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发子在县城几处热闹的地方贴了几张有关自己办小学补习班广告，回到家他并没作什么指望，其一是自己办补习班的时间太晚了，“资源”都被捷足先登者抢了去；其二是自己所读的大学很平庸，“师资力量”不够雄厚！可令发子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来他家报名的小孩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像赶集一样。发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宣传做得到位。其实他哪知道，这些小破孩全是老妈班上的学生，班主任的儿子办补习班，家长怎么也得卖个人情了，权当给儿子来年买份的“教育保险”。发子一个人精力有限，为了不影响教学质量，他只招收了最早报名的20名学生。
发子教书的地方选在母亲所执教小学的一间教室里，这还是托了母亲的关系。上课第一天，母亲特意赶来旁听，并针对发子的不足一一进行指正。一连几天，有了母亲这位“老资格”指点江山，发子执教水平飞速高涨，最后竟得意地认为自己不去当教师简直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学生中有个叫程城的小男孩，特调皮，上课总爱说话，气得发子咬牙切齿，如果可以体罚，他真恨不得用鞭子狠狠抽那小破孩屁股两下。程城讨人厌，发子就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里，以免上课他影响了其它同学。
小孩子天生好奇心重，每到课间他们总喜欢围着发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有关大学的生活，比如大学校园是不是很大啊，里面有不有游泳池啊，上大学了不在爸妈身边谁给你做饭啦什么的。发子很耐心，基本上是有问必答。有次程城也跑来凑热闹，他说：“古老师，你在贵州读大学啊？”发子不喜欢程城，不想理他，边批改作业边淡淡地“嗯”了一声。程城又说：“我表姐也在那边读大学。”发子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程城倒兴致不减，又问道：“古老师，你和我表姐都在贵州读大学，那你们会不会是同学啊？”发子懒懒道：“你表姐叫什么名字？”程城说：“叫吉依。”发子笔尖一颤，表情峰回路转：“你……你表姐叫什么？”“吉依。”程城一字一顿。“她哪里人？”发子突然有些兴奋。“江口的。”程城眨巴着眼回答道。HO上帝，他表姐真是“吉依”。发子像捡了一块宝，高兴得不得了，一瞬间对程城的所有讨厌烟消云散，爱抚的摸着他的小脑袋喃喃道：“小鬼，原来你是吉依的表弟呀！”
晚上发子给吉依打电话，一脸神秘地问：“你有个叫程城的表弟吧？”吉依吃惊地回：“你怎么知道的？”发子满是得意：“嘿嘿，他现在是我的学生！”吉依更惊讶了，她说：“他在补习？”发子说：“是啊，人小鬼大，上课特调皮。”吉依在那边咯咯地笑出声来，说：“那小鬼别的长处没有，就调皮还行，那以后就拜托古老师多从费心了。”发子打趣道：“放心，古老师一定用心栽培这颗小幼苗！”吉依说：“那先谢谢你了，你给程城说，如果考了满分，我奖励他一辆四驱车。”发子说：“那我就尽最大的努力，让他拿到你的奖励！”
第二天发子就把程城调到了前排最理想的位置，同时也体会到了当年读书时老妈对自己的特殊照顾的心情。程城依旧调皮，上课老爱开小差，但发子有了耐心，每次都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答错了也不生气，而是趁课间休息时把他叫一边仔细地讲解，直到程城点头说懂了以后，发子还一脸温和地摸着他的小脑袋说：“你个小鬼，其实挺聪明的嘛，要是上课认真听讲，我打赌，你一定能拿第一名！”估计程城是被发子“温暖”了，上课果真就没了多动症，听讲听得特认真。很快，一个月的补习时间就到了，散学前夕发子进行了一次“毕业考试”，令他意想不到是程城语数双科都考了90多分，可谓进步神速。发子特意买了辆驱动车送给他，200元，不多不少，刚好是程城的学费——发子想，吉依的表弟补习，怎么能收学费呢？发子把驱动车交给程城的时候，程城受宠若惊，背着手不敢要。发子讪笑道：“哟，小鬼，平是怪调皮的，这会儿还挺客气的嘛。”程城说：“我不能要老师的东西。”发子说：“虽然这次考试你没考满分，但你是班上进步最快的同学，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老师也相信以后你一定能考100分。”听说是奖励，程城这才安心地接过。
