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蓝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众人几下。
在蓝天眼神的注视下，众人硬是忍住了笑，双肩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玩玩吧！”叶晴华平淡的缓解了尴尬，嘴角还有未掩饰住的笑。
“是啊是啊！我觉得奶奶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夏沐泫凑热闹的笑着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我们去哪儿玩？”蓝子陵止住笑问，“爷爷，您呢？有什么好地方吗？”
蓝天微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去郊外吧，那里有一个花园，我跟那里的园主挺熟的。”
夏沐涵从头到尾都只是淡淡的笑着，“奶奶，我们要不要叫上爷爷，爹地妈咪一起？”
叶晴华笑了笑，温和地说：“当然可以了，他们离我们那么近，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实在的，你也有好些时候没有和你爹地妈咪好好的聚一聚了，这次到是个好机会。”
夏沐涵平静的点点头，是啊，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每次见面都是匆匆一别，这次会是吗？
“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给爷爷他们打电话，——涵，我的东西你帮我收拾一下。”夏沐泫匆匆的回头说，脚步却未停。
夏沐涵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朝房间走去。
叶晴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沉默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蓝天眼帘微微下垂，阳光照射进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黑影，“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的小涵，虽然眼中有着悲伤，可整体还是快乐的。也许是我的错吧！如果我没有带她来这里，没有帮她治疗，那么她还是原先的她。”
叶晴华客气地说：“蓝天，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你身上推，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蓝天有些懊恼，“你也看到了，这些年她除了接受治疗，还学别的东西，这本就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做的事！比起四年前，她更沉默，更懂得隐藏自己的情感。她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得我都心疼，你作为她的奶奶，从小带着她，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
叶晴华随意的搅拌着手中的咖啡，“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蓝天，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如果没有你，那么小涵早就死了，所以我不怨你，因为你帮我留住了小涵。我不奢求那么多，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蓝天想要发怒，却不知道为何，就咽回了刚才要说的话。
夏沐涵静静的从拐角走了出来，平静地说：“哥，你的东西我都弄好了，你电话打好了没？”
夏沐泫握着话筒，用唇形说：“快了！”
夏沐涵依旧平静的转身回房。
“喂，蓝天，你说小涵有没有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叶晴华轻轻地说，用只有蓝天听得到的声音说。
蓝天看了看叶晴华，又看了看夏沐涵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没有听到吧！就算有也只是最后几句，不用担心，小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脆弱。”
是吗？叶晴华在心中问自己，她真的没有那么脆弱吗？想着，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她离开的那个拐角，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放下电话，夏沐泫有礼貌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上楼去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似有犹豫。
“请进。”一个温和淡淡的声音响起。
夏沐泫轻轻推门进去，“怎么了？你有些奇怪哦？”
夏沐涵正坐在窗前，单手支头，目光散漫，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声音，夏沐涵侧头看着夏沐泫，目光凝聚，一双眼深邃似海，仿佛能把人吸引进去一样。淡淡一笑，红唇微启，“我没事，你怎么这么问？”
夏沐泫双手插兜，右脚往后一勾，关上了门，懒懒的坐在沙发上，“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好些时候，两兄妹都没有开口，安静的呆着。
就在夏沐涵以为夏沐泫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夏沐泫说：“涵，你变了。”
夏沐涵有些意外，随即一笑，不在意地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夏沐泫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几，嘴角露出一丝似有非有的笑，稍纵即逝。夏沐涵自然是没有看到。
