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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话说王夫人打发人来叫宝钗过去商量,宝玉听见说是和尚在外头,赶忙的独自一人走到前头,嘴里乱嚷道:“我的师父在那里?”叫了半天,并不见有和尚,只得走到外面。见李贵将和尚拦住,不放他进来。宝玉便说道:“太太叫我请师父进去。”李贵听了,松了手,那和尚便摇摇摆摆的进来。宝玉看见那僧的形状与他死去时所见的一般,心里早有些明白了,便上前施礼,连叫:“师父,弟子迎候来迟。”那僧说:“我不要你们接待,只要银子拿了来,我就走。”宝玉听来,又不象有道行的话。看他满头癞疮,浑身腌破烂,心里想道:“自古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也不可当面错过。我且应了他谢银,并探探他的口气。”便说道:“师父不必性急。现在家母料理,请师父坐下,略等片刻。弟子请问,师父可是从太虚幻境而来?”那和尚道:“什么‘幻境’,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罢了。我是送还你的玉来的。我且问你,那玉是从那里来的?”宝玉一时对答不来,那僧笑道:“你自己的来路还不知?便来问我!”宝玉本来颖悟,又经点化,早把红尘看破,只是自己的底里未知。一闻那僧问起玉来,好象当头一棒,便说道:“你也不用银子的,我把那玉还你罢。”那僧笑道:“也该还我了。”

宝玉也不答言,往里就跑。走到自己院内,见宝钗、袭人等都到王夫人那里去了,忙向自己床边取了那玉,便走出来。迎面碰见袭人,撞了一个满怀,把袭人唬了一跳,说道:“太太说你陪着和尚坐着很好。太太在那里打算送他些银两,你又回来做什么?”宝玉道:“你快去回太太说:不用张罗银子了,我把这玉还了他就是了。”袭人听说,即忙拉住宝玉,道:“这断使不得的!那玉就是你的命,若是他拿了去,你又要病着了。”宝玉道:“如今再不病的了。我已经有了心了,要那玉何用?”摔脱袭人,便想要走。袭人急的赶着嚷道:“你回来,我告诉你一句话。”宝玉回过头来道:“没有什么说的了。”袭人顾不得什么,一面赶着跑,一面嚷道:“上回丢了玉,几乎没有把我的命要了。刚刚儿的有了,他拿了去,你也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你要还他,除非是叫我死了!”说着,赶上一把拉住。宝玉急了,道:“你死也要还,你不死也要还。”狠命的把袭人一推,抽身要走。怎奈袭人两只手绕着宝玉的带子不放,哭着喊着坐在地下。

里面的丫头听见,连忙赶来,瞧见他两个人的神情不好。只听见袭人哭道:“快告诉太太去!宝二爷要把那玉去还和尚呢!”丫头赶忙飞报王夫人。那宝玉更加生气,用手来掰开了袭人的手。幸亏袭人忍痛不放。紫鹃在屋里听见宝玉要把玉给人,这一急比别人更甚,把素日冷淡宝玉的主意都忘在九霄云外了,连忙跑出来,帮着抱住宝玉。那宝玉虽是个男人,用力摔打,怎奈两个人死命的抱住不放,也难脱身,叹口气道:“为一块玉,这样死命的不放!若是我一个人走了,你们又怎么样?”袭人、紫鹃听了这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正在难分难解,王夫人、宝钗急忙赶来。见是这样形景,王夫人便哭着喝道:“宝玉,你又疯了!”宝玉见王夫人来了,明知不能脱身,只得陪笑道:“这当什么,又叫太太着急!他们总是这样大惊小怪。我说那和尚不近人情,他必要一万银子,少一个不能。我生气进来,拿了这玉还他,就说是假的,要这玉干什么?他见我们不希罕那玉,便随意给他些,就过去了。”王夫人道:“我打量真要还他!这也罢了。为什么不告诉明白了他们?叫他们哭哭喊喊的象什么?”宝钗道:“这么说呢,倒还使得。要是真拿那玉给他,那和尚有些古怪,倘或一给了他又闹到家口不宁,岂不是不成事了么?至于银钱呢,就把我的头面折变了,也还够了呢。”王夫人听了,道:“也罢了,且就这么办罢。”宝玉也不回答。只见宝钗走上来,在宝玉手里拿了这玉,说道:“你也不用出去,我合太太给他钱就是了。”宝玉道:“玉不还他也使得,只是我还得当面见他一见才好。”袭人等仍不肯放手。到底宝钗明决,说:“放了手,由他去就是了。”袭人只得放手。宝玉笑道:“你们这些人,原来重玉不重人哪。你们既放了我,我便跟着他走了,看你们就守着那块玉怎么样?”袭人心里又着急起来,仍要拉他,只碍着王夫人和宝钗的面前,又不好太露轻薄,恰好宝玉一撒手就走了。袭人忙叫小丫头在三门口传了焙茗等:“告诉外头照应着二爷,他有些疯了。”小丫头答应了出去。