事后程城在电话给吉依说古老师送了他一辆四驱车，还说古老师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吉依打电话给发子说这事的时候，发子乐得直笑：“那小鬼，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补习完后离开学的日子就不远了，发子突然很想回学校！
熬啊熬，熬啊熬，终于熬到开学了。
新学期，新气象。
九月是学校最繁忙的一月，又要迎接一年一度新生的到来。老牛提议新生开学时让寝室合资，进些棉絮啊被套啊什么的生活用品来卖，赚点小钱。发子暑假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其余人也纷纷挪出生活费，在把钱交给老牛的时候，眼泪汪汪，紧握着他的手道：“牛啊，这些钱可是哥子些一个月的家当，要是咱都亏了，可连个蹭饭的地方都没了，风险很大哇！”老牛说：“乌鸦嘴，卖东西的那天你们只要铆足劲，使出吃奶的力气吼出来，我保证咱们东西大卖！”
新生很快就来了，学校四周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的影响。然而更热闹的是操场上密密麻麻摆满的全是地摊。竞争太激烈，B栋432一群老男人夹杂在芸芸对手中间，脸都绿了。
顾客络绎不绝，他们这走走那瞅瞅，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被宰。整整一个上午，发子他们摊位流窜的客人不少，几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嘴皮都快磨破了可一件商品也没卖出去。
烈日当头，众人又累又饿，只叹狼多肉少，都没心思吃饭。操场最东边有家摊位，因占了地利关系，生意异常火爆，那位满脸横肉的摊主数钱数到手抽筋。发子一行人隔着老远望着，可怜巴巴。小广扭过头说：“不行，得把那家伙的生意抢过来。”小鑫说：“抢个屁，怎么抢？”大家便开始深思，想办法。发子就蹲在那里冥思苦想，那表情就像公鸡下蛋一般纠结。最后发子一拍大腿说：“要不咱去找老谭试试？”老谭是新闻协会会长，也和众人是同学，平日私交甚好。小鑫破骂：“找他有个屁用。”发子说：“试试吧，让他给我们每人做一份新闻协会的会证挂在胸面前，指不定能扭转局面。”众人不知道发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便给老谭打电话，老谭果真仗义，滥用自己的权力很快给每人做了一份挂牌，老牛摇身一变成了协会副会长，发子记者站站长，小鑫后勤部部长，最后名衔都被挂光了，便给尧四挂了个“新闻协会妇联部主任”。
几人将牌子挂在胸前后，生意果真峰回路转。那些新生们打量牌子，见一群人原是本校的学长，并且还是“当官”的学长，崇拜中倍感亲切，一下子没了心理防备，甚至连讨价还价的都很少，被宰时脸上都还挂着笑。这下换成老牛数钱数得手抽筋，而原来那位满脸横肉的老兄，他隔着老远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发子他们，眼睛都红了。
不到一个下午，发子他们的货全部卖光了，老牛趁火打劫，连夜又进了一批，第二天生意依旧火爆，很快又卖完了。
两天赚了5000块，分钱的时候众人口水滴哒.有了钱，众人觉得自己成了地主，所以尧四便提议斗地主，得到了大力支持，并且很快付诸实践分成两队高亢激战起来。发子小鑫尧四三人一桌，尧四霉得不行，第一把当地主就挨了三番，鼻青脸肿。小鑫成果喜人，不到半个小时就赢了20好几块。发子和尧四很郁闷，这个小鑫，手气咋就这么好呢？又一把下来，小鑫快速扔出一首“56789”的连牌没人要，结果一个‘三拖一’就赢了。发子后悔不已，握拳懊恼道：“哎，早知道我4个‘7’就该把他那首连牌炸了。”尧四也气急败坏，骂道：“你个猪，炸了我们就赢了，我手头还有4个‘5’。”发子怒道：“你怎么不炸呢？他56789的连牌，明明出了个5，我哪会算到你有4个5嘛。”小鑫在一旁吓得不行，脸色惨白。结果尧四一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也是见他出了个56789，没算到他还有4个7，不然我也炸了，下次咱好好算牌，把这次的损失捞回来。”
