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品味真的很差。颜黎深这样想，却还是眼露温柔，把那团毛绒绒的深蓝围巾抱在怀里，静静地看着外头火红美丽的枫叶，一片一片的落下。
你一定要幸福。
没有了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海水好冷好冷。
我抱着身子，发现自己一直往下沉，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个浪花打过来，脸部还有额头上还有胸口传过几阵尖锐的疼痛，意识一模糊，眼前的视线不清，我立刻晕了过去。
漂浮了不知多久，身体竟慢慢有了暖意，指端也没那么冰冷了。
我半睁着眼，一时间不太适应明亮的光线，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才发现天堂原来是一间草屋，屋里面只有一张古旧的八仙桌，桌子上摆着几只碗还有一个茶壶。我躺在一张简陋的小木床上，稍稍动动身子，木板就吱呀地响。
突然觉得一阵口渴。
忙走下床找水喝，把水倒在瓦碗上，正要喝水，看见水面隐约映出的一张血迹斑驳的脸后，我吓得把碗丢了。
双手摸上来，凹凸不平，伤口正在流脓，刺痛的感觉袭遍整张脸，火烧燎原一般地痛。
捂着嘴，手放下来的时候，竟发现有血迹。
“啊——”
我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脸，还有我的唇，到底遭遇了什么？难道是死的时候，尸体被腐化了？
“啊啊啊……”所有的疑问，只能化为单调的尖叫。
脸部的动作牵扯火辣辣的痛楚，我捂住脸，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蹲在地上，不停地叫着，撕心裂肺。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急忙跑进来。
“你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传进耳朵，我急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她一见我，愣了一愣，随即高兴地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女娃啊，你已经昏迷整整五天了，我真担心你就这样没了呢。”
我昏迷了五天，那就是说我还没死？
“这里是哪里？”
大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答道：“这里是台湾啊。我们就在小琉球岛上，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靠捕鱼为生。前几天我儿子大勋出海捕鱼时救了你，他看你还有一口气，就把你带回家来了。”
大勋是谁？
头疼欲裂，我坐在木板凳上，“我的脸，我的脸好痛……”
大妈也看到我的脸，只有点可惜地说：“可能是触礁时在岩石上撞坏的，皮肤长期浸在海水中，伤口有些发炎了，再过一段日子可能好些。我说女娃，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呢？对了，你的家人在哪里？”
“我的家人……”我顿了顿，大妈依旧在等我的回答，只有别开脸说了一句：“我是一个孤儿，没有家人。”
没想到，我跳海没死成，倒飘到在台湾附近的小岛屿来了。
我身上的婚纱已经不见踪影，大妈马上领会，便说：“我帮你换了衣服，原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被我扔啦。”
“妈，她醒了没？”门口多了一把爽朗的男声。
“是大勋回来了。”大妈咕哝一声，出门应道：“早醒来了，你进来看看吧，人是你救回来的，也该对人家有个交代。”
那个叫大勋的男人走进来，他长得很高很壮，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样子看起来也很实在很憨厚。他的嗓门很洪亮，瞅着我笑着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妹子，你家住哪里？什么时候哥出海顺便把你送过去，别让家里人担心。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啊，非要寻死这么想不开。这回大哥救活了你，可不能再轻易寻死啊！”大勋是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大勋他妈拉他出去，低声道：“她已经没家人了，是个孤儿，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站在屋里，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大妈，你家有镜子吗？”我要看清楚，我的脸毁得有多严重。从他们的眼神中反射出的那种惨不忍睹的脸，真的是我自己吗？
“有是有，但是……”大妈一脸犹豫，劝道：“大妈劝你还是过段日子再照镜子吧，你的脸让它恢复恢复，估计会好一点。”
“妈，她迟早会看到自己的脸，你就把镜子拿出来让她照照。”大勋兀自大声说，进了另一间屋子把一块小圆镜拿出来。
大妈阻止不及，只能任由他了。
我接过镜子，手指打颤。
镜子里的那张脸血肉模糊，还有一点腐烂，就像脸上生了无数血疮肿瘤的人一样，那些伤口似乎要流出脓来，非常丑陋不堪，还隐隐有股难闻的怪味。
“啊！”
我举了镜子一看，尖叫一声，手一歪，差点把镜子摔了。
里面的脸，真是我的吗？
“等过一段时间，脓疮消了些，可能会好一点。不过可能要留下一大块疤痕了，嘴唇也坏了……”大妈一副可惜的语气，眼中满满的是同情之色。
听了她的话我感到很不舒服，估计每一个女人在自己遭毁容后都不会舒服。
如果是死了，那还没什么，反正皮肉是要腐化的。但是我还活着，活着就要见人，这张脸是见不了人的。
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死，反而要我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女人的容貌不就是那张皮吗？我听说现在的整容手术很先进了，很多韩国的明星都是靠整容变得很漂亮。到时候她可以去医院动脸部手术，要多漂亮的都能整。”
大勋看过村里的电视，铺天盖地的广告都说女人的胸部可以通过做丰胸手术变大，当然也可以把女人整得跟明星一样漂亮。
大勋的话并没有带给我多少安慰。
我也知道我这张脸，是彻底毁掉了。
在那天之后，我不说话，整整三天不说话。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得多。
虽然自杀的念头还是在脑海盘旋不去，但是赤脚走在安静的海滩上，还是让我感到内心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