王夫人、宝钗等进来坐下,问起袭人来由。袭人便将宝玉的话细细说了。王夫人、宝钗甚是不放心,又叫人出去,吩咐众人伺候,听着和尚说些什么。回来,小丫头传话进来回王夫人道:“二爷真有些疯了。外头小厮们说,里头不给他玉,他也没法儿;如今身子出来了,求那和尚带了他去。”王夫人听了,说道:“这还了得!那和尚说什么来着?”小丫头回道:“和尚说,要玉不要人。”宝钗道:“不要银子了么?”小丫头道:“没听见说。后来和尚合二爷两个人说着笑着,有好些话,外头小厮们都不大懂。”王夫人道:“糊涂东西,听不出来,学是自然学得来的!”便叫小丫头:“你把那小厮叫进来。”小丫头连忙出去叫进那小厮,站在廊下,隔着窗户请了安。王夫人便问道:“和尚和二爷的话,你们不懂,难道学也学不来吗?”那小厮回道:“我们只听见说什么‘大荒山’,什么‘青埂峰’,又说什么‘太虚境’‘斩断尘缘’这些话。”王夫人听着也不懂。宝钗听了,唬得两眼直瞪,半句话都没有了。

正要叫人出去拉宝玉进来,只见宝玉笑嘻嘻的进来,说:“好了,好了。”宝钗仍是发怔。王夫人道:“你疯疯癫癫的说的是什么?”宝玉道:“正经话,又说我疯癫!那和尚与我原认得的,他不过也是要来见我一见。他何尝是真要银子呢?也只当化个善缘就是了。所以说明了,他自己就飘然而去了。这可不是好了么?”王夫人不信,又隔着窗户问那小厮。那小厮连忙出去问了门上的人,进来回说:“果然和尚走了,说:‘请太太们放心,我原不要银子,’只要宝二爷时常到他那里去去就是了,‘诸事只要随缘,自有一定的道理。’”王夫人道:“原来是个好和尚!你们曾问他住在那里?”小厮道:“门上的说,他说来着,我们二爷知道的。”王夫人便问宝玉:“他到底住在那里?”宝玉笑道:“这个地方儿,说远就远,说近就近。”宝钗不待说完,便道:“你醒醒儿罢,别尽着迷在里头!现在老爷太太就疼你一个人,老爷还吩咐叫你干功名上进呢。”宝玉道:“我说的不是功名么?你们不知道‘一子出家,七祖升天’?”王夫人听到那里,不觉伤起心来,说:“我们的家运怎么好?一个四丫头口口声声要出家,如今又添出一个来了。我这样的日子过他做什么!”说着,放声大哭。宝钗见王夫人伤心,只得上前苦劝。宝玉笑道:“我说了一句玩话儿,太太又认起真来了。”王夫人止住哭声道:“这些话也是混说的么?”

