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男人,本来就没有好人,何况做销售?为了销售,什么手段都用,都把你们带坏了。现在怎么办?付波走不了,还可能报复。”
“我还担心一个事情。付波不走最终会走,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迟早而已。我担心雷垒,这个家伙顶不住心理压力,肯定不愿意再在我和付波中间干了。”
“他会辞职吗?那麻烦了,本来经销商就斗得厉害,他走了,业务员团队怎么办?”
“我早就说过,抓把柄,搞阴谋,伤人伤己。”
“那你准备怎么办?留不留他?假设他不辞职呢,你还相信他吗?”
“相信,怎么不相信?只要他来找我,我就相信他的单纯与善良。我在他身上投资了这么多,这次的失败是最大的投资,我怎能放弃。现在的重点是,我愿意留他,他愿意干吗?”
麦丰冷笑说:“我也被你投资了吧?小心成了沉没成本。”
沈默看看她,眉头越皱越紧,说:“现在,越来越难了。”
沈默在办公室一直等到晚上9点,雷垒才敲开他的门。
沈默看雷垒低头不敢看他,说:“我一直等你呢。我知道你来做什么,我也理解你的做法。以前我看动物世界的时候,看到狮子吃羚羊,心里总是特别急。总想过去帮助羚羊一把,甚至骂那些摄影的记者,为什么不能上去帮羚羊一把。现在我明白,这其实都是人类心底最善良的动机,保护弱者。何况是你的表哥呢?坐下来吧。”
雷垒犹豫着坐下来,手在包里摸索,声音很低:“我是来……”
沈默打断他说:“别拿了,事情不怪你,我也有错。用行业外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这是没有原则的表现。我也是被逼急了,现在湖南的生意局面,你也了解,往下走,快死棋了。”
雷垒说:“我没能帮助大家,没有帮助你,我觉得对不起你和大家。”
“是的,你没有帮助我们,也可以说对不起我和这个团队其他人。你帮助了羚羊,可是饿死了狮子。如果你觉得已经对不起我们,辞职就更害了我们了。”
“我,干不了了。”
“你觉得在我和付波之间,干不了了?不能面对我们了?那你说说,你给付波说了什么?”
“我没告诉他是你让我把那个小姐骗过来的。我只发了个短信告诉她那个小姐找过来了。他跑出去,刚好看到那个小姐下电梯,他就把她拉到电梯里,就下去了。可能在里面解决了吧,我看到他掏钱。我真的没说是你。”
“我相信你没说。这件事充分证明了你的善良。反过来说,你其实帮了我也帮了付波。你没有把我说出去,就是帮了我;你把付波叫出去了,就是帮了付波。你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重生的机会。毕竟,这不是件坏事。所以,我和付波都应该感激你才对。”
“可是,我没有帮助大家,这样下去,我们快完了。”
沈默听到雷垒把大家最后说成了我们,心里暗自点头,说:“如果你辞职,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辞职,业务员团队怎么办?你想甩给谁?我、麦丰、付波还是挺立公司?现在郑挺一直不露面,挺立一个决策人都没有。如果你再辞职,那业务员团队就宣告解散了。”
“可是,我怕我干不好。”
沈默拍拍雷垒的肩膀说:“我理解。在我和付波之间,你的心里不好受。这样吧,不难为你。根据公司原则,辞职要提前一个月。也就是说,你今天申请,要10月份才能真正辞职。这一个月时间,我要求你发扬专业精神,把团队给我稳住,带好。还有你找的那个经销商,诚信批发部,手续就要办完了,你还要给我沟通好。怎么样?申请书我替你保管着,一个月后,你来找我,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辞职,我就同意你。”
雷垒把辞职书递给沈默说:“现在挺立都不发货了,促销也不做了,这业务怎么办?”
“不要担心。李大海只能逼你们。批发他还在动。说明这不是郑挺的本意。如果真的不愿意配合我们的话,那批发也就停掉了。郑挺也是要求清理库存的,所以李大海只能把零售以各种借口停住。这样,你明天去跟诚信批发部沟通,我让麦丰再去跟谢和平沟通。挺立停止零售,那你就把团队带到谢和平那里,河西的部分带到诚信那里。从他们那里出货,刚好我要调整市场架构,还不知道怎么和郑挺去说呢。现在他们存心不做市场,我们就把小店、批发、连锁小超、团购都接过来。”
“好的,可是……”
沈默接着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第一,你要把你的团队在挺立的账搞明白,把凭据留着。第二,超市卖场部分很难转,负责这里的业务员让他们继续和门店保持沟通,做好国庆节促销谈判。”
“国庆节促销谈好了,挺立还是不发货,不就白谈了吗?”
沈默说:“如果挺立不想彻底放弃艾洁的话,你把团队一带走,我想郑挺也该露面了。逼也逼他出来。”
“好,我明天就开始办。还有事吗?”