然而发子和尧四捞了一个下午都没将损失捞回来，还越陷越深。两人只有认裁，尧四说，小鑫技术太好了，咱不是他对手。发子点头感慨说，是呀，下次改打麻将吧，打麻将他一定不是我对手，我会算牌……
晚上，寝室AA制去火锅店海吃了一顿，算是庆功宴，也算是“开学饭”。
酒足饭饱之后，发子躺在床上孤枕难眠，好久没见着吉依了，她现在还好吧？开学了，她怎么都不给自己发条短信或者打个电话呢？
第四十五章
没过几天，新生就开始军训了。看着操场上绿油油的一片人海，发子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新生够可怜的，每天顶着烈日走正步，挥汗如雨，个个搞得像块硕大的黑煤炭，更可怜的是他们“不谙世音”，仍怀揣梦想，以为大学就是奋斗的天堂，其实到头来才发现，当年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所谓大学只不过是孕育懒惰的温床。
军训后是迎新晚会，地点选在操场上，隔B栋不远。
言付娟唱《隐形的翅膀》的时候，发子趴在窗台上静静地听。
“每一次都在孤独徘徊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这是一首励志歌曲，言付娟唱得婉转清澈，发子却听得有些落寞。
言付娟唱完，迎着台下的欢呼，是翻江倒海般的掌声。
军训完的时候，国庆节就来了。学校的瓷砖墙上、电线杆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告示，十有八九是老乡会通知，内容五花八门，但都被扣上了交流感情的宗旨。发子知道，这是泡妞的阶递。大一的时候发子参加过，那时组织老乡会的是大四一学长，他对女老乡们呵护备至，备至得恨不得跟她们盖同一床被子，当然，学长是不会备至得和她一辈子盖一床被子的。他们乐意把它解释为寂寞时的消遣，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这样的男人。
对于发子来说，国庆节还多了一层意义，这天是自己的生日。
想着这是大学生涯里最后一个生日了，发子难能可贵地请众人下山，说去吃火锅。口福不浅，众人跟在发子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乐，油光满面。
发子却有些遗憾，因为自开学以来，他只和吉依只通过几次电话，本以为趁生日之际两人可以见个面，却料吉依学校组织下乡支教活动，临时来不了。发子给吉依打电话的时候，没告诉她今天是自己生日，因为以前他给吉依说过的，可能是她搞忘了。
虽然吉依没来，但饭依然吃得很热闹。
起初发子带着一行人直奔市中心步行街，走进一家火锅店后大手豪迈一挥：“服务员，拿菜单。”服务员拿过菜单后发子脸就白了，一盘土豆要25块，一盘肥牛要128元。靠，一顿饭岂不花上上千元。他兜里就剩七百块，于是坐不住了，不走吧，身上钱钱不够，可走吧，面子又吃不消，看来得想办法开溜。于是发子指着炉上的锅问：“你们这锅，就没大点的？”服务员说：“没有。”发子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说没大锅我们换别家，然后就领着众人就跑了，当然在路上他还是极力要为自己挽回面子，解释说，吃火锅就得用大锅，咱重庆就是这吃法，越吃越有味道。尧四说，我怎么在重庆吃了十几年怎么都是小锅呢，不是锅越小入味越重，味道才越好么？发子说你懂个屁，现在火锅改革了，你不知道什么是与时俱进？
最后发子挑了一家相对便宜的火锅店，花了五百个大洋，依旧有些心疼。发子不胜酒力，被众人一圈灌下来，晕乎得找不着南北，回到寝室后倒床就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老牛在电脑旁斗地主，津津有味，那厮读大学四年，就与地主抗衡了四年，可惜至今没能翻身农奴做主人，还越陷越深，如果把分数折成现金，他这百万负翁还帐恐怕八辈子都还不完。
发子起床洗脸，小鑫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发子一愣，什么？小鑫坏笑，我送你的礼物。发子当然不信，小鑫会送自己礼物？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拆开看，果真是一份礼物，里面装着一套崭新的雅戈尔衬衣，还附了一张明信片，发子拿起，见上面写着：古江发，在你生日之际，也在临近实习的日子里，特送你一件衬衣，希望你以后工作大展宏图，展翅高飞。