正闹着,只见丫头来回话;“琏二爷回来了,颜色大变,说请太太回去说话。”王夫人又吃了一惊,说道:“将就些叫他进来罢。小婶子也是旧亲,不用回避了。”贾琏进来见了王夫人,请了安。宝钗迎着,也问了贾琏的安。贾琏回道:“刚才接了我父亲的书信,说是病重的很,叫我就去,迟了恐怕不能见面!”说到那里,眼泪便掉下来了。王夫人道:“书上写的是什么病?”贾琏道:“写的是感冒风寒起的,如今竟成了痨病了。现在危急,专差一个人连日连夜赶来的,说:‘如若再耽搁一两天,就不能见面了。’故来回太太,侄儿必得就去才好。只是家里没人照管。蔷儿、芸儿虽说糊涂,到底是个男人,外头有了事来,还可传个话。侄儿家里倒没有什么事。秋桐是天天哭着喊着,不愿意在这里,侄儿叫了他娘家的人来领了去了,倒省了平儿好些气。虽是巧姐没人照应,还亏平儿的心不很坏。姐儿心里也明白,只是性气比他娘还刚硬些,求太太时常管教管教他。”说着,眼圈儿一红,连忙把腰里拴槟榔荷包的小绢子拉下来擦眼。王夫人道:“放着他亲祖母在那里,托我做什么?”贾琏轻轻的说道:“太太要说这个话,侄儿就该活活儿的打死了。没什么说的,总求太太始终疼侄儿就是了!”说着,就跪下来了。

王夫人也眼圈儿红了,说:“你快起来!娘儿们说话儿,这是怎么说?只是一件,孩子也大了,倘或你父亲有个一差二错,又耽搁住了,或者有个门当户对的来说亲,还是等你回来,还是你太太作主?”贾琏道:“现在太太们在家,自然是太太们做主,不必等我。”王夫人道:“你要去,就写了禀帖给二老爷送个信,说家下无人,你父亲不知怎样,快请二老爷将老太太的大事早早的完结,快快回来。”贾琏答应了“是”,正要走出去,复转回来,回说道:“咱们家的家下人,家里不够使唤,只是园里没有人,太空了。包勇又跟了他们老爷去了。姨太太住的房子,薛二爷已搬到自己的房子内住了。园里一带屋子都空着,忒没照应,还是太太叫人常查看查看。那栊翠庵原是咱们家的地基,如今妙玉不知那里去了,所有的根基,他的当家女尼不敢自己作主,要求府里一个人管理管理。”王夫人道:“自己的事还闹不清,还搁得住外头的事么?这句话好歹别叫四丫头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又要吵着出家的念头出来了。你想咱们家什么样的人家?好好的姑娘出家,还了得。”贾琏道:“太太不提起,侄儿也不敢说。四妹妹到底是东府里的,又没有父母,他亲哥哥又在外头,他亲嫂子又不大说的上话。侄儿听见要寻死觅活了好几次。他既是心里这么着的了,若是牛着他,将来倘或认真寻了死,比出家更不好了。”王夫人听了点头,道:“这件事真真叫我也难担。我也做不得主,由他嫂子去就是了。”

贾琏又说了几句,才出来,叫了众家人来,交代清楚。写了书,收拾了行装,平儿等不免叮咛了好些话。只有巧姐儿惨伤的了不得。贾琏又欲托王仁照应,巧姐到底不愿意,听见外头托了芸、蔷二人,心里更不受用,嘴里却说不出来。只得送了他父亲,谨谨慎慎的随着平儿过日子。丰儿、小红因凤姐去世,告假的告假,告病的告病。平儿意欲接了家中一个姑娘来,一则给巧姐作伴,二则可以带量他。遍想无人。只有喜鸾、四姐儿是贾母旧日钟爱的,偏偏四姐儿新近出了嫁了,喜鸾也有了人家儿,不日就要出阁,也只得罢了。

