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渗入我的四肢,我抑制住不断涌起的害怕,凝视他,“段临宇。”我颤着嗓音,“你不要吓琉儿,告诉我,你没事!”我用手撑着他的脸,他抬起头,朝我一笑,“抱歉,选择这种方式。但是,我绝不能死在那些人手里!”
“那,琉儿怎么办?”用力拍打他,忽然发现已经无法挽回些什么,“段临宇,你好自私啊!”我仰头让泪水沿着眼眶流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一股深深的绝望抓住了我,段临宇伸手慢慢擦去我眼角的湿润,“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什么?什么答案?”
“我知道,如若我死了,琉儿是会哭的,我知道了。”他嘴角啜着微笑,炫目又迷人,可是,那越发冰冷的手却提醒我,段临宇就要走了。
段临宇从怀中颤巍巍拿出了那把匕首,他刚刚用这把匕首无奈的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他对我说,“段临宇曾经在沙场杀人不会闭一下眼睛,可方才,我真的不想刺下去。”我扑在他身上,“我明白,我明白。”
他掰开我的手,将匕首放在我手里,然后放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段临宇,你!”我瞪大双眼,却见他靠过来覆上我的唇瓣,然后移开,“琉儿我知道你存在过杀了我的心,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今日,有个机会,段临宇,宁愿你来帮他结束生命。”我拼命摇头,想要松开刀刃,他眼睛忽的聚光,“不要让我。有遗憾。”
我停止了挣扎。我用左手抚摸他的眉眼,还是依旧任人心动的俊颜,依旧能透出淡然傲气的双眸,依旧挺直的鼻梁,薄唇。我闭上眼睛,俯下身去吻他。
“琉儿,你可曾。爱过我?”他的声音依然醇厚,却越来越低。我笑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然后滴落滑进他眼睛里面,我轻轻地,用只有我和他那样近的距离才能听得到的话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双眸睁大,一片了然,“琉儿,你哭起来就好像在笑。琉儿,我答应你,不喝那碗会让我忘记你的汤。但是,琉儿,答应我,这一世,逃出皇宫,活下去。”我微微蛾首,轻轻抱住他的头,然后手上一使劲,那把匕首,深深刺进了他心脏。他身体一僵,倒在我的臂弯中。
我凄狂的大笑,坐在皇宫中最高的宝座上面,雷声大作,打亮了宫中的一切,随风起舞的帘子,应声倒地的屏风和烛台。外面的火光小了,因为倾盆而下的大雨浇熄了它。我望着段临宇好似睡着的容颜,心里空荡荡的似无底洞。
“段临宇,你许我个来世做什么?琉儿今生就没有幸福过,要来世做什么?”我轻轻地问他,静谧的宫殿却没有人回答我,只有我一个人的回声充斥着四周。他用最最残酷的方式还清了对我的,对我父皇的债,他选择了服毒,选择了和父皇一样的道路,他要我逃出去,可是。我怎能再活下去?我已经,不能像六年前那样,苟且偷生的留下来了。这次,没有了恨,没有了怨,只是我已经累了,爱的累了,恨的累了我真的想要歇息了。
我握着那把匕首,那上面,已经沾过了两个人的血迹,我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刺下去。也许这一次,我也能还清欠别人的,母妃,夭华,翠儿。他们的脸在我眼前一一闪过,我觉察不到痛苦,只有解脱。
我想就这样了解自己,但是我总是算计错误。
什么东西打痛了我的手,我吃痛地叫了一声,匕首“呯”地落地,闪着寒光。我一顿,望着帘幕后面走出的人。
“你当真想要和他一起死?”凌夏在背着我的地方开口问道,“你这么不惜一切回到皇宫,放弃了一切,甚至是孩子,就是为了来殉情?”他慢慢走上了台阶,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我以为,你对他,还没有到这一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拉住我,“跟我走。”
“我不会走。”我站起身,平静异常地与他对视,“这个地方,是段临宇的,这个皇朝是他的,他死了,我是他的妃子,我也不能活。”
“你非要这样么,琉儿?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不在乎你的孩子?难道你忘了段临宇临死之前怎么对你说的?”他捏住我的手,指向段临宇,“告诉你!是他叫我在这里候着的,是他让我来的,恐怕,他早已知道你会回宫,他在赌,赌我能将你的性命抱住!”凌夏低沉地说道,“琉儿,我输了,我真的输了。”
凌夏有些幽怨地看着我,“我永远做不到段临宇那样的地步。”他通红着脸,“但是我答应他了,一定让你活着。”我身体一僵,他已经将一套衣服递给我,“这是我府上家丁的衣服,换上它!现在火已经快熄灭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围在皇宫外头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立过功劳。”
我望向外面,真的,已经看不见火光了,我说,“段临宇是我动手杀的,本来,他也可以离开。”凌夏回头对我说,“你错了,知道么,就算你没有给他一刀,他服了剧毒,不稍片刻就会毒发身亡,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想要离开这里,只会牵连到你,你们两个当中,只能走一个。”
我凝望着段临宇躺着的毫无生气的脸,所以,他选择让我走,是么?
“不要磨蹭了!你不想见一眼你的女儿?她现在正在凌府!”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由绝望中透出些光亮,是啊,小琉阳还活着,即使段临宇死了,我还有孩子,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仅存的一点依恋!
“好,我走。”我不再迟疑,赶紧换好了衣服。我知道我不可能亲手埋葬段临宇,我知道我不可能带走他了。我倾身上前,用匕首割断他的一束头发,放在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随着凌夏离开。
心中最后再说一次,段临宇,琉儿对你用情,今生,以发作伴,别离!
大雨不停地下着,我发着抖,凌夏护住我,走到西门,门应声打开。我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都骑着马儿,每个人手上面都拿着火把。
“是凌夏?”为首的那个人踱马过来,“你为何在宫里?”
凌夏沉默了一会儿,“宫中着了火,我的贴身小厮早上进了宫,我放心不下他,便进宫来找寻。”他低吟,“段临宇,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