落款是吉依。
发子吃惊不小，他问小鑫：“这哪来的？”
小鑫说，早上快递来的，你睡的像头死猪，老牛帮你签收。
发子心头不禁一暖，原来吉依记得自己生日，还挺有心的。
晚上吉依给发子打电话，祝发子生日快乐，并问礼物收到没。
发子一惊，什么礼物？没收到！
吉依说：我给寄了件衬衣，没收到吗？
发子问：是一件蓝色的雅戈尔衬衫吗？
吉依说：对对对，就是那件。
发子说：真没收到，是不是寄掉了？
吉依急了：你等等，我问问快递公司。
发子在电话那送直乐，他说：你真笨得可以，我都说蓝色雅戈尔衬衫了，我怎么会没收到？
吉依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真是的，让这两天忙糊涂了。
发子便问：支教挺辛苦的么？
吉依：恩，有点，我们一人带一个班，从早到晚，有点累……
发子和吉依在电话里有话没话地唠，这让安哥很羡慕，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哥给自己定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一定要请上方小如吃饭，于是安哥编了很多借口，一会儿说自己中了彩票，一会儿说要为了纪念抗战胜利63周年，甚至还说他家母鸡下了蛋，要搞个庆功宴。每次都被方小如优雅地拒绝了，被拒绝后安哥就会翻脸，他咆哮道：“你还欠我一顿饭，要么我请你，要么你请我，自己选。”每每这时，方小如就会选挂电话，安哥再打，对方则已关机。安哥有些心痛，便跟着老牛一起鼓着腮子唱：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一千年……
方小如不搭理自己，安哥便和尧四一起厮混。尧四这段时间醉心于聊QQ，新来的小师妹个个阿娜多姿，看得尧四春心荡漾，他说要趁大好时机老牛吃嫩草，吃完撒腿跑。尧四找网友的时候，安哥给了他很多宝贵的意见，他说第一不能看网名，名叫“伊丽沙白”的可能长得要你洗白，第二加网友要先进空间，这是条捷径，空间里有很多信息，比如看主人的照片，弄清楚对方是不是嫩草，还比如留言板里有她的信息，对方小名叫莎莎，你加Q时就发验证信息：莎莎老同学，是我！经过一番持久战，不出意外，她就是你的了。
安哥的泡妞技巧听得全寝室面色骇然，小鑫小广纷纷给自己的女人打电话：请立刻设置QQ空间的密码！
在尧四废寝忘食寻找嫩草的日子，冬天就要来了，遗憾的是草都枯萎了，尧四一颗也没找到。
实习
冬天来的时候，也意味着实习的日子到了。
学校举办了一次双选会，人头攒动，场面相当壮观。发子挤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有些迷惘。他看见了言付娟，同样夹在人海中，像一叶孤单的扁舟，发子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他有些羡慕安哥，家里已早他安排好了工作单位，在一家报社当编辑。安哥当编辑，发子想着就觉得好笑，就像流氓当专家一样，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好多专家都是流氓，现在好多流氓也是专家，这或许是历史的渊源，也是或许叫与时俱进。
发子去一家广告公司投简历，他前面是一个小平头，手中正拿了厚厚一叠证书作自我介绍，他说：我是学校优秀学生干部，曾担任学生会副主席一职，获得一等奖学金两次，三等奖学金四次，还有，我曾在省级刊物上发表过两篇论文，另外，我顺利通过了英语六级考试，这些是我的资料……
小平头唾液横飞，发子在身后听得自惭形秽，他手中除了一份简历，什么也没有。当然，他曾获得过原创古典歌曲大赛颁发的最佳作词奖，但没好意思拿出来。
面试官看完小平头的资料后一脸的满意，说：“你应聘广告策划这个职务，那我考考你，现在有款新的方便面准备问世，你如何做好它的市场策划？”
小平头马上侃侃而谈：“所谓策划是一种设计一种安排一种选择或是一种决定，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精神活动，讲求整理、判断、创新的精神程序……”
面试官打住他：“我问的不是理论知识，我问的是你如何做好它的市场策划？”
小平头深思一阵，有些结巴起来：“就是先包装它，将它推向市场，然后利用网络媒体造势，打响知名度，再然后作好销售渠道的工作，扩展市场。”
面试官问：“没了？”
