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公子不必多礼，朕的妹妹安逸王来了。”
那年轻男子刚好起身，看向唐素。
唐素微微侧首，但见这位神秘的司空国师眉如远山，眸存星河，神情谦和有礼，举止尔雅温文，一袭流云袍笼着笔直纤瘦的身形，气度比流云更恢弘上三分，整个人仿佛一抹随时可以飘散的风，却又实实在在地让人不能忽视。
年仅二十二岁，姑墨最年轻的国师，据说是天下第一神算的司空锦，就是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画么？
唐素不由得有些恍惚。
很多年以后，千军万马两国对阵前，唐素望着一身鲜血却依旧淡然微笑的司空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初见的大殿上，他一袭青璃流云袍向她微微颔首的模样。
很多个夜晚，他盛满星辉的眼眸总是不经意地闯入她的梦境，在她惊醒后又悄然退去，徒留满怀伤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只可惜，初见的人都不知日后的命运相连。
最初的最初，以为不过是一场偶遇；最后的最后，苦笑着捅了对方一刀。
长乐殿的华彩中，他冲她行礼点头，她冲他含笑回礼，谁能料到，这一刻的生疏礼貌竟是日后缠绵不休的铺垫。
爱情，果真特么的玩人。
大夏的国宴跟现代的酒席不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从来不是上位者喜欢的花头。宴会的规制类似魏晋，在地下铺着塌，榻前是精致的小桌子。唐徵弦端坐在最上头，各个官员按照品级分列两边。
左边坐的是大夏的官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素的位置排在了左边第一个，比丞相还前一位。右边是姑墨的使节团，第一位自然是司空锦，其他几位宽鼻大耳，样貌普通，身着普通的官服，坐在司空锦的下首。
随着礼官的一声“奏乐……”宴会开始。
宫人们川流不息地摆上美酒佳肴，悦耳的乐声飘荡在大殿上。随后，一群群衣着“轻便……”的小美男们摆动着腰肢在满堂灯影中舞出一个个诱人的姿势。
唐素咽下杯中的佳酿，遮掩自己咽口水的动作，靠之丫，姐上火很久了好不好！姐也很憋屈好不好！姐穿越而来唯一一次进青楼还是被绑进去的好不好！
不敢再看殿前款款而舞的众位美男，更不敢扭头看距离极近的霍西夜，又不想转头对着谢沉璧那张晚爹脸，唐素的视线开始满殿的乱瞄。
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坐在她对面位置上的司空锦，而司空锦也因为不想看舞者，正对上唐素的目光。
作为一个对于同性没有特别需求的男性，司空锦星眸里的尴尬显而易见，正应和着唐素眼里的不好意思。
为着这份同样的“娇羞……”唐素朝司空锦咧嘴一笑。
司空锦被唐素的大白牙笑容弄得怔了一下，于是，唐素笑得更欢了。
早就说了吧，好好吃饭天天刷牙，牙白人就闪亮，看，把人家大国师都给闪了。
其实……司空锦只是在想：好大一张嘴……
考验定力的美男舞终于结束了，唐素大觉松气的同时，司空锦理了理衣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皇上，传说中的霓裳舞令在下大开眼见，果然是惊艳非常。巧的是，在下今日也带来姑墨的一支名舞，请皇上和在座的各位欣赏。”
嗯？带着自己家的舞队上人家的地盘上挑衅么？有意思，真有意思。
本来还感觉无聊的唐素顿时两眼冒光，盯着司空锦，他却只让人带上来了一个健硕的女人。
虾米？这就是司空锦信心满满的“舞队……”？
不要说唐素大感讶异，在场的各位官员没有不吃惊的，皇帝陛下的脸上更好看，惊讶、恼羞、暗怒轮番上演，但最后却并未发火，只是冷冷地说道：
“司空公子，这就是姑墨的舞者么？这样的人能跳出你们姑墨的名舞？”
司空锦对皇帝冷怒的声调毫不畏惧，浅笑着答了一句是。然后让人抬上一面大鼓，架在一个铁质的架子上，那舞者手握鼓槌，扭了扭身子，开始边击鼓边舞动。
竟是——鼓舞？
跳舞的舞者双手舞动，脚步腾挪，手挥步动，拧腰扭胯，身体动作粗犷豪迈，手中鼓声威严遒劲，一声快似一声的节奏似乎要把人的心从胸口吊到嗓子眼，从嗓子眼逼出口。
雄浑的节奏一扫刚才美男霓裳舞的靡靡柔媚，像是从远古战场刮来了一股凌厉的风，压迫窒息着所有的人。
狠戾如唐徵弦，冷冽如霍西夜，心平如霍思雅，无不变了脸色。一些普通官员更是手捂着胸口，大感喘不过气。
凌烈而沉敛的鼓舞中，除了司空锦，只余一人神色如常，那就是——唐素。
前世，唐素曾到湖南旅游，有幸在苗族部落里亲眼目睹一场群体鼓舞。
当时，上百位身强力壮的苗族小伙子赤着上身，同时击打上百面巨鼓，槌槌敲心，声声震魂，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几乎让所有观舞者不能自持。所以，面对眼前的单人舞，唐素的心神丝毫不乱，只有满腔的疑惑。
依照鼓舞的发展历史，这时候应该是流传在南疆一带，而姑墨远在北方，这鼓舞怎么会成了姑墨的名舞？难道说，因为时空的变化，连同文化的发展也变了方向？
唐素百思不得其解，便将目光调向司空锦。
司空锦见唐素居然丝毫不为鼓舞所动，心下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假装没有看到唐素的不解，和众人一样只看着舞者。
司空锦不看她，唐素心里虽然很纠结这个问题，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她脑子飞快的转动，蓦地想出一个好主意。
要知道大夏国的文化是不是跟古代历史有没有差别，试一试不就行了。
想到这，唐素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自己的几塌，激烈的动作让跳鼓舞的舞者刹住了动作，傻在了原地。
响彻长乐殿的鼓声一停，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沉甸甸的感觉立刻消散了很多，连带着艰难的呼吸也顺畅了很多，众人纷纷向唐素投去感激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