官白守仁进来送公文,薛丁山只得暂时按下心事料理军务。
自此,就全面接管了军务,代行元帅之权,继续整顿军马。薛丁山本是帅才,又做过二路元帅,处理军务自然驾轻就熟。更兼他是薛礼之子的身份,营中的老将军们因有薛礼的情分不加为难。因此,比樊梨花整顿之时又少了一些麻烦,也更加顺利一些。方案都是樊梨花拟好的,他只需依照既定方案行使便可,故也不十分吃力。只是,每思及樊梨花,心上便生踌躇。
只可惜了,李世民君臣这一番制造机会让他们夫妻和好苦心。终究还是落空了。薛丁山只是让身边的近侍书童荀清和吕漓把需要樊梨花亲自批复的公文送到樊梨花的卧房之中,再把批复好的公文拿到书房,他自己却从未踏进樊梨花的卧房半步。
展眼之间,已近七夕。整顿三军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些眉目。薛丁山据表上奏,李世民见奏之后很是高兴,随即令内侍太监降下了一道圣旨,准备在七夕佳节犒赏三军。
因为战事的需要,前两次在寒江关和锁阳关给薛丁山和樊梨花完婚都很匆忙能简就简。偏偏又不时闹出一些误会,以致时至今日两个人还没有圆房合卺,只是一个挂名的夫妻。再加上两年前薛丁山又写了休书。虽然说薛丁山迫于君命三下寒江关又请回了樊梨花。可是,薛丁山和樊梨花的关系仍然显得有一些尴尬。
这一日,程咬金,徐茂公在书房陪李世民闲话。程咬金就说:“万岁,老臣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李世民一笑,道:“老爱卿有话尽管讲来,怎么顾虑起来了?”
“万岁。”程咬金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万岁听说了没有?自从丁山三下寒江关请回梨花之后,他们之间一直若即若离。丁山待梨花依然十分冷淡,平日没有公事甚至都不说句话。依老臣看来,梨花这次忽然告病就是让丁山气的。也许丁山因为两年前写休书的事,在梨花面前抹不开脸面。所以,老臣就想建议万岁,趁着眼下不能进兵,万岁又要在七夕佳节犒赏三军的机会给他们举行一次正规的婚典。一来:给丁山那小子一个台阶下,周全他们夫妻和好;二来:给三军将士们添点儿喜气,冲一冲连年的晦气;三来:也是取给樊元帅冲喜之意,希望她早日康复。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李世民听了,连连点头,说道:“秦英,秦汉天天在朕的耳边絮叨,朕岂能不闻他们不睦埃老爱卿的提议甚好。只是,平辽王捐躯未满三年,薛丁山尚在丁忧之中,如何能够完婚啊?”
英国公徐茂公微微一笑,说道:“万岁,凡事皆可从权。平辽王已经烧过了周年,给薛丁山完婚也不为越礼。更何况我朝民间之中尚有借吉成婚之说,方才程四弟说的也可以称作借吉完婚。再者说,薛平辽最大的遗憾不就是他的长子薛丁山和长媳樊梨花没有能够结成夫妻吗?这一次给他们完婚,周全他们夫妻和好,也算是完成了薛平辽的一桩遗愿。此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依老臣看来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更何况,迫于战事紧急万岁已经下旨夺情令薛丁山出仕为将。孝服已除,便是完婚也不为逾制了。”李世民听了徐茂公的这番话,恍然大悟,笑道:“军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使朕茅塞顿开。那好,既然军师说使得那就使得。这一次,朕还要亲自给他们主婚。欸,程老爱卿就充当一个媒人从中调停如何?”
程咬金呵呵一笑,说道:“老臣这辈子没干别的,就是给人家保媒了。好啊,他们的亲事老臣管到底了。他们一天不圆满,老臣就管一天。”
李世民点头,说道:“难得老爱卿这份恒心埃那就辛苦老爱卿了。”又向徐茂公说道:“徐老爱卿,你也别闲着,充当一个婚典主理之人,如何?”徐茂公连忙含笑说道:“老臣遵旨。薛丁山是平辽王府的世子,又是代理元帅。樊梨花是三军司命天下督招讨,万岁钦赐的威宁侯。他们两个人的婚典非比寻常,一定要是我朝中的官员方可主持。老臣举荐白虎关的知府赵敬亭作为司仪赞礼成婚,万岁意下如何?”李世民连连点头,说道:“甚好,那赵敬亭是元帅保荐的,让他为元帅的婚典赞礼再合适不过了。好,就这么定了。”
“呃。”李世民迟疑片刻,又笑道:“你我君臣是愿意的了,只是不知道薛家的人和樊元帅同意不同意。 别你我君臣商量的热火朝天的,回头人家当事人不愿意,岂不是白高兴了一回吗?程老爱卿不妨到帅府去一趟,问问他们的意见。”
程咬金连忙起身说道:“老臣领旨。想那柳王妃乃是爽快之人,料她也不会不同意的。宜早不宜迟,老臣这就去帅府走一趟。”说完,还没等李世民和徐茂公说话,就躬身退出了书房。
程咬金离开书房,一直来在行宫的大门之外,命侍从带过战马。上了马,带着侍从前往帅府。
程咬金来到帅府门外下了战马,有侍从接过缰绳把马拴在拴马桩上。有侍从来在帅府门前的阶下,向上拱手说道:”门上哪位当值?我家老千岁前来造访。请各位进去通禀一声。”
帅府门前台阶上当班的家丁一见是程咬金,不敢怠慢连忙一起过来施礼,“原来是程老千岁来了。请老千岁稍后,小人这就去禀报我家世子知道。“说着,有一个家丁慌跑忙进去送信。
家丁进去时间不大,帅府中门大开,薛丁山亲自迎了出来。
薛丁山今天没有在大营里当值,正在书房里整理公文。忽然,荀清进来回程咬金来了。薛丁山一愣,不知道程咬金忽然来帅府为了什么,连忙换了一身衣服,亲自接到了大门之外。
来在门外一看,只见程咬金头上戴着黑绫子硬翅轐头;身上穿着一件绛色圆领袍服,上面绣着团花八宝;腰里系着皮鞓带;足蹬粉底皂缎朝靴。手捋花白的长髯,正在阶下等着。
薛丁山赶紧来在台阶之下躬身施礼,说道:“原来是程老千岁来了,晚生这厢有礼。老千岁怎么有闲暇到这里来了?”
