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府惊魂2
便知是一个脱俗的寝居之所，却不知实为静王府的冷苑别居。
一连三间平房。矮瓦低墙。一行院墙，凌乱不堪。
残枝败叶，七零八落。树木枯黄，落叶满院。一派颓废之像。
可心的眼再一次睁得铜圆。
那王总管和张妈妈将二人带到梨香苑。仔细嘱咐一番。
张妈妈干咳几声，泛着红光。
“王妃。按照王爷的吩咐将您带到梨香苑。您就好好歇息吧！奴婢告退啦！王爷说。如果没有特许，要王妃不要在府中乱走，要安心养病。”
大大的眼袋忽闪忽闪，笑得花枝乱颤。
王总管依然面无表情。话语也简短多了，走过去悄声对董婉离说道。
“王妃。以后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差人告诉奴才就是。”
婉离朱唇微启。说道：“王总管。有心啦！”
二人转身离开。可心眼中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可心。收起你的泪。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再看到！”
董婉离平静地看着可心。那涓涓的话语虽然听来如小溪流淌，却如瀑布般让人震惊。
可心望着董婉离。
抽泣道：“公主！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你看看，这明明就是一座荒院嘛？”
太阳刚刚露出来的小脸忽然沉了下去。
狂风吹过。
金色的丝带随风飞舞，落叶随风而下，刚好落在她黑瀑的长发上，凄凉而又凄迷，可心过来细细摘下。
董婉离踩着厚厚的落叶莲步轻移，青葱手指提着长摆的丝裙。跨过屋檐下的滴水，来至正房门前。
十指轻推。灰尘瑟瑟而下，一股发霉的臭味扑鼻而来。
可心的判断完全地正确。这就是一座荒院，一座无人居住的弃院。
可心掉头就走。
“可心，你干嘛去！”董婉离大声喝道。
可心满眼委屈，满怀着对董婉离的关心。
“公主，我要去找静王爷。要他收回成命！让公主继续回望月小筑！”
“你认为本王会同意么！”
寒冷的声音在这个颓废的院落响起，如同暮秋晨中的寒露，霜若薄盐，轻轻洒落在撕裂开来的伤口上。
可心猛地抬头。
这才发现一人不知何时已立于院门前。
一袭白袍在秋风的吹拂下飘孓。
腰间的金带闪着耀眼的光芒。
头上羽冠无不向人骄傲的宣示他高贵的身份。
可心凄楚的望着他。
董婉离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推门而入。惊扰了正在做着春秋大梦的蜘蛛爷爷。
它凭着一根看不见的细丝从空中飘落，在婉离的眼前晃晃悠悠，仿佛在和她打招呼，告诉她它在这里的位置。
婉离伸出芊芊玉手，浅浅一笑。
蜘蛛停在婉离柔嫩的手掌中。竟然毫不惊慌，婉离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动物，它的姿体竟然如此精致，头上似有嘴脸耳目，身似有晶莹的茸毛，八只细细的脚步此起彼落，不慌不忙地移动，仿佛舞蹈着优美的步伐。
慢慢地滑向婉离翡翠一般的指尖，素手抬起，置于眸前，它一动不动，和那明亮的眸开始对视。终于发现那指端不是它的久留之地。
它小小的身体腾空而起，被那根看不见的细丝拽回空中，哧溜溜地爬到地上，飘然而去。一转眼就不见啦。
轻柔一笑。内心安然神伤。小小的蜘蛛竟也自由和飘逸的。它也有它生存的细丝长线。而我呢？
我活命的长线又在何处？
推门。
粉尘扑鼻而来。婉离没有却步。
她的心如铁似钢。利刃尚且刺不破，何况那讥讽的言语。
刚要抬步而入。
刚毅的身影踏着落叶径直来到她的面前。拉着芊芊玉手。邪魅的嘴唇微微上扬，如霜的话语从那泛白的齿间流出。
“董婉离！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明眸婉转，皓齿轻吐。
“婉离不用王爷解释。只要长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王爷是来恭贺婉离又获下堂的虚荣的吗？”
寒戾的眼中越过不可思议的光。
