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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这个故事叫《三生有幸》。李源泽的博文被字字句句念出来,你纵然爱他至深,他也只是南柯一梦泡沫幻影。

她迅速翻开笔记本,输入他的Blog地址。有了更新,回帖占了十几页。第一页写着:“我们有三世孽缘未了,终会有一方为彼消耗殆尽。也许这都是我的假想,我从来都是爱你,无论曾经、现在、未来……可已经迟了。”

那个DJ读完了134篇其中的几篇,时间已经深夜了。他在节目的最后告诉听众,这是DJ Sui的Blog摘录,而他本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是一个很模糊的定义,但是离开,就说明他将不再回来。陈幸取出皮包夹层的信纸,这是仿佛真实的,当年沈子墨写给黎莺的信。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最后的老妪,在那蓝粗布下,泪流满面。女人千日千变,何况三生之久呢?黎莺不再。

林清玄说过:“有时候我们走在一条巷子里,突然看见有一家特别的熟悉;有时候我们遇见一个陌生人,却有说不出的亲切;有时候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境清晰如见;有时候一首诗、一个古人,感觉上竟像相识很久的知己;甚至有时候偏爱一种颜色、一种花香、一种声音,却完全说不出理由……人生,不就是这样偶然的吗?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只是忘了自己的旧精魂罢了。”

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是1986年。

全文完

双城篇——

单身宿舍的B型爱情

文/溺紫

谁是你亲爱的

两只皮箱落地后,他环顾宿舍一周,一年积压的灰尘里有股浓郁的康师傅红烧牛肉味。东丹照了照门前的镜子迈开脚步,走上台阶又踟蹰不前,角落里的东西窝成一个球,看上去很不吉利。

东丹和七七同居是一个流言,俩人对于澄清什么的不来劲儿。东丹大四实习,又申请到了一年的的交换留学生,七七晚上打游戏怕吵到室友常常借用东丹的宿舍,他一出国,她干脆搬到东丹的宿舍,在他俩眼中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情,传成了二十几个版本。最新的一个版本是,七七辞旧迎新,东丹败走伦敦。

七七的头发用香蕉夹弄成蓬松状,小背脊时不时跳动一下。

他记得自己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记得吃饭,一周上网时间不要多于40个小时,期末总评不能总拖班级后腿。结果她除了吃饭其他一概没做到。

东丹正恼火,猝不及防的,七七急速跳起,他受惊退了一步。

“我怎么会死的?谁干的!”

线上的男人对她声音的赞美不绝如缕。当然他们只要听到女人的声音都会不绝如缕,她没当做回事,抖擞了一下,骂了一句又坐回去,这时候她眼前冷不跌地伸出一只手,关掉了显示器。

七七小吃一惊歪着头看东丹,好像看一个新鲜出炉的NPC。

“啊?你回来啦,亲爱的。”

东丹打了一个寒颤,没理她,开始整理行李,先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件香槟色的睡衣,接着全是原版书。七七感觉到东丹沉着里的萧杀,跌跌撞撞帮他整理起巨大的皮箱,一边整理一边笑,怎么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啊,我好去接你。东丹瞪了她一眼,她记起来自己的电话似乎是欠费了。

九月,明明夏花都开败了,花粉过敏的七七还是打了个喷嚏,对着东丹傻笑。

其实传闻不全讹,他一个有洁癖的人会让七七这种干物女住在自己单人宿舍的缘故,东丹早有觉悟,他对七七有一种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东丹是个情理之中的男子,他秉性温良,行事严肃,出入神秘。

决定要去伦敦做一年交换留学生的时候,东丹说我很焦虑。

七七猛拍他脑袋,还拿出自己珍藏的塔罗牌。

呐,给你抽张牌。

七七养了一套牌,其中有一张代表自己的牌,带在身边可以避邪,七七的牌是“太阳”,象征生命与活力。东丹一直都知道,她相信命运,他相信科学,命运具有欺骗性,科学具有麻痹性,他俩反冲是人之常情。他决定在相信科学的同时也接触一些玄学。

结果,东丹同学,抽了张“恶魔”。

诅咒、沉沦、堕落、江郎才尽、走投无路。都是恶魔。

七七说,你别这样嘛,逆位逆位。恶魔正位是荒废狭隘,逆位是脱胎换骨紫气东来,就像evil倒过来是live。

七七和东丹不一样,有唐朝人的乐观向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算她吉言,东丹这一年混的也略有小成,只是对她有点小小的思念。

东丹说先吃饭,他请客,还有一个一起回来的外语系男生Joe,听名字应该长得很时尚,她欣然向往。

“那我们去哪里吃饭啊?亲爱的。”

东丹继续打了个寒颤。

其实这餐饭是Joe提起的,多亏东丹在学校的名气,那个谣言已经深入人心,Joe说是男人就去亲自求证,她是不是在这一年里出墙了,出了多远,能不能再爬回来等等等等,东丹妥协了。

