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正是霓虹灯最为闪亮的时候，对于昼伏夜出的新新人类来说，精彩的一天才是刚刚开始。不过那些歌舞升平和葛薇这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几乎是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现在的办公室生活早已经变成了朝九晚六晚七或者甚至是更晚。葛薇是公司的业务主管，加班自是不可避免，每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间常常都在八点钟之后，那时间早已是脂残粉褪，筋疲力尽，想的只是赶快回家洗澡睡觉。没有加班的时候，她也会在十点钟之前梳洗完毕上床，忙碌让她不得不学会了要以偶尔的有余补平常的不足，对女孩子来说，睡觉可是比任何化妆品都好的美容秘方。在一天的劳心劳力之后还有精力有兴致跑出去玩，那是刚参加工作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今天是周六，而明天，她的同事兼好友林菲就要披上婚纱做新娘，林菲的父母不在身边，也没有姐姐妹妹，作为好朋友，她自然是要义不容辞地要陪准新娘度过结婚的前一晚。时钟敲过十点，林菲仍然是毫无倦意，葛薇也只得尽职地陪着：
“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婚纱？”看看要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林菲又把婚纱从衣橱里取出来，一边回头问葛薇。
葛薇面向着她坐在床边，听到这话不禁笑了：“我怎么穿得上？我们两个可是差着两个尺码呢。”林菲是那种娇小玲珑的女孩子，衣服穿S码都恨不得嫌大，而葛薇平时的衣服大多是L码。
“试一下嘛，你只是肩膀宽，腰很细的，这件婚纱我穿稍微宽松了一点，你肯定能够穿得上。”
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葛薇接了过来，那是一件吊带款的婚纱，样式简洁大方，做工精细，是林菲和男朋友特意到苏州定制的。捧在手上，整件衣服轻柔的像个梦——这个梦，世间的女子从小就做，只是有些人幸运地美梦成真，有些人的梦，却还只能是梦而已。
衣服略紧了一点，不过葛薇居然真的穿上了，林菲走开两步，上下打量一下：“嗯，很不错！”又走上前来，帮她把马尾放下，头发散开披在肩上。站在镜子前面，葛薇对面出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个子不高，但也并不矮。腰身收得细细的，肩膀虽然宽了些，可披下来的长而多的秀发刚好掩饰了这点缺陷，普通的容长脸，不过眼睛大而有神，眉毛不画就黑长有型，算不得第一眼美女，却胜在端庄耐看，在这一袭白衣的衬托下，平时嫌暗的肤色显得健康而有光泽。她不禁对着镜子做了个微笑的表情，转身对林菲说：“怪不得都说新娘是最美的，穿上了婚纱，自己都觉得变漂亮了。”
林菲在旁边得意地笑说：“怎么样？好看吧？”
那一瞬间有点恍惚，不过葛薇很快回过神来，微带嗔怪地说她：“明天要结婚的可是你，怎么变成了我在这儿试婚纱。”
“呵呵，从衣服做好拿回来，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那今天就早些睡，睡饱了美容觉，明天在婚礼上才会漂亮埃”
“是啊，明天就要结婚了，虽然盼望了很久，这会儿反倒感觉有点不真实呢。”
“在特别的日子要到来的时候，大概都会有一点这种感觉吧。”
林菲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停了一会儿对葛薇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
葛薇走到她身边坐下：“是想起乔远了吧？”
结婚前想到前男友，似乎是所有女孩子的习惯，这似乎是自己心里要完成的一个仪式——即使之前已经谈好分手，但只有在结婚前最后想到这一次，从此以后才真的是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跟自己的生活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菲点点头：“你知道吗？肖东固然是还不错，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之外，没有人会比乔远对我更好了。说到底是我有不起他，可我已经26岁了，和他在一起，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婚，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家。”
关于林菲的这段往事，葛薇不曾问过，知道得不详细，可她们两个之前住在一个宿舍，日子久了，林菲平时的只言片语渐渐地也将事情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和乔远是大学同学，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到两人参加工作，其间好了也有四五年，乔远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工作后分居两地，男孩子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来上海，而家里也没有能力买一套新房，婚事就一直拖着。
理想中的婚姻原本是两个相爱的人彼此了解彼此信任，有愿望要生活在一起，于是请亲朋好友来做见证；而现实生活中婚姻要考虑的因素远非这些，在北京，深圳，尤其是上海这样的摩登都市，结婚的成本居高不下，房子成了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肖东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相貌算得中等，刚参加工作两年收入也只一般，可他是上海人，家境好，最重要的是一套新房已经在装修，于是事情的发展没有丝毫悬念，林菲的选择也无可指责。
感情终究要以现实的物质为依托，哪个女孩子生来就是应该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计算着时间交房租，过那种没有安定感的日子呢？即使两个人攒够首付买了房子，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月供压着你，人生又有几个十年二十年的好时光呢？乔远的百般挽留挡不住林菲的心意已决，只能黯然同意分手。若论人情，林菲觉得愧疚也属应该。
只是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葛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感情不是买保险，谁也不能保证永远和对方在一起。即便是结了婚，也有可能会离婚。也就不能说对得起对不起的话。明天就要结婚了，还是多想想以后和肖东的生活吧，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却看得出是个懂得生活的男孩子，你跟他，也算是有托了。”
林菲自然比葛薇懂得这些道理，只是话从好朋友这里说出来，自己也就更加释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一切尽在不言中。林菲长舒一口气：“不讲我了，刚才问你呢，穿婚纱是不是很好看？女孩子就要在最美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我也希望你能快点有个好归宿呢。”
“怎么，自己要结婚了，也想着别人都该结婚呀？”
“别开玩笑了，难道你真的没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们两个也算是闺中密友，不会连我也要保密吧？”
葛薇心里动了一下，站起身来把婚纱换掉，一边弯起嘴角笑道：“等我遇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好。不过以后不要穿这么深色的衣服了，我看你的衣柜里，除了衬衣和风衣是浅色的，其他的不是黑就是灰的，没印花没绣花，一点装饰都没有，”她指指葛薇那套咖啡色竖条纹职业套装：“穿上这些衣服，至少是老了五岁，成熟是成熟了，可这个样子，哪个男孩子敢随便和你搭讪呀？”
葛薇带点无奈地笑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花哨。”
“也不是要多么花哨，颜色鲜艳一些多好看呢。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头发，说起来你的发质真好，又黑又亮，而且密，真想让你分给我一些。披在肩膀上很好看的，不要总是挽起来了。”
“我是喜欢干练一些，披下来工作的时候不方便嘛。”
“你呀，一心就是想着工作，工作不会做一辈子的，老公才是下半辈子的依靠。现在年轻还有资本，得放在心上，再过几年，想找个好的就难了。”
“知道啦！要改也得慢慢改。很晚了，快点睡觉吧，再不睡，明天顶个熊猫眼，看你怎么当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