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到齐了吗？
“小黑蛋，看你那个驴踢马蹦的劲，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脸红啥红，安？
“老驴蛋，爬那么高做啥？谁个又没叫你演孙悟空，看你那个小猴屁脸，糊的还能见人不？下来去跟那个黑猪屁股比比去！‘嘻嘻嘻’就知道傻笑。还不快下来，那棵椿树是你爷爷栽的，要等他知道了非在阴朝地府里派土地爷来捣你的屁股不可！
“刘二嫂，快把孩子哄好。什么？生病了？我说咋老哭个不停呢！咦——快，孩子屙巴巴了，还不快给尿布掖好，注意，别糊了一身！
“都到齐了吧？好了，请大家暂时不要说话了。今天受大家的委托，叫我讲什么话？哎呀，这不硬是捉老公鸡下蛋吗？好吧，不管怎么说，今天就是水仙不开花——也得装个大头蒜让大家瞧瞧不是，就算和大家一起拉拉家常交交心吧——又笑又笑！二楞子，你再笑我可不说了！
“大家让我来当这个生产队长，说实话我是力不从心的。你们既然信得过我，我也就只好咬着牙来挑这个担子了。我嫁到你们村也有许多年了。秉性大家都是知道的。说风就是雨，一燃就炸的火药性子给大家的肠子都炸青过。我也想改，可一遇到烦心的事又犯了。不管你们说我是钢刀嘴豆腐心也好，还是歪嘴骡子卖不到驴价钱——坏就坏在嘴上也罢，反正不会给大家少找麻烦的，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算是王瘸子的腿——旧迹了。俗话说的好呀，泰山易改，秉性难移喽！既然大家信任我，叫我干，我也只好站这个“茅厕”了。说个不好听的话，那俺们以后都得干肉摽穷筋，好好摽在一团吧！若要是生产任务搞不到人家头里去，说实话，那可是王八拴在鹭鸶腿上——飞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们了。当然，现在田都承包到户了，谁都知道怎样干，当前最咬手的事是计划生育。
“要说计划生育咬手也不咬手，只要通情达理，一切事情都好解决。现在计划生育咬手的事就是想多要孩子，并且要男孩，其实这都是迷糊药。俺们都看过《甜蜜的事业》，这不说了。远的也不说，就说眼前的刘二嫂吧——刘二嫂，你可别生气哈！我可不是把你当靶子——你们看看，她孩子倒多，三、四个，可怎么样？整天是起的早睡的晚，忙里又忙外，顾吃又顾穿。人的精力不就是那些吗！象这样折腾，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磨损呀。刘二嫂，今年才三十二岁吧？可小脸瘦成脚跟样，牙巴骨都包不住了，露在嘴唇的外面，鸭蛋脸变成了刀口脸，上面的皱纹能下手抓；头发没见一天梳得理理顺顺的，衣服总是穿的皱巴巴的，灰涂涂的，好象个老鼠皮。你们再看看罗新芳，今年三十六了，可她们俩要是走在一块的话，人们不给她们一个叫嫂子一个叫大娘才怪呢！怨啥原因呢？那还不是孩子多与孩子少的区别？老古言说的好啊：“子多母受苦”嘛！
“要说子多福多的话——哎，那是谁家的大白猪？跑道二亩半麦田去了：小黑蛋，快跑去把它撵过来。以后你们要把自家的猪圈好了，现在小麦正在起身，糟蹋一棵舍一棵——张大爷孩子可多，五男两女，可怎么样？张大爷！您守着大伙说说，你享着福没有？噢！大家听到张大爷咋说的了吧？要说多子多福，那全是瞎话。前天夜里，我睡在床上听到屋外有响动，心想会不会是小偷来偷鸡？一骨碌爬起来，抓住电筒和铁锹，开门就往外面跑，你们猜我抓住的是谁？正是张大爷。你们不要惊讶。张大爷不是偷鸡，是拾猪粪。我问他，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起的那么早拾猪粪，也不享享晚福？他咋说：“睡不住啊孩子，唉！