且说贾芸、贾蔷送了贾琏,便进来见了邢、王二夫人。他两个倒替着在外书房住下,日间便与家人厮闹,有时找了几个朋友吃个“车箍辘会”,甚至聚赌,里头那里知道。一日邢大舅王仁来,瞧见了贾芸、贾蔷住在这里,知他热闹,也就借着照看的名儿时常在外书房设局赌钱喝酒。所有几个正经的家人,贾政带了几个去,贾琏又跟去了几个,只有那赖、林诸家的儿子侄儿。那些少年,托着老子娘的福吃喝惯了的,那知当家立计的道理?况且他们长辈都不在家,便是“没笼头的马”了。又有两个旁主人怂恿,无不乐为。这一闹,把个荣国府闹得没上没下,没里没外。

那贾蔷还想勾引宝玉。贾芸拦住道:“宝二爷那个人没运气的,不用惹他。那一年我给他说了一门子绝好的亲,父亲在外头做税官,家里开几个当铺,姑娘长的比仙女儿还好看。我巴巴儿的细细的写了一封书子给他,谁知他没造化。”说到这里,瞧了瞧左右无人,又说:“他心里早和咱们这个二婶娘好上了。你没听见说,还有一个林姑娘呢,弄的害了相思病死的,谁不知道!这也罢了,各自的姻缘罢咧。谁知他为这件事倒恼了我了,总不大理。他打量谁必是借谁的光儿呢!”贾蔷听了,点点头,才把这个心歇了。

他两个还不知道宝玉自会那和尚以后,他是欲断尘缘,一则在王夫人跟前不敢任性,已与宝钗、袭人等皆不大款洽了。那些丫头不知道,还要逗他,宝玉那里看得到眼里。他也并不将家事放在心里。时常王夫人、宝钗劝他念书,他便假作攻书,一心想着那个和尚引他到那仙境的机关,心目中触处皆为俗人。却在家难受,闲来倒与惜春闲讲。他们两个人讲得上了,那种心更加准了几分,那里还管贾环、贾兰等。那贾环为父亲不在家,赵姨娘已死,王夫人不大理会,他便入了贾蔷一路。倒是彩云时常规劝,反被贾环辱骂。玉钏儿见宝玉疯癫更甚,早和他娘说了,要求着出去。如今宝玉、贾环他哥儿两个,各有一种脾气,闹得人人不理。独有贾兰跟着他母亲上紧攻书,作了文字,送到学里请教代儒。因近来代儒老病在床,只得自己刻苦。李纨是素来沉静的,除请王夫人的安,会会宝钗,馀者一步不走,只有看着贾兰攻书。所以荣府住的人虽不少,竟是各自过各自的,谁也不肯做谁的主。贾环、贾蔷等愈闹的不象事了,甚至偷典偷卖,不一而足。贾环更加宿娼滥赌,无所不为。

一日,邢大舅王仁都在贾家外书房喝酒,一时高兴,叫了几个陪酒的来唱着喝着劝酒。贾蔷便说:“你们闹的太俗,我要行个令儿。”众人道:“使得。”贾蔷道:“咱们‘月字流觞’罢。我先说起,‘月’字数到那个,便是那个喝酒。还要酒面酒底;须得依着令官,不依者罚三大杯。”众人都依了。贾蔷喝了一杯令酒,便说:“飞羽觞而醉月。”顺饮数到贾环。贾蔷说:“酒面要个‘桂’字”。贾环便说道:“冷露无声湿桂花。酒底呢?”贾蔷道:“说个‘香’字。”贾环道:“天香云外飘。”邢大舅说道:“没趣没趣,你又懂得什么字了,也假斯文起来。这不是取乐,竟是怄人了。咱们都蠲了,倒是拳,输家喝输家唱,叫作‘苦中苦’。若是不会唱的,说个笑话儿也使得,只要有趣。”众人都道:“使得。”于是乱起来。王仁输了,喝了一杯,唱了一个,众人道好。又起来了,是个陪酒的输了,唱了一个什么“小姐小姐多丰彩”。以后邢大舅输了,众人要他唱曲儿。他道:“我唱不上来,我说个笑话儿罢。”贾蔷道:“若说不笑人,仍要罚的。”