“在哥面前，你有必要说谎吗？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变了，为什么不承认？”夏沐泫静静的说，与其没有一丝起伏。
夏沐涵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夏沐泫接着说。
意料之中，夏沐泫接着说：“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先走了，等爷爷他们来了我再叫你。”说完，站起身，离开。
“哥——”夏沐涵轻轻开口叫住走到门边的夏沐泫，“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想你们再为我的事担心。我知道我变了，可是人总有变得一天，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是小涵，你变的太快了，你不清楚你现在多么的成熟。”夏沐泫转过身，依旧双手插兜，倚在门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夏沐涵的脸。
夏沐涵不在意夏沐泫的目光，淡淡的说：“经历了这么多，我能不长大吗？不要说是我，哥，你也变了。”
夏沐涵突然侧头，迎上夏沐泫的目光。
夏沐泫微微一愣，继而反驳道：“我哪里变了？变的是你！”
“哥，你敢说你现在真的没有意思改变吗？”夏沐涵紧紧抓住，不松口，“你从小就很成熟，很懂事。但是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还有一丝嫩稚，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没了，你和我一样，什么都隐藏了起来。你说我变了，你又何尝不是？”
夏沐泫面上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夏沐涵的话，好半天没说话。
“是的，我承认我变了。”夏沐泫猛地抬头，坚定的说，“可你也一样，所以不要妄想来对我说教，咱们，半斤八两。”
相反夏沐泫的急躁，夏沐涵依旧很淡定，“我从来没有想要对你说教，我只希望你能不要再管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用不得别人插手。若是我连处理自己的事这种小事都没有能力，那我今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夏沐泫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下去了。”
夏沐泫打开门，关上，靠在门上，却迟迟未下去。
猛地，房内传来瓷器打破的声音，夏沐泫立刻推门进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忘记了呼吸。
“涵——”夏沐泫紧张的轻呼了一声。
夏沐涵倒在地上，原本淡定的一张小脸，此刻已经有些扭曲，额头冒出了些冷汗。地上到处都是花瓶的碎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栩栩发光，刺的人眼睛有些疼。
夏沐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夏沐涵的身旁，抱起夏沐涵，关切的问：“涵，你怎么了，伤着哪儿了吗？”
夏沐涵轻轻的摇了摇头，紧张的抓住夏沐泫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疼，休息，休息一下，就，就好了。哥，不要，不要告诉大家，不要。”
“可是，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涵，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忍着的吗？”夏沐泫想到这儿，不禁有些生气，声音也有些提高。
夏沐涵再次摇了摇头，“只有这一次，以前，只是，只是一些小痛。哥，别说，别说。”
看着夏沐涵痛的揪在一块的小脸，夏沐泫软下心来，“好，我答应你，先别说了，我先扶你上床躺着。”
夏沐泫轻轻的将夏沐涵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拿了扫帚，将散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清扫干净，然后再坐回到夏沐涵的床边。
夏沐涵原本放松下的小脸，再一次的挤成一团，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夏沐泫在一旁看着心疼，“涵，是不是又痛了？要不要紧？”
夏沐涵虚弱的摇了摇头，手紧紧的抓着夏沐泫的手，怕他去告诉大家。
仿佛看出了夏沐涵的意图，夏沐泫温和的笑了笑，“涵，你放心，我不走，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夏沐泫的话似定心丸一般，让夏沐涵微微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涵，涵——”夏沐泫焦急的呼唤着夏沐涵，可夏沐涵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有那张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告诉着，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顾不上与夏沐涵的约定，夏沐泫急急的下楼，把这件事告诉了蓝天等人。
蓝天忙让小青把夏沐涵抱进手术室，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
在等待的期间，夏文松，夏云庭和文晴三人已经赶了过来，在听小青说了过程之后，一颗心便悬着，怎么也下不来。
蓝天面色沉重的走了出来，叶晴华立马上前，“蓝天，小涵怎么样，她会不会有事？不是说已经治好了的吗，怎么还会这样？”
蓝天扫了一眼众人，沉重的开口，“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我刚刚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我这才发现，尽管我们这四年内的治疗很顺利，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小涵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么长久的治疗。”