Joe知道七七迷信,见面礼是一本2008年火遍日本的血型使用书,说A型是严谨恭敬,B型是单纯自私,O型活泼富有创造力,AB型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还算一种基本属性了?那很不幸,七七和东丹都是人格分裂。东丹对这些不屑一顾,七七常常信以为真,除了科学她什么都信。这所二流大学第一批本科要扩招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七七招进来,对东丹来说始终是个谜。七七有点醉醺醺的时候,Joe拍拍东丹肩膀说我去上个厕所,他深呼吸一口,时机到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何止是男朋友,我婚都结了。”

东丹不由崩直了身子。小半因为那句话,多半因为七七的醉姿,眼神带着戏谑,嘴唇要贴上来,不是兰芷芬芳,而是百威混着麻辣小龙虾。

她是结婚了,不过是在游戏上。她笑眯眯地欣赏东丹的表情,带着点唐璜的风流。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吧,亲爱的。

“方梦琪!谁是你亲爱的!”

一般的夫妻关系

东丹的衣服都很随意,卡其色风衣,米色高领套头毛衫,但是穿上了以后就学术气了。门口金融系的几个学弟学妹已经蓄势待发,迎着东丹而来。他剑眉星目,谁都说他是个帅哥。

东丹和七七不一样,他觉得精致的七七觉得平凡,七七觉得亮丽的他觉得花哨,他一开电脑就写论文,她一开电脑就上游戏。

唯一类似的是,他论文是国家级水平,七七游戏也是国家级水平。她是第一工会的主力团团长,在东丹不在的时候,她跟第二大工会的会长echo建立了友谊关系,然后超友谊关系,然后夫妻关系,然后破裂了。

人和人建立一种关系,是以牺牲前一种关系为代价的。她和echo结婚的雷声大,离婚的雨点小。所以人人以为她还在热恋。

东丹不是滋味,但是幸好,幸好幸好。

七七的恋爱是假,但是她真的打算给东丹介绍一个学妹,这个学妹是东丹走的那年忽然降临的,她主动找到七七,主动跟她讲话,第一句是:“是不是你抢我的阿丹?”

那是七七第一次见六六,六六念大一,刚来的,她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东丹,可是东丹刚上大三就申请了一年的交换生去了伦敦商学院,走的销声匿迹。

六六是B型血,听说有些大公司暗地里有意不招B型血的人,他们对别人太散漫,对自己太集中,七七觉得六六就不是,她一遇上东丹的事情她就如狂马奔腾用不完的热情和专注力。她认识东丹是在高中百年校庆,东丹作为杰出毕业生回到学校跟学弟学妹交流,六六一眼就把人家看上了,陆陆续续以讨教高考经验的名义交往了小半年。

这些事儿七七不知道,她知道东丹有柳下惠的人格,却原来另一个人格是陈世美。

七七正式和六六认识是全校教学质量评估,大断网,她和六六进了同一家网吧上了同一个游戏选了同一个服务器,再一看名字,居然是多年的战友。

六六知道七七的PK技巧,七七见过六六的极品装备,俩这才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触。现在的六六是盟主夫人,她除了能召唤神兽,还能召唤盟主。

她认为她和盟主只是普通的夫妻关系,恋爱还是自由的。

只是她的这段感情之所以在萌芽期幻灭,是因为二叔在她的人人网上发现了满满267张标着“我老公阿丹”的照片,否则她早就奔向东丹的怀抱了。

七七认为自己必须帮六六。于是她找到了东丹,现在七七和东丹的关系不是很乐观,因为那次酒后乱性,他芳心方寸同时大乱,只能用沉默来装酷。

她说,开学是秋天,你大四,六六也已经大二,你为什么不肯跟她见个面约个会,少女的盛情难却,你情何以堪?她要是为爱轻生,算谁的?

那她要梦想破灭了算谁的?

东丹的眸中有些闪烁,七七分辨不清那清泉似的感情,前无去路,望眼欲穿。她不知道,东丹和前女友一起,因为她像七七,分手是因为他发觉她不那么像了。他和六六保持一段暧昧,是因为六六和七七完全不一样,彻底的反方向思考。交往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他还是喜欢正着的七七,所以很快忘记了这个小妹妹。

七七从东单的眼睛里读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她开始拽他的袖口,她说:“亲爱的,求你啦。”

东丹有些绝望,他希望又不希望她收回自己的细声软语,她的话再而三三而再地成为他的阿基里斯之踵。

他说我知道了。

他还会保持学长的温润态度叫她六六。他会说,六六,我喜欢的人只有七七。

但是他没想到她抓紧裙子跳下了车。江边的狂风里,她对着迷茫的帅气到不可方物的男人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反方向跑了。

