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又开始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亦不知该如何去思考。我深吸一口气,略微平静下来,与他说:“莺儿不怨,反正本就不会去送他。”
“小莺儿,你是因为……那件事?留在朕身边吧,临月国,朕势在必得。不过,若非得以,绝不会以武力夺取为主要手段,因为收复一个残败的国家,只会拖累天圣。朕以为完成霸业,并不是要贯彻杀戮,当然,有时候杀戮和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他轻叹着气,长身玉立,眸中暗芒点点,看到的像是四宇之内的王土,在他脚下延伸,广袤无边。
他收起目光,侧身看过来,我就看着他,读他的眼神,他抬手拍拍我的脸颊,笑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朕?呵呵,女儿家不懂这些没什么。看朕,只说些让你觉得无趣的话,当真是老头子了,不会些才子佳人的风流之语。”他的眼睛极有意趣的闪着,故意两手一摊对我摆出一副发愁的表情。
我想他是故意做这副模样来逗我,这些年他越发显得成熟睿智,和当年做太子时的他相比,更是锋芒毕露,他已将近而立之年,正是男子最好的年华,却在我面前说自己是老头子了。他仍如我们初见时那般,面如冠玉,周身若紫气环绕,一看便是高贵出身,王者之气自然流露,是个女子间便是有八个九个要恋慕他的。我摇摇头,冲他笑起来,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来。
还是在清苑的时候,我曾在林三的书房里看过一本绳编的古书,上面说的是:整个大陆,最早出现的王者披星戴月从天而至,杀死了在人间作乱的妖兽,建立了秩序,统一整个大陆后,将领土分为八个区域分制,后来便再无踪迹。八个区域相互并存互通友谊,而且平等起见,八位首领每过一段时间便会相聚,互相分享国事,但后来八位首领之间有人起了异心,一夜之间干戈起,风云动。八大区域相互吞并,混战十年,仅留四个相对完整的区域,其中便包括后来的天圣和临月,天圣和临月作为疆域最大的两个国家,版型犹如日月相互辉映,比邻而存。而另外两个区域,又在百年的历史中,分裂合并,反反复复,形成了几个小国,如星子一般,围绕在天圣和临月周围。
国事,我不懂,却不代表我不会对它思考。君易华意在整个大陆,我从没有出过京城,对如今大陆的情况也不了解,可我却认为,若天下大势若真如那本书上所说,那么君易华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完成心愿了。因为书上提到过,长久时间以来,各国的存在和灭亡维护了相互间的平衡,混沌之中生日月星辰。万事万物相应相吸,总有一定的规律在其中,此事甚有玄妙。
我以为在那种古老的书籍中,所谓最早的王者多半是神化了的,说不定也就一个种地的,受了点拨起了事,一举成功了。当然这也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不能排除的可能性,之后说的所谓的规律,我一开始猜测是最早的王留下了什么可以令几国相互制约的东西,但又觉得自己也把这个最早的王神话了,遂又推翻,想来想去终不得解,想这事与我一个小女子没关,干脆就不管了,谁爱想谁想去。
我收回思绪,像是从神话中回到现实,突然好奇林三为什么会有那么一本奇妙的好书,我一直都以为他除了坊间流传或是遭禁的那些小黄书便不看其他书了,是我关心他太少了,如此想来,我只觉得爱便是爱,太过注意自己的感觉,反而对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我以为自己注意到的细节已然够多的了,但事实上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或许甚至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封闭自己,亦或是不管不顾追上他的脚步,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坚强的苏寂寂,无所谓的苏寂寂断然会选择后者。苏莺,却是难以做抉择的,想来安逸真的会让人的骨头变得酥软。我想是不是有些时候,我太过计较了呢,苏寂寂也好,苏莺也好,都是我。林三看到的,不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么,藏着“两个灵魂”的我,所以在他眼中,我才是那么特别的吧。
“没有。华哥哥,莺儿想要睡了。”声音掩盖在被子下,有些闷。我不认为他是想留下来过夜,但是可能性也不全是零。
我在锦被下,有些紧张地抚摸着胸前的玉佩,手指拂过上面的花纹,想起这块玉我自五岁便带在身上,是林少廷换去我紫晶佩的那块。林家人如今是生是死我不得而知,也不会去问君易华,我只记得林乾说过要我找到妙言,我后来想过,终究不能肯定是不是他安置了妙言,让她免于林家这场灾难,这天大地大,他丝毫线索都不给我,让我如何找呢?不知道这个玉佩会不会是成对的,他们兄妹二人各执一块也不一定……
“好。”他轻声应着,只说了这一个字,我微微松了口气。他习惯性地揉了揉我头顶的发,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三更入睡,五更起身,有半日时间作画,半日时间卧在榻上看窗外的花朵树叶凋零,在固定的时间用膳,每次餐桌上有玉子豆腐这道菜的时候,君易华必定也会出现在华莺宫与我一起用膳,之后就会离开,他从不与我说起外界的事情,也不许我提离开皇宫。我开始过这样的日子,对乐趣这种事变的麻木。我再不问时间,也不知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只是每天重复前一天的事情,如此而已。君霖是唯一自由出入的人,打着学习作画的名号,却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执起过笔。许是君易华怕我闷吧,才会不在意一个小人儿在我这里来去自如。但如果他是认为君霖起不了什么祸乱那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