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宗这孩子自在清苑住下,一日比一日活泼,只除了见着林三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这两个人第一天见面就犯冲,林三对小宗疑心,我也没有要他一定接受小宗,许相处日子久了,了解的多些也就好了。
对内,清苑里都称小宗为宗少爷,对外只和老夫人说救了个孩子回来,她老人家不愿操心这些小事,也没说什么。小宗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被仆人们称为宗少爷,却也总是帮忙做事,从来没惹过乱子,见了那些家仆们总是嘴甜的哥哥姐姐叫着,底下的人也都很喜欢他。我觉得林三的疑心应是多虑了,不过林府进人倒是一向谨慎,就是烧火丫头也是陈伯亲自选进来的,这么一想,林三疑心倒也正常。
雪儿有了玩伴,不研究医术的时候,就与小宗和金子在院子里玩耍,待得闷了偶尔也会带着各种点心糖果去清香园找妙言解闷儿。
他们一走我也算得了清净。这天,正想趁他们去了清香园的功夫享受一个安静的午后,刚躺下,就听着咚咚咚地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小丸子惊慌失措地呼喊声:“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我平时总教小丸子要成熟些,遇事要镇定,可她怎也成熟不了,这一惊一乍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从床上坐起来,就等着她破门而入。
“出了什么事?”我看她气喘吁吁推门进来,不由得下了床。
“雪儿姑娘和宗少爷……在四小姐那里……谁知道四夫人来了……打了人,小姐你快去看看吧,乱了乱了!”小丸子因一路跑来,脸红气喘,勉强算是把话说囫囵了,上前拉着我的手臂带我出了门。我闻言皱了眉头,在林府最不喜欢的女人便是四夫人,这是谁闯了祸谁挨了打?四夫人在府里一向跋扈,在二夫人和三夫人面前也不想让,我心里怕几个孩子吃了亏,加快了脚步,随着小丸子急向清香园行去。
啪……啪……
进了清香园,人还没见到,就听到两声重重的耳光,我心一抖,小跑着绕过假山定住脚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雪儿正骑在四夫人的婢女身上,毫无淑女形象地掌掴对方,那小婢女本就生得眼睛小,依着雪儿那怪力,几个巴掌就打得她脸肿的睁不开眼了,妙言红了半边脸,站在一旁拍手傻笑,小宗静静地观战,而金子则是爬上了四夫人的头,惹得四夫人惊声尖叫,四处奔跑,还跌在地上连连打了好几个滚儿。
吃亏的好像是四夫人……
“雪儿,小宗,快别胡闹了!四夫人是长辈,怎能如此不敬!”我不是同情四夫人,只是在这家里,我们几个都是“外人”,总不好惹事的,虽是呵斥的话,语气却是没什么变化。
“苏莺姐姐,你来的正好,我们玩得好好的,她闯了进来非要赏什么花,嫌我们几个扰了她,这是妙言的院子!说起来还是她扰了我们。我们不是胡闹,是被胡闹了啊!也不是不敬,雪儿和她才没有关系。”雪儿直言直语,说的都是“道理”,听了我的话放开那个婢女,却仍是不解气地冲她挥了挥拳头。
“小娘亲,那个坏女人打了妙言。”小宗召回金子,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说。那天林三说生不出他这么大的儿子,他后来反应过来我也生不出他这么大的儿子,便开始叫我小娘亲,我觉得这称呼挺可爱的,也就应了。
闻言,我拉着小宗走向妙言,她白净的小脸上赫然印着一个红通通的手掌印,脸上还挂着半滴泪,瞧着怪让人心疼。我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她虽痴傻却也懂得痛,嘶嘶抽着气,小嘴一撇,长得高高大大的姑娘竟如孩童般哇哇大哭起来。
“哭什么?雪儿替你打回来了,擦点药就不痛了。”雪儿慌忙翻找着锦带里的瓶瓶罐罐,凑过来给妙言上药。谁知妙言躲闪着不肯让她擦,跑向四夫人,拉住四夫人的衣袖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喊着:“娘亲……痛痛,娘亲……吹吹。”
“你这傻子,快放手,再敢说我是你那个死鬼娘亲,看我不打烂你的嘴!”四夫人一把推开妙言,妙言不设防,被推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四夫人。
见雪儿走过去,四夫人怯怯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脸嫌弃得拍打着刚才被妙言抓过的衣袖,恨恨地说:“哼,你们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连我也敢打,这是林府,等老爷回来有你们好看的,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扫地出门!”什么叫没爹没娘的小杂种?林府也算是大户人家,二夫人三夫人都是温柔贤淑又受礼的人,这个四夫人差的太远了点,公公林乾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林三的娘亲才宠她罢了,说白了就是个替身。
我皱了皱眉,正想反驳,四夫人却看过来蹬我一眼,说:“别什么人都往回捡,就是捡条狗也能看看门。捡了也就捡了,也不管教管教。小娘亲?叫的亲呢,自己不能生,倒是捡个便宜儿子。”
“嗯,四夫人说的是,这林府有四夫人管着,还要什么狗呢?”我听了她的话,接道。话一出口,怒气稍降,反而微微一笑,拉了小宗搂在身前,不顾她脸上铁青,继续摆出“溜须拍马”的表情,声音温柔的小媳妇儿一般,说:“苏莺嫁到林府说多了,也就半年,我家相公说此事不急。说到不能生,四夫人来林府也有几年了,倒是比苏莺沉得住气。四夫人是长辈,苏莺自然是比不得的。”
“哼!算你厉害……”四夫人圆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脸上也有一个掌印,想是刚才我来之前被雪儿掴的。她刚才被金子吓得满地打滚,发髻大乱,沾着泥土和草杆儿,配上此刻,脸一边高一边低,经我一气,五官皱在一起,脸上青青红红,颜色鲜艳,滑稽的很,我忍不住笑,干脆随着她说:“不敢当,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