冷冰冰的回话让他内心掠过一丝不安，这样对她似有一丝的不公平。
“董婉离！难道你就不想求本王么？或许本王看在你曾伺候过我一场的份上，饶了你这一次！
婉离黛眉轻挑，眼眸平静如水。
不卑不亢的说道：“饶了我！王爷的赏赐婉离已经受过啦！这次就不必啦！婉离此生此世都记得那菊花之魅？”
“菊花之魅？”
静王眼中顿显疑惑。似不解。
“你这话什么意思？”
婉离见他如此表情。内心一声淡笑。
“何必解释呢？”
大手抓住纤细的手臂。立刻感到一丝冰凉。
“说。到底什么意思？”
可心无辜地望着二人，眼神晶莹的泪光四溢。
一场激战将起。
“九月九日登高日。娇娘一人上青楼。王爷可真是会选日子呀！”
话音刚落，手中的力道猛地加重。愤怒的眼神望着那恬淡如水的容颜。纤细的手臂开始疼痛，渐渐地被铁钳禁锢。
“你到现在还记得那香暖的日子！董婉离！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你带给我的耻辱，你慢慢还给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青楼”二字。
静王那寒栗的脸开始涨红。
开始愤怒。
开始咆哮。
他似乎有闻到那独一无二的冷香，那翱翔九天的龙有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理智被愤怒冲破，心智被妒恨所掩。
“哼！董婉离！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王爷这话已经给我说过啦！婉离记忆再差，也不忘了王爷的教斥！”
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四处飞扬，婉离不冷不热的话犹如一抹星火，要将这落叶点燃，更将静王傲天心中的妒火点亮。
他又“哼”！了一声。踏过落叶。愤恨而去。
今天他本来想看看这下堂的王妃如何垂泪轻叹，如何苦求自己！
可她表现的太不一般啦！
她如同山野的风，如同路边的草，如同苍穹的星。顽强而又淡然。平静而又如水。
傲天一路没有回头。
婉离亦没有回头。
“可心！”婉离皱了皱眉。
这院落不是一般的荒芜呀！
灰尘厚重，气氛凄凉。一只黑色的乌鸦还不停的停在院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叫唤，更觉萧瑟。
“公主！怎么啦！”
可心慌不迭的回道。
“你去找找有没有笤帚、桶子、抹布之类的。”
婉离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既来之则安之。
可心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跟随如此钟灵毓秀的主子自是聪慧可人，一点就透。她已最快的速度奔跑，瞪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四下找寻。
在东边方房间里。她找到了婉离吩咐要找的东西。
她撕开自己的白色的衬裙。分成两条。
婉离已接过笤帚开始清扫起满院的落叶来。从房前的台阶开始往外扫，落叶成堆。
“公主，给！”
可心递过一条裙布给她。
婉离纤弱的手臂没有停歇。
温柔说道：“可心。这是作甚？”
可心嘻嘻一笑。
“公主，灰尘太厚啦。戴上它，能少吃好多尘土。”她细细地用裙布遮住婉离的嘴鼻，在脑后打了一个蝴蝶结。
婉离长长的睫毛扬了扬，对可心的体贴表示回应。
可心呵呵一笑。自己也如此一番。
主仆二人热火朝天的大干起来。
脑后的蝴蝶结随着纤弱手臂的摆动飞舞起来。煞是好看。
婉离将枯黄的落叶轻扫在院角。露出青石的地砖。遥想当年。这里一定也是一座温馨的庭院。
“可心。你可有火种！”朱唇轻语。内心坦然。
可心摇了摇头。
这时听的一声喘息之声。
“王妃好！姐姐好！”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丫头立于院门口。芊瘦的手臂提着两个大包袱。樱桃小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是谁呀？”可心跑到她的面前亲和问道。趁势接下她手中的包袱，放在青石地砖上。