六六哭着跑了很远的路,堤坝旁的泥地有一个地下乐队在排练,她彻底哭了出来,哭得越响,主唱的嘶吼声越狂猛。彼此精疲力竭,主唱用伤残人士的气概唱完最后一句歌词。

“我们说梦想呐,消耗品用太快。我们说爱情呐,奢侈品只能看。”

然后,涨潮了。

庆幸的是她没有当着东丹的面哭成这样。

悲剧的是东丹根本没有追上来。他的自行车在锋利的风里摇摇欲坠,他无暇顾及别人的脆弱,他认为一切都是七七的错。

爱情弥留音乐不死

东丹的自行车已经有点旧了,用了四年跟他风餐露宿的,就像她对七七的好感,其实已经遍体鳞伤。

七七买了一些小酒小菜回来发现东丹已经在看GMAT,她义愤填膺地责问,讨了个没趣。东丹属于有市无价的类型,七七则是高风险低回报的个股,很多事情不说明是不会明白的。

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你滚吧!

他的逻辑是彻底混乱了,把穿着一身睡衣手拿两个小菜的七七关在门外。等他逻辑清醒的时候,七七走了,听说当时抱着电脑,穿一身黑色的风衣,把宿舍里2/3的衣服都带走的场景,一下子,东丹觉得自己跟这个学校也没什么大关系了,他约Joe一起喝酒本来是想倾诉的,可Joe比他先醉,胡言乱语了一通最后说爱情就是扯淡,一头扎进酸菜鱼盆里。

她在一家信托公司实习,单位有点远,她打算搬去员工宿舍。

东丹偶尔会路过七七的公司,十次路过九次她老板都在,他开一辆奥迪。七七介绍说老板叫云海出,很文艺的名字很张扬的相貌,最容易迷惑女孩子。

但是她不叫他名字,她喊他echo。她英文不好,念起来有点吃力,有点像alcohol,他笑说她的声音像喝多了。

东丹,我请你吃饭吧。七七说,我领了工资,而且我恋爱了。

东丹时常觉得恍惚,他就是那个结婚离婚再婚的echo,七七发现真的喜欢上echo是在他们大学门口,他停车下车才半分钟,七七就知道是他,因为他们之前互相见过照片。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问。

等你。他说。

其实就是个谎话,但是七七相信一切不科学的东西,男人都是骗子,女人运气好碰到个大骗子,骗他一辈子,女人运气差碰到个小骗子,骗她一阵子。echo这个人,有二十岁的样貌,三十岁的成熟,四十岁的世故,五十岁的顽疾,是个优质的骗子。

她至今还不知道echo那天等的谁谁。

跟echo比,他是个优质的傻子。傻子的好处是日记账开始变得明朗,因为没有七七的乱指点,他搬回宿舍,那里没有了康师傅的味道,却多了一种很怀念的残香。他知道这样不好,学院杰出人物热门候选人不该为情所困,结果叫醒他的是一声猪被杀的惨叫。

“七七开门!救命救命啊!”

一开门六六满满地扑进他的怀抱。她看到东丹的一刹那,窘迫了,但是下意识又把他更推进一步,用脚跟关上了门。

这天是暴雨,六六浑身湿透了,她并不知道这里是东丹的住所,只知道七七住在这里。她解释了很多,东丹并没有很在意。

谁追杀你啊?他给她冲了一杯立顿的奶茶。

一个男人。六六很淡定地说,他是个地下乐队主唱,她看了他几次表演交了个朋友。他中文名字叫王中。六六觉得,还好他不是国王,否则就是火腿肠了。王中平时很学生气,上台就是另一个人,他唱爱情有多深分呗有多高,爱情弥留音乐不死。

王中在台上上对着所有人嘶吼的时候很酷,如入无人之境。可一对一六六就觉得特陌生,他撑着彩虹伞跟她告白就更不靠谱了,吓得六六来找外援。

东丹觉得这是一件闲事,管也可不管也可。他站起来,把门大大地打开,大手顺势覆上了六六的肩膀。他忽然想找个人打架,可能因为保持了太久的镇定,然而王中只是在雨堆里晃荡了几下,就消失在了成群的烟雾里。

那个穿着马丁靴,瘦的像排骨的人不是因为畏惧才离开,东丹知道。

他有点惊愕有点失望,收回了手。六六说他中文名字是搓了点,英文名字很炫叫Wild Joe,东丹一直只知道他叫Joe。一边说一边感受到久久不能平静的心脏,六六告诉自己现在应该逃离,立刻马上迅速逃离。刚跨出一步,东丹叫住了她。

“你奶茶不喝了啊?”东丹的声音缓缓的如同过暖的糖浆。他的眸子里还带着一点点水汽,也许他关心的只是奶茶,也许他此刻也万籁俱寂需要一个人陪。

有些事情总是让人轻易迷醉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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