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可终于承认外遇了。
跌跌撞撞地从鱼馆里出来，就像一个即将结束行程的潦倒者，我除了苦笑唯有苦笑。清牌了，我们的遮羞布终于被卷到了喜马拉雅山，接下来已经毫无悬念，等待我的将会是一个漫长的人生灰暗，可是如果不拿酒泼罗可，这辈子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解不开的珍珑棋局。
罗可的电话又不死心地打了过来，刚才他从鱼馆里追出来，我理都不理，直接把脚揣进油箱里。我知道他想要跟我说什么，可是很显然，都到现在这份儿上了，他还没弄明白谁才是故事的主角。
看着兀自尖叫的手机，我心酸地吸了吸鼻子，干脆关了机。说句心里话，我不怪罗可，那是假的，可是现在怨恨又有什么用呢？小雅早就吃定我们了。从她那句“姐呀，万一这次，我是说万一啊，万一那个美女助理不肯放手怎么办？”开始，再到今天晚上的饭局：老地方、老情人，还有一个老不死的我，都是她预谋已久的下酒菜。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我把方向盘拍得山响，太失败了。都怪我低估了小雅，虽然料到她会出牌，可没想到出手就是绝招，一个电话就把我套牢了，把我们全逼到了风口浪尖上。即使后来我抢过电话一顿反抽，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强弩之末，小雅又怎能不知？说不定早在心里把我嘲笑到太平洋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从今天晚上小雅的举动分析，她已经彻底地疯了，良心被狗吃了，道德被鬼迷了。关键时候，她一定会撕破脸皮孤注一掷，用肚子来平天下。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汽车载着我游荡在冷峭的夜色里，一辆120急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大概哪里又发生什么意外了吧！我突然想起了周川，要是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主意的，想着想着，我的眼泪慢慢地滚了出来。
豁出去了，擦干眼泪后我重新打开手机，给小雅打完电话后掉头朝她家驶去，虽然这让我极其的恶心，可是如果今夜不趁热杀掉她的妖气，那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就不只是罗可了。
我的计划很简单，将计就计，以毒攻毒。
小雅怀孕了，在她看来那会是百分之百的必杀技，上可以要挟罗可，下可以让我溃不成军，按兵不动都能让我们家破人亡，可惜她得意得太早了，我还有美女助理这张牌呢！
不就是怀孕吗？我虽然是来不及了，可美女助理会呀！我是老了，可人家比你年轻哪，气质更是赢你一条街，我看你还怎么臭得瑟。
呸！你以为把电话打到我的头上我就怕了？
不，你错怪我了，现在你就是站出来承认你是那个三儿，我都不会相信——你有证据吗？
到了小雅家后，我二话不说，黑着脸一头扎进沙发里开始运气，她给我倒了杯水后小心翼翼地端过来，说：“姐呀，大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手机又关机，我都担心死你了。”
我冷哼一声，懒得再跟她假惺惺：“你说我该怎么办？离还是不离？”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呀，你们的事儿，咳……”
“看来我只能和罗可离婚了，你想想吧，他那个助理既然都能把电话打到我的头上，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她怀孕了呀！到时候她一定会拿孩子来要挟我们！”
“可你不是说罗可他没有生育……”
“我那是气她的，你也信呀？”我一口打断小雅，心里又气又恨，刚才在饭店里我之所以那么说，是突然怀疑起了小雅，其实本来我都已经相信她怀孕了，可当她凶猛地干掉第三瓶啤酒的时候，我越看她的肚子越觉得里面装着假货。
可是，小雅是真的怀孕了，她的床头上有一包吃了多半的话梅，客厅茶几上还有几瓶山楂汁，都是孕妇们的专业合作伙伴。“得想个办法让她死心，你说我要给她点儿钱，她会愿意吗？”我试探道。小雅像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说：“我估计悬，都到这份上了，她分明就是冲人去的！”“但是罗可已经不爱她了，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就算得到人又怎么样？”“也许，是她不甘心吧？”小雅说。“不甘心什么？你是说她不甘心人财两空？那好办啊，这次我就把人给他，让罗可净身出户，让他尝尝背叛的滋味，让那个贱人一分钱也别想得到。”“净身出户，没那么容易吧？”“所以你要帮我。”“怎么帮？”“如果不出意外，明天罗可肯定会来求我原谅他，到时候我会假装同意。不过有个条件，我要让他把房子过户给你，然后再和他离婚，到时候房子就是咱的了，你说对吧？”“把房子过户给我？”小雅的表情惊讶到了一百分。我点点头，是呀！亲爱的，现在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了。
《无间道》里有句台词：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第二天上班一大早，罗可便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他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小雅家睡的，我冷笑着刺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他在那边沉默了大半天后，哀求道：“对不起老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是我们别这样僵着行吗？中午我想和你谈谈，把这件事做个了断，你看行吗？”
我的心一软，突然有些心疼罗可，他现在也终于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可早干吗去了？爽了皮带以下，累死领带之上，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出来混妞？
这男人啊，还真是用下半身考虑问题的动物，有时候比女人还傻还天真呢。
好，那就谈吧。
中午下班后，我拉着脸带着小雅踢着正步杀气腾腾地就去了约好的地点。
很显然，罗可同志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带着贴身保镖进场，而且又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愣了半天后，他对小雅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小雅，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不行。”我一把拽住小雅，继续冷笑，“你见不得光的事儿都做了，还怕丢人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这次带小雅来，就是让她给作个见证，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雅一屁股坐了下去。
