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以前多喝点酒，我就不会让你来这贾府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多不想你来这里，多想带着你走。”
黛玉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要来这里的，和你没有关系。”
“不，玉儿，我自己清楚，虽然是你先说的，但是是我先放弃你的，我觉得我没有办法保护你，所以推开你，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不敢来看你，怕来了就上瘾了，再也走不开。”
“结果是真的，我只要来一个，两条腿就会不受我控制，不自觉的往这里来。”
“溶，你别说了，我都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晚为什么要说这些。”黛玉拉着水溶的手，他的手不似平日一般温暖，而是冰凉冰凉的。
“不过，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水溶突然说道。
黛玉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为什么要这样说，心中一凉，泪水滚滚而落，忙用手绢拭掉，不让他看到。
风雪飘零曾几度，
谁道痴心却错负。
两人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不解释。我在听。”
水溶的酒似乎醒了大半，双手按在窗台上，四指发白，许久，转过头来，“不来就是不来了。”
她是那样倔强的人，她的爱不要一丝的强求，只要他说他不要她，她绝不回头。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你说完了，走吧，我要睡了。”黛玉不管他，自己走到床边。
水溶听了心中如同刀绞一般，勉强按住窗台，才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这明明是他要的结果，这不就是他今夜来的目的吗，为什么听到这几个字从她嘴中说出来，还是无法承受。
难道要让她承受永无尽日的等待吗，难道要让她为了他每日担惊受怕吗，他去的是战场，是流血和牺牲的地方。那里死亡每日都在上演，去的人都要有着回不来的决心。
走吧，不是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为什么还想多看她一眼，为什么心中是那样的不舍，为什么挪不动自己的脚步。
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过几日，我就要去回鹘打仗。”
黛玉顿住了，原来不是他不要自己了，要上战场了吗，所以他才用冷漠来掩饰离别的痛苦。黛玉听了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要用这种方式分别，自己何不配合她一下。他怕自己担心，那何不装作不担心，又不是生死离别，总不会相见无期。
“你去吧。”忍住心中的冲动，理智的送别他，等待他回来。
“等我回来。”明明这一句也是不要说的，是因为自己今晚喝了一些酒吗，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尽说些让自己懊恼的话。
黛玉莞尔一笑，她笑了，笑是不是代表着他明白自己。她的玉儿向来聪慧，一定明白自己的。
“早点回去吧。”黛玉说道。
水溶点点头，瞬间没了踪影。
他们还年少，怨相聚，轻离别，总会相见的。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他参加的这场战争是只能输不能赢的战争，还会如此想吗？
黛玉从没有想过，她再次见到宝玉时，是这番情形，一身僧衣，赤脚，团坐在贾府的佛堂里，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头也不抬，只管低头念佛。
“二哥哥，老祖宗让我来看看你。”黛玉叫了一声，宝玉方抬起头来，看是黛玉。放下经书，转过头来，也不说话。
才不过半年时光，宝玉与先前性情大变，每日青灯枯佛，不踏出佛堂半步。一双眼睛如同枯井一般，平静无波。
“二哥哥，你在做什么。”
宝玉淡淡的说了一句：“赎罪。”
“赎罪？”黛玉吃惊的问道，“你有什么罪。”
“替我自己赎罪，也替老太太，太太，老爷，宝姐姐赎罪，替贾府赎罪。”
黛玉听了以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何苦呢。”这府中的罪孽就算你青灯枯佛十世也赎不完的，每个人的罪孽每个人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事事皆有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妹妹这次回来，府里欠你的也该还了。”宝玉犹如枯井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悲伤。
宝玉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他怎么会知道贾府欠自己东西，这些年来，他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问单纯的生活着吗，这些人她如何知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黛玉问道。
宝玉叹了一口气，“我活着在这红尘之中，岂能脱离红尘之外，以前我懵懂，这半年，我什么都看清了，却也迟了。”
“二哥哥，青灯枯佛不是逃避的地方，你既然看清楚，就要坚强的走下去。”黛玉劝道。
宝玉看着上面渡着金身的佛祖，透着对世人的悲怜。众生苦，是故生悲。“是老太太让你来劝我的吧，妹妹你向来最懂我的，你知道的。”
黛玉悲叹道：“我明白的，二哥哥不是逃避，是为自己的心赎罪。二哥哥，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受苦了。”
“林妹妹比我苦，比我坚强。北静王夫妇失踪，妹妹现在应该是心急如焚吧。”
黛玉听了，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二哥哥，你知道什么，赶快告诉我。”
宝玉说道：“这府中人都当我什么都不懂，做这些恶事从来不避讳我，那一日，我在老太太房中念佛，听老太太和太太说话声，老太太说，北王府和我们是世交，以前帮我们许多，怎么能对他们做出这种事来，太太却说，九千岁有令，我们岂敢不从。老太太方不说话了，我听他们说，当今皇上心智不全，所以由九千岁辅政，朝中一切大权都是九千岁掌握的。”
宝玉自小就懵懂不懂事，从不理俗务，府中人对他从没有戒心，老太太和太太更是疼他如同至宝，所以如此机密的大事想都没有想过要避讳他，也从没有想过他会懂这些事。
“那你知道那九千岁是谁吗。”
宝玉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如同这些事情我虽然知道了，我们都是手无寸铁之人，无权无势，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