小平头：“没了，具体的细节，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拟个详细的方案。”
面试官：“行，你回去等通知。”
小平头满脸写着阳光，高兴地走掉。然后发子颤微地递上简历，面试官看得直皱眉。
他问：“在校期间获过什么奖？”
发子郁闷了，就前天买彩票中了五元，昨天买红茶中了再来一瓶，但他不敢说。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面试官眉头皱得更大：“你也应聘策划？”
发子：“恩！”
面试官懒懒问：“现在有一新款方便面问世，你如何做好它的市场策划？”
发子想了想说：“首先得给这款方便面取个名儿。”
面试官恩了一声，示意继续。
于是发子也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思路简单的拟了出来，从方便面的共性入手，对同类产品作了一个市场比较，并最终将这款产品命名为‘少吃点’方便面，说广告主旨可以是“方便面还是‘少吃点’好”，一语双关，以温暖的广告画面打动人心……
面试官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不少，他点点头：“虽然你的策划略显幼稚，但总体来说还是及格，简历我先收下，接下来的两天等我们电话通知。”
发子一脸忐忑地告辞。在又投了几家简历后，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发子和老牛去一起去食堂，食堂的人并不多，可能是星期天的缘故。
发子问老牛怎么样？老牛说投了十几家简历，但希望有些渺茫。
发子有些感叹，读书时文科比理科悠闲，没有数理化，工作时，理科比文科轻松，到处都是工作岗位。但发子一点也没后悔读文科，他喜欢和文字打交道。
吃饭的时候，老牛嗡嗡问：“记不记得以前英语老师说过一句话？”
发子问：“什么？”
老牛说：“真正的大学毕业得挂一次科，逃一次课，谈一回恋爱。你毕业没？”
发子讪笑：“我挂科毕业八次，逃课毕业上百次，但恋爱，估计毕不了业。”
老牛脸上立马春风得意，他说：“我可能毕业了。”
发子一愣：“什么意思？”
老牛立马附过嘴：“昨天我把法学催约到天台上，吻了她。”
发子吓了一大跳：“你们又好上了？”
老牛说：“没有。”
发子：“那你怎么吻的她？”
老牛说：“想着要实习了，我约她本想叙叙旧，可当时气氛有些诡异，微风乍起，她坐我旁边，秀发飞扬，漂亮极了，我当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冲动就吻了她。”
发子说：“我靠，法学催不是短发么，还秀发飞扬？”
老牛说：“意境，这是意境。”
发子又问：“那她反应大不大？”
老牛来劲了：“很大，她狠狠一把把我推开，然后就跑了。”
发子也来劲了：“你当时什么感觉，把舌头卷她嘴巴里去没？”
“没有，刚碰了一下嘴她就把我推开了。”老牛有些遗憾。
发子也跟着遗憾，仿佛一部精彩有色故事正到高潮突然就没了下文一般。
老牛说：“你快去吻个女生吧，吻了就毕业了。”
老牛说这话的时候，嘴巴直呶，冲发子眨眼让他往外面看。
发子回头，看见言付娟正向食堂走来。
老牛说：“机会来了，今天就她一个人，你可以约她去天台，如果她不去，你就拖她去，总之，吻她，不用怕，女生推人就跟挠痒似的，不痛。”
发子说：“滚，我没你下流。”发子说话的时候，眼光仍盯着言付娟。
言付娟进了食堂去打饭，没有看见发子。言付娟吃饭的时候，发子和老牛已经吃完。
发子冲老牛说：“你先走吧，我后面来。”
老牛知趣，撤离的时候仍一蹦三尺：“吻她，吻她。”
发子又骂了一句滚。
老牛走后，发子去超市买了两瓶饮料，他的初衷是想去跟言付娟打个招呼，自己一瓶，她一瓶。
但买完饮料，发子又不好意思去了，他心里有些别扭，好像自己是要去搞破鞋。但犹豫了一阵后还是走了过去，有好久不见言付娟了，到现在，他倒比以前坦然。
发子坐在言付娟对面。言付娟抬头，一脸的惊讶：“咦，古江发！”
发子笑了笑，递过一瓶饮料：“好久不见。”
言付娟也笑了笑：“刚刚双选会的时候还看见了你，实习单位找好了没？”
发子摇摇头：“投了几份简历，没谱，你呢？”
言付娟撅撅嘴：“也没谱。”
两人就坐那里聊天，问的都是一些很官方的问题，比如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啊。到最后发子竟觉得自己没有了话说，坐那里显得有些局促。同样的，言付娟也是。