程咬金也正打量着薛丁山。见他今天没有戴冠,只用淡蓝色双绣轻纱帩头束发,两根飘带洒在了身后。穿着一件宝蓝色锦缎圆领长衣,上面绣着缠枝白梅花。腰里系着一条闪银攒芯四合如意的丝绦。内衬粉缎子中衣,蹬着一双落花蝴蝶鞋。显得洒脱飘逸,俊秀夺人。
程咬金看着薛丁山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说道:“孙儿免礼,都是自家爷们儿不必客气。老夫冒昧前来自然是有事。我要见令堂柳王妃。”
薛丁山连忙答应,“既然老千岁要见家母,请先到中厅之内少坐片刻。晚辈即刻请家母出来。老千岁。请。”
薛丁山说着,把程咬金让进中厅,说道:“老千岁请少坐片刻。清儿,快给老千岁献茶。”
程咬金也没客气,便在客座之上落了座。
薛丁山的近身书童荀清连忙送上一盏香茗。薛丁山说道:“老千岁,请用茶。清儿,快去到里边请王妃过来。就说程老千岁来了。”
“是”,荀清答应着,赶紧转身出了中厅,去内宅传话请王妃。
薛丁山在一旁侧位坐下,陪着程咬金说话。无非是询问程咬金的起居身体如何。程咬金笑道:“老夫心无挂碍,吃得下,睡得着。老胳膊老腿还算硬朗。孙儿最近怎么样?军务还算顺利吗?”薛丁山笑了笑,说道:“还好,除了劳碌一些,还算顺利。”程咬金点头,说道:“这就好。你只管好好的放手去干,不要怕别人说些什么,一切事都有圣上做主呢。”薛丁山点头,说道:“是,晚辈谨记老千岁的话,不负圣上重托,一定早日整顿好军马,以利兵出三关。”程咬金赞许地说道:“好孩子,我们没看错你氨
说话之间,只见帘笼一起,柳迎春王妃在几个仆妇侍女和薛郁莲,薛金莲姊妹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先给程咬金万福施礼,说道:“老千岁万福。”程咬金满脸陪笑,说道:“侄媳妇免礼。坐下说话。”柳王妃在主位坐下,薛丁山和薛郁莲姐妹垂手站在柳王妃的身后。柳王妃这才问道:“程千岁不在行宫陪王伴驾,忽然之间降临寒舍所为何事呀?”程咬金满脸堆笑,说道:“侄媳妇,老夫是给你们道喜来了。”
“哦,道喜?”柳王妃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
程咬金笑说:“是埃道喜。呵呵,圣上怜念梨花收复白虎关有功。丁山为了这一仗也出了不少力,这次代理军务整顿三军又十分尽职。他们总这样不尴不尬的悬着也不是个了局。眼下又不能进兵,所以要亲自为他们主持大婚,让他们重新行大礼结成百年之好。让老夫充当媒人前来和你们商量商量。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呀?”柳王妃听了,自然十分高兴,面含笑容说道:“好啊!说是隆恩浩荡,我们感戴不荆一切听凭老千岁和圣意定夺就是了。”程咬金点了点头,“我就说侄媳妇是爽快人。”
程咬金一边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薛丁山,问道:“你听见了?”薛丁山微微点了点头。
程咬金冷笑了一声,说:“你阴沉着脸,满脸不情愿,难道我们这么做还让你受委屈了不成?”薛丁山连忙说道:“圣上的旨意晚辈不敢有什么委屈。只是,家父过世尚未满三年,晚辈热孝在身,此时成亲岂不有违律礼,要担下不孝之罪吗?”程咬金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孝顺?你要是真孝顺,你父亲能被你气出一身病来吗?你要是孝顺,你父亲能以身犯险进白虎阵为国捐躯吗?你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你和梨花没能结为夫妻。你要真孝顺你的父亲,就乖乖地和梨花完婚,以后好好待她,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安心瞑目。再者说,圣上早已经下令夺情,你已经除服了,还违的什么律礼。”
薛丁山让程咬金说得满面通红,只好说道:“既然老千岁这么说了,晚辈无话可说。”程咬金叹息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今世遇上你这么个小冤家,跟着你操碎了心,跑断了腿。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要是真不情愿趁早直说,别拿你父亲搪塞。真不情愿,我们绝不勉强,别到时候再闹的天翻地覆的没法收拾。”薛丁山沉吟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老千岁,千岁和圣上如此厚爱于我,晚辈还有什么可说的。”
程咬金点头说道:“行埃只要你别再闹就行。你们没话说了,人家梨花是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呢。你们谁去问一声?”薛郁莲连忙过来说道:“千岁,我去问一问吧。”程咬金看了看她,说道:“好吧,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回话。”
“是。”薛郁莲答应着出了中厅去找樊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