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儿……”
“嘘，听我说……”
她的食指掩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他因为神思恍惚而脱口而出的亲密称谓。“我怕你一开口，我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笑得很甜，眼里的光甚至能让他转不开眼睛。
“你还得那一年，你刚封了蕊儿姐姐做夫人么？那天晚上，我拉着你的手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你回答我说，只是因为你如今的年岁够大了，若是不纳一两个夫人，是会被人说闲话的。而凑巧，蕊儿够温顺，又不会去惹祸，为人老实本分，又是你宠幸过的女人，所以你封她做个夫人，没什么不对。”
“然后我笑了，让你进了她的院子，你临走前，我还说，你既然纳了她，就要对她好。如今她不是你的通房，而是有名分的侍妾了。”
“你转身走了，可你不知道，我背过身，却哭了。”
男子嘴唇微动，伸出手想要将面前这个一边笑着，一边却不断流泪说话的女子抱入怀里，却不想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掌，掌心完全盖住了他的唇。
“听我说完……好么？”
她眼里流露着渴求，看得他心里泛起丝丝的疼。他皱眉颔首，女子便笑了。
“后来啊，你又接着纳了晨夫人，绮夫人，端夫人……每次我都问你同样的话，可你每次回答我的话却都不同了。”
“尽管理由都不同，但大都是为了‘大业’，为了所谓的‘将来’。你许我那么美的梦，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不真实。我也想，其实没什么的，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毕竟你是皇子，以后是什么……更是不可估量。”
“然后，你封王了，越来越野心勃勃，全权在手，就连朝野中的人见了你都恭谨三分。虽然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联合还算是分庭抗礼，可谁都看得出来，你的优势，更大。”
“我以为就这样就好了，你可以等到皇上驾崩，然后顺理成章地继位。可你的手已经伸地那么长，商业、农地、朝野、军权、天下……你一步步够到了它们，却还要利用我来给你扶植心腹。”
“语儿！”
“你听我说完！”
她捂着他嘴的手被他握住了手腕，而她只能被动地攥紧了手心，随着他的怒吼也吼了回去。
“不仅是利用，而且你竟然……竟然怀疑我的清白！”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不放心？只是因为我说的话你不信？所以你让那一群陌生的嬷嬷来羞辱我，让我躺在那方狭窄的榻上，张开双腿给她们看？”
“宫中的规矩……”
“宫中的规矩？哈哈哈……”木灵语猛地用劲脱离开他掌控她手腕的手，“噔噔噔”后退几步，仰头看他：“你用宫规来解释你对我的伤害么？慕容清，你怎可又一次做个懦夫！”
慕容清愣在当地，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蓦地想起几年前的封龙书院里，那个额角留着疤，抱了箱银子来还给他的女孩，那时候，她也是这么气哼哼地说：“你别做个遇到点儿难事儿就退缩的懦夫！别让我瞧不起你！”
他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以宫规来逃避她的问题么？
是这样么……
“慕容清，我累了，想歇着了。你的将来，我没有精力再去参与，也不想再去期望你所谓的，让我站在你身边，与你一同看这个天下的诺言。”
“我的心，曾经是你的，但以后，它是自由的。”
木灵语说完，慢慢转身，可眼睛还是黏在他的身上，冲他笑了一下，说：“无论如何，这些年，都感谢你。我最初的爱人。”
她步履似是沉重，却又似解脱，可她的背一直挺得笔直，所有的坚强与不舍，都那么汇聚在了里面，脊柱笔挺，似是不会折断的青松。
“站住！”
在她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男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几个箭步上前挡在了殿门口，拦住了正欲推开殿门的女子。
而伴随着那声怒叫，是殿外一记雷鸣。
“我可以解释。”慕容清紧紧地将目光锁在她身上，带着点儿焦急和羞恼，重复道：“我真的可以解释……”
“解释有用么？”她笑，略微退开一步，“你的解释能挽回我受到的猜疑和伤害么？慕容清，是你太自信，认为我非你不可呢，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就是打了我一巴掌，然后给我颗糖吃，我就完全不记仇，完全忘记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
“木灵语！”见着她又回到了从前嚣张跋扈说话的样子，他恼怒地扯过女子在他面前，恨恨地道：“我都说过我会解释了！”
“解释解释，你早先做什么去了！”她使劲挣扎：“在我躺在榻上张开双腿的时候，当我被她们带到那地方的时候，甚至是当我回来，你问着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将疑惑说出口？你宁愿让一堆陌生人来验证我的‘清白’，却不愿自己来问我，不愿自己向我求证，就一定要让我感到难堪，感到委屈，感到耻辱！”
“更何况……”她忽然停止了不断挣扎的动作，泪流到自己的嘴里，咸涩地如同如今的心：“更何况，你怎么能仅仅就凭一支染血的簪子，还有我对你的隐瞒，就那么定了我的罪……”
他嘴唇抿地紧紧的，不知道是无措还是怎么，只能看着面前的女子静静的流泪。
若是她会歇斯底里地打骂，他还可以就势将她抱在怀里，止住她不断的动作。可是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待在原地，那么静静望着他，静得……仿佛永远就停留在此刻，不再属于他，不再会待在他的身边，嘘寒问暖，浅笑盈盈。
他忽然就觉得恐慌了。为什么会有从此与君长诀的错觉？他错了么？不过是担心她可能被坏人污了身子，所以为以防万一让有经验的嬷嬷给她检查身体，若真的不是清白之身，他也能理解她的隐瞒，也可以完全不理这茬。虽然不能娶她为正妃，只能是封个侧妃了，但他可以一直宠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啊！为什么她反应那么大呢？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