于是发子拍拍腿说：“你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付娟点点头：“谢谢你的绿茶，另外，祝实习顺利。”
发子笑了笑，起身告辞。
怎么和言付娟就没话说了呢？发子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失落。
实习（1）
实习很快就来了，发子在广告公司实习策划，月薪900，这让发子很激动，因为许多实习单位是不给开工资的，比如尧四所在报社，每天除了补助十元的午餐费以外，什么也没有。
与发子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两名实习生，叫龙海和刘昭宏。三个年青人虽不是来自同一所学校，但很快熟识起来，发子也很快知道了两人的来历，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外地人，龙海来自甘肃，刘昭宏来自四川。其中刘昭宏长得很有特色，估计是为人太过慷慨，别人是一毛不拔，他是见人就拔一毛，于是拔啊拔拔啊拔，很快就秃顶了。刘昭宏解释说自己平时特爱思考，这头发都是用脑过度给害的，发子特羡慕有思想的人，不禁有些崇拜。便问：“无端端的你一天思考些啥呀？”刘昭宏说：“思考人生，还有女人！”
实习没几天，发子得到了一个兴奋的消息，吉依实习的学校竟紧挨着自己的公司。突然之间，发子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阳光。
吉依的学校待遇很好，考虑到有晚自习，还给她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这让发子很高兴，中午没事儿便去那里蹭饭，起初还好，隔三天五岔去一趟，可到后来几乎每天都赖在那里。发子找借口说：“你手艺太好了，吃了你的菜再吃外面的，不习惯。”吉依说：“你要吃饭随时都可以来，别嘴巴裹蜜似的，听着别扭。”发子便嘿嘿地笑，吉依的殷勤备至让他得寸进尺，最后他从学校里把一堆脏衣服提了过来，整整一尼龙口袋，吉依看得头都大了，她问：“你有多久没洗衣服了？”发子说：“三个月。”吉依惊呼：“天，这三个月你都怎么过的？”发子说：“穿脏的衣服扔床上，隔几天又穿，别人就以为你又换了一套。”吉依悚在原地，发子说：“别大惊小坚，男生基本都这样。”吉依恶心地一摇头，边挑衣服边说：“这几件衬衣，我帮你手洗。”发子求之不得，他说：“行，中午我做饭。”
发子难能可贵地下厨，当然，下厨前他极力吹嘘自己，说自己六岁就开始做饭，清炖火炒样样拿手。最后吉依望着锅里白糊糊的一片，问：“你这是干饭还是稀饭？”发子说：“初衷是想做干饭，但水渗多了，就成了稀饭。”吉依又指着一盘黑漆漆的豆子，惊问：“什么时候买的胡豆？”发子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这是油炸花生。”
所以，这顿饭吃得很悲壮。
很快，发子就习惯了实习的日子，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从寝室出发到公司，晚上六点下班，从公司出发回寝室。上大学以后，发子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改不掉赖床上的坏习惯，现在看来不然，其实世界上没有诫不掉的东西，它完全取决于你背负的压力，比如烟酒，如果医生告诉你，再喝一口酒你就会挂，你会作何打算？
当然，女色是很难诫掉的，这个另当别论。
进入12月份后，每个部门都分解了任务，压力山磊，策划部还经常加班。发子便天天窝在公司写策划，这就为难了同在行政部实习的小洁，因为她必须得最后一个走，负责锁大门。
发子起初不知情，有些紧张，这小洁对自己是不是有意思呢？自己不走她不走，自己一走她就锁门跟着走。并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让发子愈发感到不安。
有一天发子写方案写到晚上八点还意犹未尽，小洁终于失去了耐心，她踌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发子面前。看着她一脸通红的模样，发子隐约不安，莫非她要想自己表白来了？想到这里，发子脸红心跳。
生平第一次接受表白，并且还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发子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愧疚，他想，要是伤害了人家小姑娘多不好？