“那她现在到底是怎样？”叶晴华焦虑的打断了蓝天的长篇大论。
蓝天低沉的说：“她体内的器官基本上已经全部坏死。”
叶晴华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向后退了好几步，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一旁的文晴忍不住捂面哭了起来，其他人也被这种气氛带动，哭泣。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小涵吗？”众人中最镇定的夏文松开口问。
蓝天思考了一下，沉痛的说：“有。”
听到有办法，叶晴华一把抓住蓝天，急切地问：“是什么办法？有办法就快点救救小涵！”
“将小涵体内所有的器官全部移植，这样子小涵就可以活下来了。只是，”蓝天犹豫了一下，说，“小涵的血型特殊，再加上从全世界网罗和小涵同样血型的所有器官是一项多么庞大的工程，估计还没有凑齐，小涵就先撑不住了。”
众人心中燃起的希望，又渐渐的灭了。
叶晴华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蓝天，坚定的说：“蓝天，用我的吧，我和小涵血型是一样的，再加上我们是亲人，排斥反应应该会小一些。”
“不行！”蓝天一口回绝了叶晴华，“我是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救人，我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杀了另一个人。”
“蓝天，我求求你了，我不能让小涵就这样子离去，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可小涵才刚刚开始，我求你了！”叶晴华倏地跪下。
蓝天后退了几步，内心有些动摇，可嘴上还是不同意。
“晴华，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夏文松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叶晴华愧疚的看着夏文松，“文松，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真的已经活够了，如果没有你，我想当年我就已经死了。我是小涵的奶奶，从小看这她长大，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对不起，文松，你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还了。”
夏文松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蓝天，你就答应她吧！”
夏云庭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文松，“爸，你在说什么？！那是妈呀，我不能为了小涵，让妈去死，爸！”
夏文松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说：“随她去吧！”
叶晴华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夏文松对她的理解感到欣慰，“文松，谢谢你，谢谢！”然后转头对蓝天说，“蓝天，拜托你了，我求求你了！”
无奈，蓝天答应了叶晴华，“你跟我进来吧！我，等会就动手术，你先跟大家做最后的告别吧！”蓝天忍不住转过身，进入手术室，不去看那伤感的一幕。
在门关上的瞬间，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蓝天靠在门上，双手紧握，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回想着与叶晴华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腼腆的小姑娘，那一颦一眸却深留他的心中。
无力的顺着门滑落下去，瘫坐在地上，一股凉意从手心穿透全身。
叶晴华缓缓起身，向小青要了纸和笔，写了起来。
写罢，笔落。
叶晴华冲夏沐泫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夏沐泫举步维艰，却还是走到了叶晴华身边。
“小泫，”叶晴华抱起夏沐泫走到自己的腿上，有些重，“你长大了，可惜奶奶以后不能再看到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听爷爷他们的话，不要再调皮，不要整天和小涵吵架，知道了吗？”
夏沐泫哭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晴华微微一笑，有些欣慰，“小泫，这封信，等手术结束后，帮奶奶交给小涵，帮奶奶跟她说声对不起，奶奶不能再照顾她了。小泫，真的，真的对不起。”
叶晴华把头深埋夏沐泫的颈间，垂泣。
夏沐泫哭着拭去叶晴华脸上的泪，努力扯出一抹笑，有些难看，却让人心疼，“奶奶，小泫知道了，小泫舍不得奶奶，舍不得。”
“奶奶知道，奶奶也舍不得小泫，可是奶奶不能放着小涵不管，奶奶不能！”叶晴华越说哭得就越厉害。
“奶奶，不要走，奶奶——”夏沐泫哭着喊着拉着叶晴华的手不放。
叶晴华狠心的推开夏沐泫的手，坐到文晴身边，“小晴，你身子弱，云庭，你要多用一份心。”
文晴已经泣不成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夏云庭较为镇定，“妈，不值得，不值得。”
“傻孩子，什么不值得，在妈心中，这就是值得的。妈不能看着小涵就这样走了，妈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死了就死了，不可惜，可小涵以后的路还长着。”叶晴华流着泪笑了。
“妈——”夏云庭握着叶晴华的手，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哀泣。
“妈，走了。”叶晴华狠心抽回自己的手，向手术室走去。
开门，关门，将一切的哀伤，心动都关在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