邢大舅就喝了一杯,说道:“诸位听着:村庄上有一座玄帝庙,旁边有个土地祠。那玄帝老爷常叫土地来说闲话儿。一日,玄帝庙里被了盗,便叫土地去查访。土地禀道:‘这地方没有贼的,必是神将不小心,被外贼偷了东西去。’玄帝道:‘胡说!你是土地,失了盗,不问你问谁去呢?你倒不去拿贼,反说我的神将不小心吗?’土地禀道:‘虽说是不小心,到底是庙里的风水不好。’玄帝道:‘你倒会看风水么?’土地道:‘待小神看看。’那土地向各处瞧了一会,便来回禀道:‘老爷坐的身子背后,两扇红门,就不谨慎。小神坐的背后,是砌的墙,自然东西丢不了。以后老爷的背后也改了墙就好了。’玄帝老爷听来有理,便叫神将派人打墙。众神将叹口气道:‘如今香火一炷也没有,那里有砖灰人工来打墙呢?’玄帝老爷没法,叫神将作法,却都没有主意。那玄帝老爷脚下的龟将军站起来道:‘你们不中用,我有主意:你们将红门拆下来,到了夜里,拿我的肚子堵住这门口,难道当不得一堵墙么?众神将都说道:‘好,又不花钱,又便当结实。’于是龟将军便当这个差使,竟安静了。岂知过了几天,那庙里又丢了东西。众神将叫了土地来,说道:‘你说砌了墙就不丢东西,怎么如今有了墙还要丢?’那土地道:‘这墙砌的不结实。’众神将道:‘你瞧去。’土地一看,果然是一堵好墙,怎么还有失事?把手摸了一摸,道:‘我打量是真墙,那里知道是个假墙!’”

众人听了,大笑起来。贾蔷也忍不住的笑,说道:“傻大舅你好!我没有骂你,你为什么骂我?快拿杯来,罚一大杯。”邢大舅喝了,已有醉意。众人又喝了几杯,都醉起来。邢大舅说他姐姐不好,王仁说他妹妹不好,都说的狠狠毒毒的。贾环听了,趁着酒兴,也说凤姐不好,怎样苛刻我们,怎么样踏我们的头。众人道:“大凡做个人,原要厚道些。看凤姑娘仗着老太太这样的利害,如今‘焦了尾巴梢子’了,只剩了一个姐儿,只怕也要现世现报呢。”贾芸想着凤姐待他不好,又想起巧姐儿见他就哭,也信着嘴儿混说。还是贾蔷道:“喝酒罢,说人家做什么。”那两个陪酒的道:“这位姑娘多大年纪了?长得怎么样?”贾蔷道:“模样儿是好的很的,年纪也有十三四岁了。”那陪酒的说道:“可惜这样人生在府里这样人家。若生在小户人家,父母兄弟都做了官,还发了财呢。”众人道:“怎么样?”那陪酒的说:“现今有个外藩王爷,最是有情的,要选一个妃子。若合了式,父母兄弟都跟了去,可不是好事儿吗?”众人都不大理会,只有王仁心里略动了一动,仍旧喝酒。

只见外头走进赖林两家的子弟来,说:“爷们好乐呀!”众人站起来说道:“老大,老三,怎么这时候才来?叫我们好等。”那两个说道:“今早听见一个谣言,说是咱们家闹出事来了。心里着急,赶到里头打听去,并不是咱们。”众人道:“不是咱们就完了,为什么不就来?”那两个说道:“虽不是咱们,也有些干系。你们知道是谁?就是贾雨村老爷。我们今儿进去,看见带着锁子,说要解到三法司衙门里审问去呢。我们见他常在咱们家里来往,恐有什么事,便跟了去打听。”贾芸道:“到底老大用心,原该打听听。你且坐下喝一杯再说。”两人让了一回,便坐下喝着酒,道:“这位雨村老爷,人也能干,也会钻营,官也不小了,只是贪财。被人家参了个‘婪索属员’的几款。如今的万岁爷是最圣明最仁慈的,独听了一个‘贪’字,或因遭塌了百姓,或因恃势欺良,是极生气的,所以旨意便叫拿问。若问出来了,只怕搁不住;若是没有的事,那参的人也不便。如今真真是好时候!只要有造化,做个官儿就好。”众人道:“你的哥哥就是有造化的,现做知县,还不好么?”赖家的说道:“我哥哥虽是做了知县,他的行为只怕也保不住怎么样呢。”众人道:“手也长么?”赖家的点点头儿,便举起杯来喝酒。