“你还不回家？”发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恩，在等你！”小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发子脸红得像团火焰，这小姑娘平时不多言不多语，这会儿怎么会这般直接呢？发子只觉耳根滚烫，吞吐道：“等，等我干什么？”
“锁门！”小洁低下头。
发子愣了。小洁解释说：“我负责锁公司大门，所以全公司我必须得最后一个走。”火焰瞬间被浇灭，发子从天堂跌落到了深渊……
上班无聊的时候，发子和龙海、刘昭宏三人偶尔会背着手在广场闲逛，广场周边的商业楼灯红酒绿，里面出没的美女花枝招展，几人没有能力去消费，便坐花坛上咂巴着嘴打望。打望的时候，刘昭宏又开始思考女人，一会儿说这个女人眼睛长得像他大学的女友，一会又说那个女人的背影长得他小学的初恋情人。发子惊叹：“刘兄，你小学就恋爱了？”刘昭宏点点头，龙海又问：“现在还有联系吗？”刘昭宏摇头感叹：“小学毕业后就失去联系了，我现在是特别特别想她啊！”龙海来劲了，比着手势道：“你初恋情人在小学这么高，刚刚那美女那么高，你居然还知道他们背影很像？”刘昭宏不急不绕，用责备地眼神盯着龙海：“每个人都是一部成长史，是‘史’总得有过去，刚刚那个美女，我透过她轻盈的步伐，阿那的身姿以及回眸时天真烂漫的微笑，我就看到了她童年立在山花烂漫中的背影。”然后他回头深情地望着龙海：“明白了吧？”发子说明白了，然后学着他的腔调悠悠道：“那个背景似曾相识，曾在我童年的梦中千回梦绕，我追逐着却又不敢轻易触碰，记忆啊，它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河流啊，它轮回了太多的时间与沧桑。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我真正发育完全的时候，蓦然回首，伊人迟暮，早已不再灯火阑珊处……”刘昭宏泪流满面，紧紧地握住发子的手：“知音啊知音，你要是能把那句‘发育完全’删掉这意境就非常吻合了。”
龙海在旁边听得快要崩溃了，他说你们慢慢聊，我去上网，发子说我也去。刘昭宏一个劲儿地劝阻：“古人说的‘自投罗网’是对后世的忠告，网吧是精神的毒瘤是坠落的根源，我们在这聊诗歌畅谈人生何乐而不为呢？”
龙海没好气地反驳：“我女朋友长得像电脑，我现在特别特别想她，我要去触摸回忆。”
刘昭宏一惊：“喔，你女朋友长得可真特别，她叫什么名字？”
发子边跑边回：“叫囧！”
实习（2）
实习后，寝室个个变成了大忙人，周末偶尔会小聚一下。小聚的时候总会交流一下工作经验，尧四说他第一次的采访是在一个煤窑，需要脱鞋拍摄窑洞画面，老板便给每人准备了一双水靴，尧四嫌麻烦，没穿，直到后来实习老师问收到红包没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每双靴子里都放了2000个大洋。
看着尧四一脸的后悔与懊恼，众人便摇头直叹：完了完了，尧四这样的人去当记者，这社会要倒退了。
尧四没说话，从包里抖出一团东西，全是当地名烟，分给每人一包。
小广问：“这哪来的？”
尧四说：“采访时别人送的。”
众人马上点头哈腰：“这该收的还得收，亏待了自己也不好。”
安哥每周回学校总会带点好吃的，全是各地土特产，众人一阵感动，说没想到安哥真有心，还带东西给咱们解馋。众人围着安哥打转，安哥却一毛不拔，抱着特产跑到方小如寝室的楼下，每次都是方小如的一个室友来拿，安哥将东西塞给她的时候总会语重心长地叮嘱：“记住给方小如说，这是我特意给她买的。”女生总会一挥手说知道啦，然后吱溜一声跑掉。
冬天越来越冷了，发子每天上班起得早，便把自己裹得像个皮蛋，这打扮总会让人误以为发子十月怀胎，甚至在公车上还有乘客主动给发子让座，发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当被发现是个男的以后，发子就会解释：“我上个月刚做了变性手术。”然后周围的乘客就全都跑了。
元旦的时候，发子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九百块，他有些感慨，辛辛苦苦劳累了一个月，就够安哥一顿吃饭的钱。
拿工资那天，发子说请吉依去花溪吃烤鱼。
由于是元旦节，花溪公园特别热闹，发子这天心情大好，他遇见了两老外，还主动打招呼：“Hello.”