还谈什么享福？别等着受老罪就是上辈子修行的了。没听说吗，爹有儿有不如自己有啊！要等到求他们要口吃的，是孝心的还好，要是没良心的。望你老了不中用了，那还不是见你一眼瞅一眼的，您想那碗饭能吃得下吗？孩子，这种事我看得多着呢！再说，我那秋葫芦（最小的儿子）今年也二十好几了，还没有成家呢，老的对小的多时能尽完心啦！我要不给他成个家，死了也闭不上眼不是。唉，现在娶个人也不知咋这么难，一张嘴就万二八千啊！难啊！朝哪儿搞钱呢？又不能偷不能抢的，想来想去还是得去找老土地爷帮忙。可土地爷也刻薄啊，你不给他东西吃，他就不叫你的庄稼长得好，人情地情不都是一个理吗？我想多拾点粪，送到地里，看秋后能不能多收点，要不给老小娶个人儿，总觉得当老的义务没尽到。唉，可怜天下父母心罗……”
“你们听听，这就是父母对孩子的心。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每个孩子都要操上一份心。这就是孩子对老子的情份扁担长，老子对孩子的情份一路长的道理呦。这——还给我来杯水？咦！怪甜呢，放这么多糖？哎，我说呀，‘瓦西尼’，你这是不是拍当官的马屁呀，想不到年龄就娶媳妇是不是？哈哈哈……好了，大家不要笑了，别把‘瓦西尼’笑得去钻了老鼠洞，人家大姑娘要来了，找我讨男人，那可就糟了。哈哈哈——现在我们再说说要儿与要女——哎？谁个找我？好，大家等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说实话，现在大家都想要男孩，说什么来了男孩是好命，来了女孩是人家的人，谢天保来了吧？你为了要儿不惜一切代价地朝外跑计划生育，受冻挨饿吃苦头，还受了处罚，结果又生了个女孩，何苦呢？把话说回来。女孩并不是向大家说的那样无用，我们可以扳指头算算细账。现在普遍都想要男孩，相比之下，男孩多，女孩少，等到结婚年龄，就会出现姑娘热，什么都是以少为贵嘛！到那时就自然而然的由女家到男家转变为男到女家了。信不信？那好，我可以比个例子：假如我那时是位姑娘，有两三个小伙子都来追我，可是我是父母的独生女，要得抚养老人，不出嫁，谁个要想娶我，那就得到我家来落户，要不来，没二话，就别想要。你们想想，世上有哪个小伙子想当柳树剥了皮——光棍条呢？人必须得学会钻空子，要是我就非钻这个空子要个女孩不可。——不要笑，不要笑嘛！又是‘瓦西尼’带的头，鬼头鬼脑撇穷嘴的干什么，望你也是个面叶耳朵，怕老婆的样，别吹大话，等你那小媳妇来了不揪着你的耳朵给她下跪才怪呢，哈哈哈——当然，我现在说的再好听，你们也不会相信，本来就没有事实让你们相信。那好吧，我们只有路遥知马力了，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自觉才好办。尽管我把嘴说得白沫淌淌，还得你们听得进去才行。上级规定的计划生育政策，咱们要坚决执行，不过有一条敢向大家保证，不管是谁，同样对待，就是我的亲娘老子，也是如此。当官是当群众的官，不是某个人的，没有群众、也就不存在什么官了。以后无论办啥事，俺一定会青石板钉钉——硬打硬的，决不做弯棍打驴的事——轻的轻，重的重。
“喏，只顾瞎叨唠，日头不知不觉，偷偷地就爬到头顶上了。今个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小南风吹得人酥痒痒的，咿嘻，还带着有菜花的香味呢，好了，我就不瞎唠叨了，大家对我说的有哪些不对的地方，请当面指出来，我好改正。什么？没有？哎——不要客气嘛！我是个直肠人，最喜欢有菜当面切，有话当面说。……好吧，你们真要不提那就散会吧，回家做饭吃，还等着下地呢，季节不饶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