“我”。小丫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丫头对着董婉离弯腰行礼说道：“奴婢名叫素心。是王总管派来伺候王妃的。”
可心开心地笑道：“公主。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人啦！”
婉离粉腮拖在竹枝笤帚上。明亮的双眸闪动着和蔼的光。
“素心。来这里只怕是苦了你啦！”
“王妃。素心自小就是个苦惯了的人。不碍事。对了王妃，这两包是王总管交给我的。说是王妃一定用的着的。”
可心开心的望着素心。
拉住她的手道：“你来了。可真好。我叫可心。看模样，你比我小。从今儿起，就是我的妹妹啦！”
素心害羞的点了点头。
可心、素心提着两个大包袱来到已收拾得差不多的西间房。放在圆桌上。
所幸这院落虽然颓废。但必备的物件还是有的。
素心和可心轻手轻脚的打开包袱。
婉离的一阵温暖。
太阳不知何时又跳出云被，一脸灿烂的看着这个院落忙碌的人们。它从菱形的窗中透过。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暖在董婉离的心头。
王总管还真是细心啊。
所用物品，一应俱全。
婉离拿出火种并一根白蜡，走出房间。
可心和素心跟随其后。
婉离划亮火种，燃起白蜡。点起枯黄的落叶。
火腾腾地跳动起来。在太阳的照耀极尽的舞动。
婉离的眸子火焰在跳动。她呆呆地看着。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心拉过素心道：“妹妹。房间里还没有收拾干净。你帮帮我好么？”
素心“恩”了一声。提水，擦桌。干的很是欢快。
午时三刻。
管事张妈妈送来了午膳转身就走。
婉离示意她俩坐下一同用膳。
素心开始还怯怯地不敢落座。
可心在她耳朵边温和地说道：“我家公主心底最好啦！你就听她的吧！”拉着她的小手在婉离的右首坐下。
自己从食盒中端出两荤一素一汤放在桌上，她小心的替婉离和素心盛好饭，自己方坐下。
婉离纤弱的手替可心和素心夹着菜。
流水的声音趟过。
“可心、素心。都是我不好。害的你们跟着我受苦。来，都多吃一点。一晌午都累坏了吧！”
素心望着王妃，眼睛被风沙吹迷了眼。
可心笑了笑。
对着董婉离说道：“公主。切莫说这样的话了。我和素心妹妹一定会好陪在公主身边的。”
婉离眼睑低垂似有所思。而后抬起双眸，望着窗外。
清理过后的院落在阳光的照耀闪着光。高大的梧桐倒影直直而下，显得很是清幽。
那一丝清幽惹得婉离眼眶泛红，鼻息呼吸难耐。她低下头。满头吃着菜。没有说话。
此刻。她又能说什么呢？
入夜。清冷的月光透过窗。
婉离的心思又有谁可以了解？
面对如此的窘境，她没有哀求，没有低嚎，没有放弃。
魂身不知何时已悄然容为一体。
信念只有两个字。坚强！
花堪折时只须折。
先折掉那清幽的花香。来嗅吸这令人恶心的血腥之气。
红日冉冉从云中爬出。金光煌煌。照在天星丝绸坊的家宅上。
这好像不是暮秋的阳光，暮秋的阳光应该没有那么灼热，没有那么沸腾。
花园里。
树上的鸟雀苏醒过来，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林府家宅位于皇城南面。气势恢宏。大院落里套着小院落。院中古木很多，花草甚多。
中堂之上。
老总管林伯没有想到任何的法辄。撇开林皓月的嘱咐。硬着头皮来到上房，颤颤兢兢的告诉了老东家林暮白。
林暮白当场急得吐血。连连摆手。
含着血水说道：“老总管啦。你怎么就没有看好他呀！”
老总管林伯“哐当”一声跪在青石地砖上，顾不得摔疼的老骨头。
含着泪道：“老爷。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少爷。我该死呀！”
一行浊泪从眼角流出。
内心如铅丝缠绕。
林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大少爷林皓月是老爷的心头之肉，左膀右臂呀！
少顷。
林老爷接过下人递过的一条丝巾，擦净嘴角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