嘿，她还真把自己当裁判了呢！
按照早已设计好的剧本，落座后我要死死地盯着罗可，时不时蛤蟆神功状，先从气势上杀死他，顺便让小雅也开开眼界，也算是为她接下来的灾难热下身。等戏做足后，我再问罗可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想继续过安稳日子，我可以原谅他，不过有两个要求：第一，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罗可，昨天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看在我们十来年的风风雨雨上，你出轨了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不想死得那么惨，最起码你应该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吧？你觉得我这个要求过分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知道她是谁，又有什么意思？”罗可说。
“什么叫什么意思？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总得知道她哪里比我强吧？错的地方，我可以改，可是我想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我没她年轻？我没她漂亮？可这些不是我的错呀，有一天她也会老的，你明不明白？”
“是呀，到底是谁呀？说出来让我也开一下眼呗！”小雅坐不住了，在边上冷嘲热讽。
罗可飞快地瞥了一眼小雅，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半天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我的气顿时又上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助理？”
“……”
“到底是不是她？”我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半天后，罗可点了点头。
我偷瞥了眼小雅，蛤蟆神功第三式，咕咕咕……
赢了第一个回合，下一个轮到房子了。
我们的房子是三年前买的，一百二十六平多点儿，那时候房价才三千出头，地段儿也很一般，后来随着政府的城市建设政策偏移，不到两年的时间，房价像只饥饿的猴子一样噌噌地蹿了上去，虽说现在的行情已大不如前，可估计最少也能卖六十万。
“第二个要求，我想把我们的房子过户给小雅。”罗可好像没有听明白，千里迢迢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后，你说什么？我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把我们的房子过户给小雅！”“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恰恰相反，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你的助理，她怀了你的孩子呀，万一你搞不定她，那到时候她要真打上门来，我该怎么办？把你抢走没关系，可我不想最后落个人财两空，虽然说房子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可是背叛总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只有过户给小雅我才有安全感。”
“你说对吧，小雅？”看到小雅还在那儿练功，我又刺激了她一下。小雅点点头，是呀，对待狼心狗肺的人就应该这样。罗可终于没子弹了，微张着嘴看看小雅，又看看我，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神定气闲地端起了茶杯，又神定气闲地瞥了小雅一眼，心却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我估计罗可早已经得到了小雅的飞鸽传书，那么面对一个图谋造反闹革命的妻子，他会怎么办？恐怕他比谁都要清楚，无论他答应还是不答应，最后我都会一无所有，可是如果不这样逼他，我又怎么知道他到底爱谁？
“还没考虑好吗？”见罗可半天不说话，我又将了他一军。“李嘉，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但最起码应该尊重我吧？”罗可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脸已经拉了下来。
不愧是营销大总监哪！我在心里一阵冷笑，这个回答还叫一个水平。既怕我受到伤害，又照顾了小雅的情绪，还把水给彻底搅混了，一箭三雕，我的乖乖，都到现在这节骨眼儿上了他还想当大众情人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呗？罗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地想想，你现在都浑成这样了，我还可以忍气吞声地原谅你，你还想让我怎么尊重你？你有没有替我想过，这次把房子过户给小雅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这个家？可是你呢？既然你想回头，为什么不同意把房子过户给小雅？你害怕吗？你怕什么？”这次我干脆扛起了机关枪、架起了高射炮，没再给罗可任何机会。小雅坐在边上，依旧一言不发。“小雅，你来评评理，也不要偏心，就站在中立者的角度上说，我的这个要求过分吗？”不假思索地，我也立即扔给了她一颗手榴弹。“……”五秒钟、十秒钟，足足半分钟，小雅鸦雀无声。可能是已经英勇就义了吧，我在心里帮她叹了口气。“李嘉，今天我们先谈到这儿吧，等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罗可忽然说道。“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答案。”我说。罗可皱皱眉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酝酿了半天后，说：“李嘉，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答案，还记得上次跟我们一起吃饭的王经理吗？这话是他告诉我的，我觉得挺有道理。”“哪个王经理？”“你上次不是给他打过电话吗？这么快就忘了？”罗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管他什么王经理张经理！”我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倏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质问罗可，“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同意不同意把房子过户给小雅？”
“好，既然你不同意，那我成全你们！”见罗可不说话，我又冷笑道。“小雅，我们走。”说完后我大踏步地走出了茶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