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万籁俱寂，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矮，月光清冷地洒下，将两个小小的剪影投映在宫墙之上，似是相偎相依的一对情侣。这种静谧让鄯烨心中汹涌澎湃的感情喷薄欲出，他胸脯起伏着，想把这极力压抑隐忍的感情一吐为快。
他略略停顿了几秒，又轻声开口：“采苹，朕……”喜欢你还未说出，就听远处传来平福焦急的声音，“皇上，皇上？”
鄯烨酝酿良久的感情被这一声高唤，破坏殆尽，他懊恼地蹙了蹙眉，咬牙一拳捶向身边的树干，惊落簌簌白雪。
采苹看着他的举动，竟觉得心内涌上一股莫名的心痛，像是极钝的刀子在心脏上慢慢锉着，这痛虽不尖锐，却委实存在。雪虽已经停了，却起了风，吹得树梢屋檐上的雪沫横飞，采苹身上的镶龙黑色大氅更是被吹得鼓鼓而起，随风飘飘欲飞，大氅上似乎尚有鄯烨身上好闻的香气，隐约浮动，有一阵没一阵地钻入鼻端，令人心旷神怡。
“皇上，皇上，您在哪儿？”平福的声音越来越近，想是夜幕降临，出来寻皇上回去用膳。慢慢地，已是透过拐角处的凤尾竹丛，看见影影绰绰的灯笼烛光，平福提着一盏纱灯，走在最前端，边走边四处张望。
鄯烨和采苹皆是在暗处，不易发现。平福把灯笼提高，四处照了一照，却没发现鄯烨的踪影，眼见着弯月已是斜斜挂在西侧檐角处，皇上一下午都没用膳了，他心里头着急，回头问道：“紫鸢，你不是说看见皇上和姑娘在这里么？怎么没有？”
“平公公，这地方这么大，又有许多的拐角暗处，皇上听见你来了，说不准是躲起来了呢！”紫鸢扁扁嘴巴，不服气地回道。
“我懒得给你磨嘴皮子。”平福瞪了紫鸢一眼，扭头吩咐：“你们四处仔细的寻一寻！”
后面的一群人应声散开，朝各个暗处寻去。
一星微光渐行渐近，鄯烨知道无法继续躲下去，他站起身，扭头轻瞥了采苹一眼，带着几份眷恋，轻声道：“走吧。”说完大踏步地率先朝灯光走去。
采苹并没有随之移动脚步，只是抬起眼帘，注视着鄯烨挺拔而健硕的背影，他即便被万人簇拥，高高在上，在这无边的夜色里，却又显得如此孤寂，她眼底一热，这热几欲夺眶而出，心念微动之下，竟是脱口而出，“皇上？”
“嗯”鄯烨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煜熠闪烁的碧眸似是遗落人间的明星，蕴含着难解的深思的表情，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采苹，神态落寞而孤高，像一只划破高空的孤雁。他浓密的黑发随风不羁的散开，有几缕便在风中张扬开来，轻轻飘舞着，轻柔的发丝似是撩到了采苹心里，让她一时痴然，张了张嘴，却记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
鄯烨也不开口问她，只是莞尔一笑，迎风静静站着，两人对视片刻，这一刹，时间仿若在两人纠缠的视线中凝固，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被风吹得翻动，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采苹忽然恍悟过来，急忙解下大氅，疾步上前，欲给他披上，“夜深风寒，龙体要紧。”
鄯烨心里一暖，趁机握住她的手，眯了眯眸，又要表白，“采苹，我……”
“皇上，您原来在这里，让奴才好一阵的找！”
平福雀跃的尖细声音再次打断了皇上的话，鄯烨皱了皱眉，怅然轻叹一声，松开手，转身离开。
采苹及至回了寝殿，脑子里仍然在回想下午雪地上发生地事情，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他究竟是要说什么呢？她心乱如麻，胡乱猜测着，一时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搓洗着准备擦脸用的毛巾。
紫鸢见采苹站在盆架前，眼睛不知瞧向了何处，神色恍惚，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手中的毛巾，她蹑手蹑脚地上前轻轻一拍，“你发什么呆呢？”
采苹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扭头瞪着紫鸢，恼道：“紫鸢，你吓了我一跳。”
紫鸢嬉笑着，忽闪忽闪一对大眼睛，歪着脑袋瞅着采苹，调侃道：“哎，搓了这么大半天，再结实的料子也被你搓烂了！你被谁勾了魂了？魂不守舍的，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下午，皇上对你说什么了？”
一句话说中了采苹心事，她涨红了脸，抬手欲打紫鸢，嘴里笑骂着：“看我不拧烂你这张小嘴，一天到晚就知道絮叨聒噪。”
“好姐姐，你饶了我罢！”紫鸢提着裙子在殿内四处跑着闪躲，嘴里软软的告饶着，采苹追上去，轻轻捏了捏她的小嘴，佯装生气，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斥道：“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紫鸢笑着滚到采苹怀里，两人闹成一团。半晌之后，两人喘息着坐在床沿上，紫鸢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悬挂的钩月，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珠骨碌碌一转，小屁股朝采苹身边挪了一挪，嬉皮笑脸地晃了晃采苹的胳膊，央求着开口：“采苹，我第一眼见了你，心里就欢喜，总觉得咱俩投缘，今晚不如趁着月夜雪地，向天誓盟，结为姐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如何？”
“我自是拿你当妹妹看待，何需结拜？”
采苹抿嘴一笑，拍拍紫鸢的小脑袋。
紫鸢却是不依，强行将采苹拽拉起来，两人对着窗外的弯月，并肩而跪。紫鸢对月拜了一拜，朗声道：“端木紫鸢今日与江采苹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违此盟誓，教我……永世在这宫里听人使唤，不得回家，连小狗小猫都不听我的话！”
采苹听她发誓发得奇怪，忍不住好笑，紫鸢侧脸瞪了她一眼，“到你了，快跟着念。”
采苹忍住笑，依葫芦画瓢依式念了一遍。
紫鸢从地上蹦起来，手舞足蹈地笑着，身子挨着采苹坐了下来，“以后我便称你做姐姐了，既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就是堂堂公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