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鸾歌心里头愧疚地很，哪里猜得到墨渊是在开玩笑。她懊恼得低着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似要滴出水来：“鸾儿的左耳聋了，若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少年神色一僵，左侧胸腔微微颤了颤，他倒是没想到鸾歌会这样回答，心疼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悄悄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怀里，哄孩子似得安慰道：“鸾儿不怕，鸾儿的耳朵一定能治好的。”

鸾歌不悦地皱眉：“万一治不好呢？”

少年被问得无话可说。

“万一治不好，墨渊你就娶了我吧。鸾儿不会嫌弃你的脸的。”女童笑靥如花。

墨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女童的脑袋上点了点，皱眉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得些什么？这种事情，以后不许胡说了。若是传到你阿婆耳中……”若是传到母后耳中，恐怕她会当真吧。

此时的南朝刚刚立国不过数十年，民风开放，国家对于近亲结亲并没有太多限制，仅仅是设了三禁：一禁，父女；二禁，母子；三禁，兄妹姐弟。若真要较真起来，这舅甥关系并不在三禁之列。

母后一向疼爱青鸾这丫头，但一直都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倘若这丫头自己跑到母后面前捅出来，指不定母后还真得会赞成。

“若是传到阿婆耳中，会怎样？”鸾歌扬着小脑袋瓜子，等待墨渊接着说下去。

墨渊却只是尴尬地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墨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鸾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莫名抽了抽。

“也是，墨渊都这么大了。”

她还想问一问墨渊喜欢的人是谁，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墨渊瞧见鸾歌若有所思的样子，面上一怔。这孩子，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吧。嫁人？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该考虑的问题。她可是长公主的女儿，就算是平阳王落魄了、就算她的左耳毁了，说到底她还是甄皇后的外孙女，有甄皇后撑腰，想要找个好人嫁了，这并不难吧？

“墨渊，你喜欢的是甄家绾依小姐吗？”鸾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鸾儿听说，她将来是要嫁给你的。”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颊边暖暖的笑意也随之消散。

“弘哥哥说的。他说，你将来一定会娶甄绾依的，那是阿婆安排好的，你没得选择。”鸾歌的眉头蹙成了一团，“墨渊，你若是不喜欢绾依小姐，鸾儿帮你跟阿婆说，让你娶你喜欢的人，好吗？”

“傻孩子。墨渊很喜欢绾依小姐的，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墨渊就喜欢她。”墨渊只觉得鸾歌实在是太单纯了，这家族联姻的事，又岂会因为她一句话而改变。母后在后宫之中，跌跌爬爬，玩弄权术数十年，为的便是甄氏一族蒸蒸日上。

墨渊不想伤害这么单纯的孩子，与其告诉她说不喜欢，还不如默认的好。

“绾依小姐毁了墨渊的脸，墨渊还是喜欢她吗？”

鸾歌也不知怎的，心里头有一点点渴盼，于是接着追问。

“喜欢啊。墨渊就是喜欢她那样的倔脾气。”

鸾歌“哦”了一声，很受挫似的，便不再说话了。

鸾歌的身子呈一种诡异的姿态，半挂在少年身上。先前墨渊怕她闹情绪，一直没出声，等到四下都安静了，墨渊却越发觉得别扭起来，手臂稍稍挣扎了一番，想要从鸾歌身下移开，鸾歌却像个木头似得干坐着，心里头一直在纠结着墨渊的那句“墨渊就是喜欢她那样的倔脾气”。

“鸾儿。”墨渊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了沉寂。

“恩？”鸾歌心里头咯噔一跳。她喜欢听墨渊唤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可以唤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优雅得很。

“去桌案下面，帮墨渊拿药箱来。”

这句话果然管用，鸾歌立马从墨渊身上跳下来，少年一直被压着的手臂总算是自由了。墨渊长长抒出一口气，额上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鸾歌蹦蹦跳跳跑到桌案边上，将能翻的抽屉都翻了一遍，就是不见药箱，她急忙冲着床榻边上的少年嚷嚷：“墨渊，你是不是记错了？药箱不在这边啊……”

少年望着女童蹦上蹦下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宁王府一直住着这么个小活宝，也不是什么坏事。

“墨渊！你笑什么？我找不到药箱！”

鸾歌急得满头大汗，青黑的发丝上染上了点点灰尘，一张俏脸上印着五只黑黑的手指印，显然是自己抓上去的。

墨渊走到她身边，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柔地擦去女童脸上的尘土，叹息道：“不用药箱了。墨渊的伤，不碍事。”

鸾歌霎时间暴起！

一会儿担心毁容了讨不着媳妇儿，一会儿又说要娶甄家绾依小姐！

一会儿要拿药箱，一会儿又说不碍事了！

他究竟想怎么样？

不不不……冷静，她需要冷静。

鸾歌忍了忍，收回扬起的拳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病人，患有疑似心脏病的重病患者，她可不希望成为杀人凶手！

墨渊走过去，伸手习惯性地揉了揉鸾歌乱糟糟的头发，将她拉到一处屏风边上，指着屏风说：“药箱在这里头，墨渊又没让你翻抽屉。”

鸾歌又忍了。真以为她是六岁的孩子，好骗啊？分明听他说药箱在桌案下面，这会儿又屏风后面来了……

这一次，没等鸾歌动手，墨渊推开屏风，自己取出了药箱，丢到鸾歌手上问：“你会上药吗？帮墨渊上药。”

“当然会。”鸾歌点头。她可是护理专业的学生，上药、包扎这种小事，绝对是她的强项。

紫药水擦上了少年的侧脸，鸾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墨渊，你脸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墨渊没请太医。”少年满不在乎地答。

“啊？”鸾歌跳起来，指着墨渊的鼻子骂，“你不要命了吗？这么大的伤口，居然不请太医！”

“请了太医，母后就会知道。要是让母后知道这件事，你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鸾歌“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回想起，昨日她从繁阳殿搬去未央宫的时候，墨渊都没出现，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躲着甄皇后。

少年看着女童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口不觉紧了紧，开玩笑似地问道：“是不是心疼墨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