众人又道:“里头还听见什么新闻?”两人道:“别的事没有,只听见海疆的贼寇拿住了好些,也解到法司衙门里审问。还审出好些贼寇,也有藏在城里的,打听消息,抽空儿就劫抢人家。如今知道朝里那些老爷们都是能文能武,出力报效,所到之处,早就消灭了。”众人道:“你听见有在城里的,不知审出咱们家失盗的一案来没有?”两人道:“倒没有听见,恍惚有人说是有个内地里的人,城里犯了事,抢了一个女人下海去了,那女人不依,被这贼寇杀了。那贼寇正要逃出关去,被官兵拿住了,就在拿获的地方正了法了。”众人道:“咱们栊翠庵的什么妙玉,不是叫人抢去?不要就是他罢?”贾环道:“必是他。”众人道:“你怎么知道?”贾环道:“妙玉这个东西是最讨人嫌的,他一日家捏酸,见了宝玉就眉开眼笑了。我若见了他,他从不拿正眼瞧我一瞧,真要是他,我才趁愿呢!”众人道:“抢的人也不少,那里就是他?”贾芸说:“有点信儿。前日有个人说他庵里的道婆做梦,说看见是妙玉叫人杀了。”众人笑道:“梦话算不得。”邢大舅道:“管他梦不梦,咱们快吃饭罢,今夜做个大输赢。”众人愿意,便吃毕了饭,大赌起来。

赌到三更多天,只听见里头乱嚷,说是:“四姑娘合珍大奶奶拌嘴,把头发都铰了。赶到邢夫人、王夫人那里去磕了头,说是要求容他做尼姑呢,送他一个地方儿;若不容他,他就死在眼前。那邢、王两位太太没主意,叫请蔷大爷、芸二爷进去。”贾芸听了,便知是那回看家的时候起的念头,想来是劝不过来的了,便合贾蔷商议道:“太太叫我们进去,我们是做不得主的。况且也不好做主。只好劝去,若劝不住,只好由他们罢。咱们商量了写封书给琏二叔,便卸了我们的干系了。”两人商量定了主意,进去见了邢、王两位太太,便假意的劝了一回。无奈惜春立意必要出家,就不放他出去,只求一两间净屋子,给他诵经拜佛。尤氏见他两个不肯作主,又怕惜春寻死,自己便硬做主张,说是:“这个不是索性我耽了罢,说我做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逼的他出了家了,就完了!若说到外头去呢,断断使不得;若在家里呢,太太们都在这里,算我的主意罢。叫蔷哥儿写封书子给你珍大爷、琏二叔就是了。”贾蔷等答应了。

不知邢、王二夫人依与不依,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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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技术性人力资源管理

    技术性人力资源管理

    2008年是作者进入高校工作的第五个年头。在进入高校前,他先后在两家企业工作十多年,担任过驻外分公司经理、特大型企业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和人力资源部经理等职。也正是因为有这些经历,使他对人力资源管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对战略管理、人力资源管理等进行了较为系统和深入的研究,书中内容大多都出自亲自操作和实践的经验总结和学习心得。
  • 乔布斯你学不会

