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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帝的新装

安徒生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穿新衣服的皇帝。为了能穿得漂亮,这位皇帝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衣服上面,因此,他既不去关心军队,也不关心贫穷的百姓。他也不喜欢乘着马车到公园中去游玩,但也有例外,那就是他要炫耀自己的新衣服时,公园就成了他首选之地。

这个皇帝每天每个小时都要换一件新衣服。在别的国家,有人问到皇帝时,人们总是说:

“皇上在会议室里。”

但是在这个国家,人们提到皇帝,却会这样说:

“皇上在更衣室里。”

对这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皇帝,臣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生活。

有这么一天,城里来了两个自称是织工的骗子。他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皇帝有爱穿漂亮衣服的嗜好。两个骗子说,他们能织出谁也想象不到的美丽的布匹。这种布不仅有非常漂亮的颜色和图案,要是用它制作衣服,还有一种十分奇特的作用,那就是可以辨别出谁是不称职的人或愚蠢的人,因为这两种人是看不到这种衣服的。

两个骗子的一番话让皇帝听了万分高兴,心想:

“这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穿上这种衣服,就可以看出王国里哪些人不称职、哪些人是傻子了。当然我就重用称职的和聪明的人了。”

“你们赶快把这件世界上最神奇的圣衣做出来。我重重有赏!”

皇帝一声令下,两个骗子大笔大笔的金钱便到手了。

于是,两个骗子开始工作了。他们摆出两架织布机,每天便咣当、咣当地“织”起布来。可是,当人们路过他们工作的地方,偷偷地看一看那两架织布机,却看不到一丝布,但是谁也不愿做傻子,没有人愿意把这个骗局捅破。两位骗子卖力地干着,不时地要求皇帝给他们发去最好的生丝,送去大量的金子。他们把这些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每天,他们都在那两架空织布机上忙到深夜,才肯罢手。

“他们的布织得怎么样啦?”皇帝多次想问一问。可是,马上他又想到那两个人的话,蠢人和不称职的人是看不到布的。皇帝每当想到这些就有些不大自在,但他相信自己是用不着害怕这些的。但想来想去,皇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觉得还是先派一个人去看看为妙。

全城的人都听说了这布料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所以大家都幸灾乐祸地想趁此机会来看看别人究竟有多愚蠢。

“我要派最诚实的老大臣到织工那里去瞧瞧,”皇帝想,“只有他才能看出布料是什么样子,因为他这个人很有头脑而且谁也没有他那么称职。”

接到了皇帝的命令,这位善良的老大臣便来到了两个骗子工作的地方。老大臣一看,两个骗子正在空无一物的织机上忙忙碌碌地工作着,以至汗水都湿透了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老大臣不解地思考着,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看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但他无论如何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两个骗子早就看出了老大臣的心思,便让他走近织布机,问他:

“您瞧这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纹啊!这真是绝妙的色彩,对不对?”

他们指着没有任何一点东西的织机,看得老大臣眼睛越瞪越大,可是他还是没有在织机上看到半点东西。因为那上面确实是什么也没有啊!

“我的上帝啊!”老大臣想,“难道我真是一个愚蠢的人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自己,我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难道我不称职吗?不,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看不见布料。”

“喂,老大臣,你对布料一点意见也没有吗?”一个正瞎忙着的骗子说。

“您可要瞧清楚了,千万别错过这个参观世界最叫绝的图案的机会。”

“这却是最奇妙的布料。”老大臣说着,又掏出眼镜戴上,装作格外仔细地看着,然后又歪起头欣赏着,接着说:

“多美的花纹。多美的色彩。是的,我将呈报皇帝说,我对这布料感到非常满意。”

“嗯,我们听到您的话非常满意,真是高兴!”

两个骗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于是他们又把这些稀有的花纹、难得的颜色描述了一番,还为它们加上了许多新名词。这位老大臣非常细心地听着,以便回到宫中,向皇帝汇报时照样背出来,这样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没过几天,两个骗子又要了许多钱和更多的生丝,说这是为了织布的需要。他们把这些全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连一根丝线也没有放到织机上去。不过,他们却依旧忙碌,织机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过了不久,皇帝又派了一个大臣去查看织布的情况。这也是一位非常诚实的大臣,但他的运气并不比那位老大臣好,他也是看了又看。但在他的眼前,空空的织布机上有什么呢?他也是什么也没看到。

“您看这段布美不美?”

