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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日黛玉见哥哥闲了,便黏在哥哥怀里娇声软语的求着要出去转转,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要去东市西市瞧瞧,那两个热闹地方各色人等都有,能多见识见识呢。哥哥见她忍了许久了,此时早已心疼不已,哪里经得起她闹腾,早召了贤亲王来,但不许去东市西市那些混杂之地,免生事端。黛玉见能出去,早乖乖的应了。贤亲王道:“不如去师兄府里做客吧,你嫂子很想见你呢。”皇上道:“不可。你府上亦是人来人往的,免不了被有心人见了,多有不便,你莫若带了她出去寻个清静所在,稍事歇息,再转个弯儿便回来。妹妹极少出门儿,此次去只需将銮舆两边的窗子改用细纱糊了,妹妹便能瞧见京城景致,你们只慢慢行着,妹妹亦瞧够了,回来再换一条道,亦能瞧着新鲜儿的。休息之时亦可察市井之风貌,亦不至太过招摇,惹了是非。”贤亲王听了觉得甚好,且歇息之处已然找好,便道:“臣原想假公济私的,既如此,只能以后邀请师妹去做客了。京城中有一家很好的馆子,主营淮扬菜,那茶亦不错,里边亦十分干净,且颇有苏杭的味道,想来妹妹必会喜欢的。”黛玉听后虽不能尽善尽美,毕竟还是不错,且听口气哥哥与师兄是早有准备的,心下很是受用,乖乖的点头应了。皇上遂命刘仁及贤亲王去安排,准备后日出行。

后日一早,黛玉便起身收拾了,穿着藕合色长裙,上穿粉白色褂子,绣着几支出水芙蓉,乃是晴雯的绣工,鬓角簪一支芙蓉玉钗,手上带了三只玉镯。焦急等得皇上下了早朝,乖乖的用了早膳便要走,皇上按她坐下,想着白日要出去,强喂她又吃了半碗粥方罢,又仔细看了那碧玉佩仍旧在,又好生吩咐跟着的众人,“有事赶紧回来奏明”,方让贤亲王领着她们去了。出的嘉德殿来,黛玉见她的銮舆稍作了修饰,外面罩了一层青稠布,显得简朴些,以免招摇。其他人等在宫中无旨不得坐车马舆轿,随行之人除贤亲王及两名贴身太监外,还有刘仁史良娣紫鹃雪雁白露紫竹及两名太监,虽一再的减少人,怎奈还有十人,却是不能再少了,这尚且不算周围暗中相随的二十名侍卫,及远远跟着的,不一而足。銮舆出了太极宫,贤亲王方坐了轿,刘仁史良娣等分乘三辆车,候在外面的贤亲王的六位护卫皆上马相随。

虽只是简单出行,算不得浩荡,到底亦是气派非凡的。路上行人见了大轿大车,便知必是尊贵人等,忙往两边让开了。黛玉以前出门都是闷坐在车子里,并不曾见过街市景象,此时一见,直觉新奇,一双妙目早已不够用了。贤亲王等知晓黛玉极少出门,此时又喜爱,便命车轿皆缓步慢行。

京城果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布衣锦绣,车轿驴马,酒肆茶楼饭馆,皆因当今圣明,天下太平,百姓乐业,故而处处繁华景象。众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停在一馆子前,黛玉抬头一瞧,只见“五香斋”三个大字,突然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儿,再抬头看时,只觉那三个大字似曾相识。里面的小二见了来客,气势不凡,忙迎了出来。好在此时并非吃饭时间,里外的人并不多,侍卫们早上前让众人都回避了,店家见状亦无可奈何,只因侍卫说只是想让姑娘避开人众,待进得里见,自然不误了他们生意,且店家似乎已瞧出来人路数,少不得依了。便有掌柜模样的亲自过来服侍,众人方扶黛玉出了銮舆,进了店里上楼到了那最好的房间。

贤亲王与黛玉只领着贴身的仆从进里面,其他人等皆在隔壁房子里坐了。刘仁命人在房门口支起了八扇屏风,因此门外路过之人及进来端茶递水之人等皆见不到里边之人,又命打开窗户,窗外正对一个荷花池,此时荷花初开,娇媚明艳,右边一片竹林,倒也别有意趣。室内另有荷花插屏隔出一个单独的地方,可更衣歇息;室内摆着几盆兰花牡丹,挂着一副江南烟雨图,另一边儿摆有桌案,上面笔墨纸砚俱全,倒不失为一个风雅所在。贤亲王见黛玉有些累了,忙扶她至窗前坐下歇息。黛玉道:“二师兄,我倒是喜欢这个所在,很合我心意。”