    乔布斯你学不会

    “史蒂夫·乔布斯,苹果公司创始人,在他的带领下,“苹果”成为IT界首屈一指的公司。并且创造了iphone、ipad等一系列改变世界的科技产品。10月5日“苹果”教父乔布斯去世了,人们开始期盼另一个乔布斯式的人物出现。然而乔布斯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谁想学就可以学得会。《乔布斯你学不会》从创业、管理、用人、创新、品牌、挑战这六大方面展示出乔布斯与众不同的思想。《乔布斯你学不会》每一段语录都发人深省,解读部分精彩深入,智慧小语更是画龙点睛。当你认真学习了乔布斯的精神和智慧,就算无法成为另一个乔布斯,也一定会受益良多。”
  • 洪荒战神

    洪荒战神

    腹黑太子残暴妃这是一个狠辣凶残彪悍的冷酷公主强宠俊美邪魅无双的腹黑太子滴故事!这是一个阴狠太子与凶戾公主如何暗度陈仓狼狈为奸的在朝堂后宫只手遮天滴故事!?!这是一个……九幽地府,奈何桥上。孟婆面无表情的将已喝过孟婆汤的幽魂推入轮回道,冷声喝道,“下一个。”全身煞气萦绕的女幽魂飘至孟婆身前,孟婆机械问道,“上世是何身份?”押解幽魂的鬼差翻翻生死薄,淡定开口,“杀手。”孟婆面色如常,转身去端孟婆汤,“上上世呢?”再翻生死薄,鬼差嘴角抽搐,“恐怖分子。”孟婆挑眉,依旧镇定如常,“上上上世呢?”再翻生死薄,鬼差瞠目结舌,“弑天战神!”这下子孟婆淡定不了,干枯苍老的手轻颤,碗里的孟婆汤溢出,沾湿了裙摆。孟婆颤抖着声音,再问,“上、上上上一世呢?”再翻生死薄,鬼差面如死灰,“……杀生佛!”遇人杀人、遇神杀神、遇佛诛佛,聚凶残暴怒冷酷狠辣于一身且连佛祖的脸都敢当地板踩的杀生佛?!?‘哐当——’一声,瓷碗落地,只剩孟婆满目震惊。凶残篇:场景一:一双白嫩小手入盆,清水顿时化为红得刺目的血水。呈以墨睨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冷漠开口,“将她拖下去施以膑刑!”闻言,在场之人皆是膝盖一凉,背脊生寒。膑刑:活生生剔去膝盖骨!场景二:幽暗的眼神杀气翻涌,浑身都散发着戾气。整个人犹如从地狱爬出,小小的身子带着铿锵杀伐的威震煞气,“断其四肢扔后巷喂狗,如果还不招就五马分尸,将其头颅挂在南门城墙之上,让她主子好生瞧瞧!”侍卫满目惊骇,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窜入四肢百骸,犹如身置严寒冰窖,冻得他不止四肢麻木就连思维都停滞了。竹马篇:小时候:“小公主,今天的课业是在这绢帕上绣朵娇艳的牡丹花。”妇女恭敬的递上绢帕和绣花针,然后战战兢兢的下去了。等妇女一走,小女孩就霸道地将绢帕和绣花针塞到身边粉雕玉琢漂亮得分外精致的小男孩手中,冷着脸,命令道,“绣花!我去骑马。”“墨墨……”男孩委屈的拉着女孩裙摆,不让走。女孩怒脸一瞪,男孩顿时妥协。老老实实的坐屋里当起闺家小姐,一针一线的绣着牡丹花。长大后:最为尊贵的太子寝殿,俊美邪魅的太子端坐于床榻之上,一手绢帕,一手绣针,一朵妖艳牡丹花在他手下至极绽放,一双鸳鸯蝴蝶在他指间情意绵绵。此时贴身宫人气喘吁吁跑来,焦急道,“殿下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个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美男人。”
  • 腹黑首席:错诱双面娇妻

    腹黑首席:错诱双面娇妻

    “啊!”尖叫声吵醒了沉睡中的尹天佑,刚刚醒来的他觉得十分迷茫,是谁啊?大早晨鬼吼鬼叫的!她抓着床单躲到角落里,眼泪汪汪地:“你……你……”大惊小怪做什么?你昨晚可不是这种小白兔,可是小野猫!来吧来吧,让我好好爱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