两个骗子指着空空的织布机问。接着他们指手画脚地给这位大臣讲花纹是如何的美丽,颜色是何等的鲜艳。

“我并不愚蠢!”这位大臣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不配担任现在这个官职吧?这可能吗?但我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于是,这位大臣便把他根本没有看到的布料称赞了一番。同时,他还对这两个骗子说:

“真是令人不得不拍掌叫绝,我一定要把你们出色的工作原原本本地向皇帝呈报。”

现在,城里所有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这异常美丽的布料。

当这布料刚刚开始织的时候,皇帝就非常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看。这一天,他特意选了一群心腹大臣们,当然,以前两位来看过布料的大臣也在内,一起去看布料了。

两个骗子看到皇帝来了,显得更加卖力气。他们全神贯注地在织机上举手穿梭,但是谁也没有看到布,哪怕一根丝线在织机上。

“陛下,您看这布漂亮吗?”两位诚实的大臣说,“陛下请看,多么美丽的花纹。多么艳丽的色泽!”两位诚实的大臣指着空空的织机对皇帝说得津津有味。

“天呐!有没有搞错!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啊!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难道我是一个愚蠢的人吗?难道我不配当皇帝吗?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皇帝不得不满脸堆着赞赏的笑容说:

“啊,这布料真是美极了,我表示十二分的满意。”

于是皇帝点头表示满意,他装出仔细地看织机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跟随他来的众位大臣们也都仔细地看了又看,但是他们和皇帝一样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们跟在皇帝的屁股后面一起说:

“啊!这衣料制作得简直天衣无缝啊!

“假如我们尊敬的陛下穿上用这种衣料做的衣服,不用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一个君王,有我们尊敬的陛下英武了!”

大臣们都争先恐后地说着类似这样的话。

皇帝听了十分高兴,他要穿上这套新衣服去参加快要举行的游行大典。他要让全城的人们,不,全国的人们都看看他穿上这套新衣服的风采。他要好好奖励这两个人,于是他赐给他们每人一个爵士头衔和一枚可以吊在扣洞上的勋章,并封他们为“御聘织师”。

第二天早上,游行大典就要举行了。在头天晚上,这两个骗子整夜未眠,在十六支大蜡烛的烛光的照耀下,连夜为皇帝赶制新装。只见他们在织机前上下忙碌着,伸手从织机上取下那些谁也看不到的布料,然后用两把大剪刀在织机上乱剪一阵,接着又用根本没有线的针缝了一通。最后,这两个骗子停止了工作:

“请看,新衣服缝好了!”

皇帝在一群大臣们的簇拥下来了,骗子每人举起一只手,好像他们在托着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大声地说:

“请看吧,这是裤子!这是袍子!这是外衣!这衣服轻柔得如同蝉翼一样,穿上它会觉得像是什么也没有穿一样,但要知道,这正是我们这衣服的妙处!”

听完骗子的话,跟随皇帝来的人都随声附和着说:

“是的,这衣服真妙啊!”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现在请皇帝陛下脱下身上的衣服,”两个骗子说,“我们就在这个大镜子前为陛下换上新装。”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统统脱光了。于是,两个骗子在皇帝的前前后后忙了起来。他们假装把刚刚缝好的新衣服一件件地递到皇帝的手中,然后又一件件地从皇帝的手中再拿过来,先在他的腰部弄一阵子,好像是系上了一件什么东西似的。皇帝在镜子前转了转身子,扭了几下腰。

“上帝,这衣服多么合身啊,式样剪裁得多么好看啊!”人们都跟着说道,“多么美丽的花纹!多么鲜艳的色泽!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件衣服漂亮贵重的了!”

“外面的华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陛下穿上新装,游行大典就可以开始了。”典礼官报告说。

“好得很,我马上就可以让我的臣民大开眼界了。当然这样我可以知道哪些人是傻瓜是不称职的人。”皇帝说,“我的计划是不是比这件衣服更绝?”

他又在镜子前把身子转了一下,因为他要叫大家看出他是在十分认真地欣赏自己的服装呢!

皇帝起身了,那些将要托着新装后裾的大臣们,都把手认真地放在地上捞了一下,如同真正拾起了衣裾。他们跟着皇帝一起走,手中托着空气,然而又不敢让人们看出他们实在什么东西也没有托着。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了,皇帝就在那顶华丽的华盖下面,昂首挺胸地走着。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们都称赞说:

“哎呀,皇帝的新衣真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后裾是多么美丽!衣服剪裁得太合身了!”

谁能不这么说呢?因为谁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什么东西也没看到,因为那样就会暴露自己不称职或者是太愚蠢。

“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一个小男孩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上帝哟,你听这个天真的声音。”爸爸说。于是大家把这孩子的话私下低声传播开来。

“皇帝并没有穿什么衣服,有一个小孩子说他什么衣服也没穿!”

“他确实什么衣服都没穿啊!”

最后,所有的老百姓都这么说了。此时皇帝有些发抖了,因为他似乎觉得老百姓讲的话是对的。

不过皇帝自己心里却这样想:“我必须把这游行大典进行完毕。”因此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态,他的大臣们则一丝不苟地跟在他的后面,手中托着一条根本就不存在的后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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