见有贵客临门,掌柜的亲自来伺候,客气的进来问各位有何吩咐,雪雁正好站着门口准备要冰块,见了掌柜的便道:“赶紧给我们取些冰块来,热死了。”那掌柜的抬头偷看了雪雁几眼,又忙点头下去了。一会儿便有人送来冰块并茶水等,史良娣恐他们的茶不好喝,早给黛玉泡上她们带来的茶了。见了送来的冰块贤亲王道:“放到这边来。”回头看着黛玉道:“师妹热不热?”黛玉狡黠笑道:“我不热,冰块放你那边就好,哥哥怕我过了凉气受不了的。”贤亲王不解道:“却是为何?”黛玉默默了半日,方背过众人晃了晃碧玉佩,对贤亲王笑道:“哥哥送我这个,很凉快的。”贤亲王看罢笑道:“到底皇上最疼你的,竟将这个亦送了给你,听说是皇太后的。”黛玉笑道:“母后见我戴着说好呢。”

两人正说着话,不过一顿饭功夫,就见雪雁托了一小碟儿点心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人,低着头立在一边。雪雁道:“姑娘,这是他们这最好吃的莲酥,你且尝尝。”黛玉看了一眼雪雁,见她眨了一下眼,闪过一抹轻笑。又低头看了雪雁手里的莲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贤亲王已经闻见那莲酥的香味儿,顺手捏了一块喂给黛玉吃,黛玉就着贤亲王的手咬了一口,嘴里却是五味俱全,眼里不禁泪花闪烁,想起雪雁的神情,忙低了头,细细的嚼着。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人此时方开口道:“不知这莲酥还可口?”黛玉过了很久才吸了口气,道:“却是苏州的风味儿。”众人听说以为黛玉想家了,贤亲王又喂了黛玉一口,道:“爱吃就多吃点儿吧。”那人道:“不知可否请姑娘移驾一叙?”

黛玉缓缓站起来,雪雁扶着她,走到那人跟前儿,说道:“有劳了。”贤亲王一下子反应过来,道:“有话在这儿说便罢,却要去哪里?”不等那人回答,黛玉轻笑道:“二师兄自在这里歇息吃茶吧,我去去就来。”那人忙接口道:“爷稍候,小店尚有几味儿小吃,不知姑娘是否喜欢,因此特请了姑娘去。”黛玉笑着对众人道:“你们都在此等候吧,有雪雁跟着亦是一样的。”贤亲王虽未料到此事,毕竟这店在这放着,那人看着亦面善,雪雁亦是练过几年武艺的,且服侍黛玉十多年,倒也不十分担心,众人见贤亲王都不言语了,亦都作罢,唯独紫鹃想跟去,被雪雁挡住了。

那人领着黛玉雪雁从后面楼梯下去了,经过一段儿穿堂到得后面一个房间门口,从外面看与其他房间无异,雪雁见后面并无人跟着,便点了点头。那人开了门,是一个小小的单间,待三人都进去后,掩了门,才挪开正面的椅子,使劲一推,原来又是一道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空屋,有两人立在对面墙边,那人点点头,那两人在背后墙上推开一扇门,走了十来步,前面又有一扇门,待开门进去,黛玉立刻惊呆了。那间房子呈圆形,里面的摆设竟与苏州老家的上房极为相似,左右两侧各有一门,通往后面一个小隔间儿,内有一张竹榻,几个杌子,可供休息。而进门的左边有个精巧的楼梯,那人过来扶了黛玉上去,雪雁在后面跟着,待到了楼上,却颇似黛玉在苏州的闺房,古琴棋盘并书案一应俱全,靠近窗下是一张贵妃塌,窗子此时已全部打开,正对着荷塘,左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难怪从刚才房间里望出来并不见这边的房子,这房子似一个临水榭,半边靠水,赏荷比刚才那间房子还要好。黛玉默默的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听得有脚步身,才回过神来。

那人对着黛玉跪下道:“奴才林立拜见姑娘,给姑娘请安。”说着头一叩到底,已泣不成声了。黛玉忙过去扶起来,亦是哭道:“林叔叔……”原来这人是林如海远房堂弟,在苏州老家时因嫡系人丁单薄,如海又不喜俗务,远房叔伯中颇有困顿者,他除屡屡接济外,亦寻些人来府中做事,当日便见这堂弟家贫无依,偏品格出众,便请到家中调教几年,让他做了主事。林如海到扬州赴任时,因见此弟颇有出息,便给了十万两银子让他回去谋生去。叔侄俩哭了半日,方渐渐止了,林立唤来两个丫头与雪雁一块服侍黛玉重又梳洗了,方道:“还有几位奴才想见见姑娘,给姑娘请安。”黛玉道:“林叔叔快请。”林立对着楼下道:“都上来吧,姑娘请呢。”林立一旁又对黛玉道:“楼下怕来往的人听见,多有不便,因此冒昧到楼上来。按说楼上是姑娘的闺房,我们是轻易不得进的,还请姑娘恕罪。”这时楼下上来四个人,见了黛玉一齐跪下磕头请安,黛玉忙起身请众人起来。众人请黛玉坐下,黛玉又要他们坐下,众人皆道不敢,推让多时,只得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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