“还有第三点,为了等你,一直没有吃晚饭,你请我吃晚饭吧。去坡子街,随便哪个店,搞点小吃。”
雷垒笑着说:“好的,其实早就想请老大吃饭了。”
来到坡子街,找了家店,沈默点了一条水煮鱼与凉菜三合一。两个人开了瓶啤酒,对饮起来。
“老大,我敬你,感谢你教了我不少,而且不拿我当外人。”
沈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说:“不要说你,就是付波,我开始也没有想着会有今天。”
“老大,我佩服你,你知道吗?不是说你有多厉害,就你这胸襟。对我是一个例子,我也能感觉到开始你对我表哥也没有那么深的成见。最重要的是,现在艾洁局面这么难,我听挺立的人都说要在这个月搞死你。你一点都不急,我爸爸说这叫大将风度。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沈默干了一杯说:“你错了,我不是不急,我是太急了。湖南的局面,现在销售是很难了。我算了一下,7月份压货完成了指标,8月长沙是零,二级做了四十五万。这个月,开始的时候挺立进了五十万,后面分解促销,全省做了六十万。看这个样子,挺立不会再进货,新找的经销商这个月也不能再有贡献了,你找那个诚信商行,顺着促销的时候进了几万块,我估计到国庆前能备点货就不错了。谢和平也是促销的时候进了货,要等国庆后了。现在就等着二级了。全面开花,看能开多少?撑死也就一百万,算上直营门店的生意,这个季度能拿下四百万左右,离四百五十万,差几十万呢?”
“五十万也不多啊,挺立一笔就能打这么多。”
“不能找他再压了,一回头,我们就白干了。来,干一杯。你呀,执行力还挺不错,把业务员团队给我带好,不要把市场给我丢了。国庆后,二级发力,长沙再调整好,我希望下个季度,湖南的销售能翻个个儿。现在也就是想想。不知道完不成指标公司怎么对付我呢?”
“我这边老大放心,我绝对尽力。挺立费用凭据被偷了,费用那些欠款怎么办?还有库存,挺立9月份进了货,库存不小。”
沈默说:“这两个问题,你要问我我真不知道。费用我盘算了一下,差挺立二十万,不管他怎么叫,就这么多了。我现在拥有的预算,二级开发起来,还不够用,我也不愿意拿我们的未来去弥补过去。库存就更不知道了。”沈默心想,把自己面临的苦难告诉他,可以拉近与他的距离,增加他对自己的理解。但有的事情还是不能说。库存那边,麦丰处理得顺利,先让谢和平以市场价格从挺立接过来,再亏上几分钱甩到别的省。亏损的部分,只能用费用抵了,谢和平答应在国庆后慢慢结算给他。可是库存实在太大,至少要处理掉一百五十万,亏损太多,沈默兜里已经拿不出钱了。明天,沈默得想办法从李伟那里想点办法。想想李伟,沈默又信任,又依赖,又敬畏,怎么跟他说呢。
“老大,我相信你的本事,我觉得你是对的,坚持下去,国庆后的生意绝对能翻番。就长沙的生意,我觉得就能做到一百五十万,我们天天在市场上跑,现在好多门店和渠道都没做好。可是挺立不听我们的。虽然我们这些业务员是艾洁公司发工资,可是合同关系还在挺立,还得听他们的。你好好跟公司讲讲,指标差得也不是很多,公司应该能给你机会。”
沈默哈哈一笑:“兄弟,别替我担心了,我是坚决不服输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搞到最后。”雷垒一席话,说得沈默心里一阵暗伤。哪有这么容易?指标没完成,没问题,你要给公司一个好的未来。可是现在费用没处理好,郑挺是疑问?谢和平是疑问?付波也是疑问?库存处理得鬼鬼祟祟,违背公司原则,唉,这样的未来,如何让公司相信。
沈默借酒消愁,频频举杯,雷垒心中有愧,两相应和。一会儿,两个人就开始摇摇晃晃。雷垒走两步,就跑到路边低着头现场直播了。沈默憋口气,去厕所用冷水洗把脸,告诉自己,一定不要醉得像雷垒一样难看。
两个人互相把持着,到解放路边叫车回家,沈默先送雷垒上了车,看后面不远处有一辆的士停着,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还没到车边,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哭泣,好像在叫喊。沈默使劲寻找,这不是COCO吗?在酒库酒吧门口,抱着手机大哭大喊。
沈默走过去,终于听到COCO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喊:“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爆你,我叫你关机……费墨,费墨……我想你啊,你听到没……你干吗不理我……你玩弄我啊,是不是……你在哪,你开机啊。”
沈默一边想费墨是谁,一边拍拍COCO的背,说:“COCO,你别哭了。”
COCO一把抱住沈默,抬头向天大喊一声:“我想你啊!”其声极高,响彻云间,路人侧目。沈默觉得自己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