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鹤，你不要再让小鹤去你那里了。”

秦海月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猜测着这个女人的身份，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小鹤？你是……”她已经叫不出那个称呼，那个遥远的令她无法企及的称呼。

“我想请你，不要对小鹤那么好，不要和他太过亲近。我求你，以后拒绝他去你那里，只是这样。”

十年！好像一晃眼就过去了。

十年前她对自己是这么说的，“你也长大了，自己的日子要自己过，放假就不要回来了。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继父每年只能给你汇一次学费，直到你毕业。其它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虽然事过境迁了这么多年，但这些字句仍清晰在印在她脑海深处，未曾遗忘。有些事情，当自己以为已经忘记时，突然在某个时刻毫无预警地再次闯入脑海中。原来，以为忘记的伤痛，未曾被自己真正遗忘。

然后十年后的这一天，她突然打来电话说“我想请你，不要对小鹤那么好，不要和他太过亲近。我求你，以后拒绝他去你那里，只是这样。”

她突然很想大笑一场，为了这十年，为了这通电话，为了那句“只是这样”。但她没有大声地笑出来，只是轻柔地呵呵直笑，笑着说：“是嘛，呵呵……可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呵呵……能说得，再明白点吗？呵呵……”她不知道笑着的自己为什么脸上有股热热的、湿湿的东西出现。她明明很开心的，为什么脸上会有东西向下滑落，好像还停不下来，真奇怪。

关馨月忙跪坐到座椅上，手忙脚乱地抹着她脸上的泪：“阿姨，你怎么了，不要吓我，阿姨不要哭，阿姨不要笑好不好，阿姨，哇……哇……”她也不知道到底该劝阿姨别笑还是别哭了，反正自己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了，边哭嘴里还叫着：“哇……爸爸，阿姨她，爸爸，哇……”

在秦海月莫名发笑时，关云飞就从后照镜中注意到她的异常，但他必须找个合适的地方先将车子停下来才行。在女儿哭着唤他时，他已经将车子切到外车道，而且发现路边有临时停车的地方。他边停车边劝女儿：“馨月别哭，爸爸马上就能停车了，乖，别哭，马上就好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请你离小鹤远点儿。不要让他再去你那里。”她还想说什么，不过听到旁边有小孩子的哭声，好像还有个男人在说话，所以说了句“就这样”挂了电话。

关云飞急急地停好车，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他一边把哭成小泪人的女儿抱到自己腿上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一边担忧地观察着秦海月的表情：“海月，出什么事了，不要哭了。”

秦海月的手机已经掉到车座上了，她的手还有些抖，不过，已经停止了刚才那种古怪的呵呵笑。但还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最让关云飞不解的是，她竟然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清清冷冷的声音，告诉他“没事，送我回去吧。”

这样的她，很令人担心。这样的她，很想让关云飞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但关云飞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所以只是伸出手，用手掌轻拭她脸上的泪珠，秦海月像触电般快速侧脸闪开，拒绝他的碰触。然后就保持着侧脸的姿势，盯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云飞觉得，虽然她的冷静与沉默与往日相同，但感觉她身上突然失了生气，像是整个人被笼罩在了死气沉沉的黑暗中一般。这时，他想起一个人，看女儿已经停止了哭泣，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一接通就说：“你马上打车来XX街XX路十字路口XX店前。海月在这里，她的情绪不太对，我需要你的帮助。”“快来，我的车停在路边，车牌号是XXXXX。”

十分钟后，丁琪在路边下了出租车，神色慌张地跑步查看附近的车牌号。关云飞注意到丁琪的身影，打开车门，抱着女儿走下车。

关馨月招手唤她：“丁阿姨，我们在这边，在这里。”

丁琪闻声冲了过来，喘着质问：“关云飞，海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关云飞皱起眉头，什么叫“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这个丁琪，还真会胡思乱想。关馨月着急解释道：“阿姨接到电话，然后，然后就哭了，爸爸没有欺负阿姨。真的，爸爸没有欺负秦阿姨。”

关云飞：“先不要问了，你先上车，我送你们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丁琪忙坐进后车座，关云飞将女儿放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再上车，发动车子，继续赶路。

丁琪：“海月，你怎么了？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秦海月听到她的声音，嘴里念着“小琪”慢慢转过脸，眼睛失了神采，连平日那种淡然的光也消失无踪，只剩死寂。

看到这样的她，丁琪哭了，抱住她痛哭：“海，海月，你怎么了，告诉我，是谁，是谁伤了你。告诉我，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个混蛋。”

秦海月茫然盯着车内某一点，嘴里念着：“小琪，我好痛，好痛。怎么办？我好痛？”

丁琪声音哽咽地哄着她：“好，小琪知道海月痛，告诉我，谁给你打的电话，告诉小琪，小琪会保密，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像哄孩子般哄着秦海月。

秦海月眨着眼，嘴里念着“小鹤，妈……不见小鹤，不见……”

丁琪大概明白是谁打的电话了，涉及到小鹤，那就涉及到小镇上的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十年未见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海月变成这样。她好恨，恨伤害海月的那个女人。

关云飞把车停到了她们家楼下。秦海月闭着眼睛静静地趴在丁琪肩上，像是睡着了般安静。关馨月一路上就那么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盯着秦海月的一举一动，就怕她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