老外也笑眯眯地回：“Hello.”
凭着仅的有英语知识，发子没了下文，有些急了，脱口而出：“ Do you want go to WC ？”
老外一脸愕然，发子一蹦三尺：“OH Yeah，Baybay.”
跑了。
发子跑到吉依身边说，刚刚我和老外聊了半个小时的天。
吉依说，吹牛吧，你外语会这么好？
发子说，真的，没骗你。
吉依呶嘴，然后发子说了一句话，吉依就完全相信了。
发子说，我们是用中文聊的。
烤鱼店里坐满了人，三桌五桌的小情侣，这种氛围让发子心旷神怡，他特意叫了一瓶啤酒，吉依说，你还喝酒？发子乐滋滋地回，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吉依问什么日子，发子没有老老实实地告诉吉依因为大学四年了，我第一次和女生过元旦节，而是说，因为我第一次领工资。
冬天的夜黑得特别快，从烤鱼店出来的时候，霓虹灯已爬满了整个城市，街上人流如织，发子和吉依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惬意。发子想和吉依多呆一会儿，便提议去看电影，结果吉依摇头说算了，时间不早了，还得回去备课。
发子心头一阵失落，想，晚上又得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呆寝室了。
发子和吉依等公车，发子靠在柱子上，无精打采。吉依踱着脚来回的哈气，她指着一个人问发子，那人好可怜，他是不是没有手？发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着装怪异的人正在不处远处来回的踱着步子，厚厚的皮袄搭在肩上，乍一望去，像没了双手一般。
发子说：“不是，看见没，他手伸出来了。”
吉依摇摇头：“没看见。”
发子：“呶，他伸出两根手指，看见没，手里还夹了一个钱包。”
吉依一脸高兴：“看见了看见了，他夹走了前面那女生的钱包。”说完，吉依反应过来，她说：“他他他……他是小偷，偷了那女生的钱包。”吉依急了，张嘴欲喊，发子赶忙用手挡住她嘴巴，嘘了一声：“别喊。”吉依一脸诧异地盯着发子，发子说：“你一喊他就会跑，我上去逮活的。”
小偷干上了一票后正要转身走，发子蹑手蹑脚溜上去，一个突袭从身后死死一把抱住他，双脚直蹦：“抓小偷抓小偷，他刚刚偷了钱包。”
小偷脸色骤变，想要开溜，一个挣扎将发子弹出老远，但发子左手仍死死拽着他的屁股，拼命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路人们反应过来，峰涌而上，小偷从怀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所有人又惊叫着四散跑开。刀散发着寒光，发子一下子就不叫了，他可怜巴巴地盯着对方，第一反应不是松手，而是在想小偷会砍自己哪。
结果小偷手起刀落，给发子背上就是一刀，发子只感觉背脊一阵火辣，吉依吓得失魂大叫，冲过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了对方一个趔趄，小偷也失魂落魄，扬手向吉依劈去，发子脑袋“嗡”的就炸了，他玩命地扑过去，还玩了一个金蛇缠身，死死扳住对方的手臂。小偷失去重心，“砰”的一声，随着发子一起重重跌在地上，发子只感觉伤口钻心的疼，痛不欲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