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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刘玉娘:贪婪的恶之花(4)

旋即,李存勖对宰相说不能以内库来补充国库的亏空。宰相知道李存勖已是众叛亲离,如果此时还不舍得拿出所有以挽国家颓唐之势的话,那么后唐就真的命悬一线了。于是宰相在延英殿向李存勖力争拿出内库所有。而刘玉娘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提前躲在延英殿的屏风后窃听。当听到宰相依然不肯罢休时,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宰相大吃一惊,只见刘玉娘拿着自己的妆奁首饰,身边还站着皇幼子满喜。她将满喜推到李存勖面前,说道:“诸侯所进贡的东西,早就赏赐给了下人,现在就剩下这些首饰了。你们就把这些东西卖了来供给军队所需吧,如果还不够,那就把满喜卖了吧!”宰相见状,无比气愤,只觉得眼前的皇后无异于泼妇。然而他是臣子,气愤之余更多的是惶恐,面对皇后又怎敢再说话,于是急忙退去。

未久,民怨四起的魏州发生兵变,效节指挥使赵在礼被众人推举为首领。李存勖只好派大将、自己的兄长李嗣源率兵平叛。不料李嗣源到达魏州后,手下兵士便发生哗变,和城内的叛军会合,异口同声地呼喊,要拥戴李嗣源为帝。其实李嗣源本无反意,虽然他只是李克用的养子,但是和李家有这么多年的情义,自己如果反叛岂不是太忘恩负义了?然而最近他也感觉到了皇帝的敌意,而郭崇韬的被杀无疑更是让他感到朝不保夕。这时,跟随他的心腹见李嗣源仍在犹豫,便痛陈厉害,一是李存勖早起杀心,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付之行动,其实是魏州叛乱无暇顾及的结果;二是即便现在李嗣源不称帝,继续镇压叛军,他日班师回朝,李存勖只能更加怀疑他;三是既然他也是李家的儿子,那么便不能让李家江山就这样被毁掉……最后,李嗣源冷静思考了眼前的情势,决心自立。于是,李嗣源和赵在礼合并后,挥师南下,很快就攻到了汴梁。

听到李嗣源自立为帝的消息,李存勖大惊。现在朝内无人,他只好亲自率领两万五千名士兵向汴梁进军。直到此时,刘玉娘看后唐江山真的可能被人攻破,才舍得拿出金银购买军队所需物资,但是将军和士兵都骂道:“我们的妻子早已经饿死了,现在拿出来这些有什么用?”可是此时的李存勖已经不再是当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兵勇将,他早已在整日的演戏胡闹中失去了往日的锋芒。最终大军没到汴梁就感疲惫,许多兵士开始逃亡。最终在走到万胜这个地方的时候,李存勖不得已回撤,结果很快士兵就逃亡过半了。到了罂子谷的时候,李存勖看到拿着兵器跟随自己的士兵都会说:“刚才接到消息,魏王平蜀得到五十万两金银,回去后将全部赏赐给你们。”士兵却说:“陛下您赏赐得太晚了,我们不会感谢圣恩的。”李存勖听后,对往昔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那一刻他对刘玉娘守财的行为也产生了不满。想到将来不久洛阳将有被攻破的可能,他不禁悲伤落泪。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内库使张容哥,便让张容哥拿出袍带赏赐这些将士。张容哥回答说:“早已经赏赐完了。”将军和士兵听后,纷纷叱责张容哥说:“都是你们这些人导致我们的皇帝沦落到了这一步。”大家越说越怒,便抽出佩刀想要杀死张容哥,多亏了李存勖身边的人保护才避免血案发生。张容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刘皇后爱惜财物,她不让我们给军队的将士,结果现在你们将这个罪过都归结到我身上。如果国家真的不测,那我将会被碎尸万段啊!”随后,张容哥便投水自尽了。

李存勖得知这件事后,非常难过。然而此时,他也是回天乏力。不久,更多的将士加入了反叛的行列。李存勖真的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回到朝中,李存勖想起王衍已经投降,于是便下诏书给王衍说:“我一定会给你分封土地,优待你的!”以此来诱惑王衍来到洛阳。王衍果然相信了,带领几千人向洛阳出发。然而他们走到秦川驿的时候,李存勖宠信的伶人景进却进言说杀掉王衍更为合适。此时的李存勖已经被叛乱弄昏了头,于是便派宦官向延嗣去诛杀了王衍及其亲近之人。王衍的母亲临死前呼喊道:“我儿子率国人投降,结果被你们杀掉,你们不顾信义,很快也会遭到报应而灭亡的!”

果然,很快李嗣源的先锋石敬瑭就攻打到了汜水关。兵临城下,李存勖决定亲自出兵抵抗。在定好的日子里,军队遵循他的旨意在宫门外列兵,只待一声令下便出发。当时,李存勖正在用餐,他不知道,危险已经在悄悄向他走近。他亲自提拔的马直指挥使、他信任的伶人郭从谦就在这时发生了兵变。原来,郭崇韬一直被郭从谦视为叔父,又是睦王李存义的养子。而后来,李存义被李存勖杀掉,而郭崇韬也被李继岌手下冤杀,郭从谦心中衔恨已久,只等时机到来为叔父和养父报仇。现在,所有的将士都在外等候出兵,李存勖毫无防备就是最好的时机。

兵变发生后,李存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没有想到,外患未除,内患已生。然而他顾不上思考这些了,急忙带兵冲杀,将叛军赶到了城门外。然而郭从谦早有准备,立刻组织士兵放火焚烧兴教门。到此时,李存勖的近臣见皇帝大势已去,便各自逃命,仅仅剩下十几个人跟他一起拼死抵抗乱兵。混乱之中,从敌军飞来一箭,正中李存勖。侍卫急忙将他扶到绛霄殿停下,他们君臣在这个生死之时仰天长叹,涕泪交加,悔恨无比。后李存勖觉得非常口渴,想要水喝。宦官急忙跑去告诉刘玉娘。然而,此时的刘玉娘却表现出了异于寻常妻子的狠心。她没有想到李存勖是这样没用,这么快就丢掉了后唐江山。既然如此无用,那么还不如快点死去。于是,她不但不去见李存勖最后一面,而且不给他水喝,反而命宦官给李存勖送了一杯酪浆。此时的李存勖喝水才能解渴,而喝到酪浆后,很快就死去了。就这样,刘玉娘亲自将最宠爱她的男人杀死了,彻底将李存勖打下的江山送给了李嗣源。

◆穷途末路终自尽

守在李存勖身旁的都是他最亲近的宦官和伶人。他们害怕乱兵会肢解、蹂躏李存勖,于是拿来李存勖喜欢的乐器放在他周围,放火火化了李存勖。想李存勖一生最爱演戏、音律,而最后得以有乐器陪伴,也当有所安慰了。

欧阳修日后在编撰《新五代史》时,曾因为李存勖登基后宠信伶人而致国灭的事情专门写了一篇《伶官传序》。在这篇序言中,欧阳修一针见血地指出:“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意思是说,李存勖强盛的时候,普天之下的英雄豪杰没有一个能与之争雄;但是到他衰败的时候,几十个伶人就围困了他,让他身死国灭成为天下的笑柄。祸患常常是由细微的小事积聚而成的,聪敏勇敢常常会被耽溺嗜好所困,岂是仅仅伶人才会造成祸患吗?李存勖用自己的生命给后世上了生动的一课。

而刘玉娘得知李存勖已经驾崩的消息后,依然没有前去看望一眼。也许,最初她百般迎合李存勖,讨好李存勖,就不是出自男女之爱,而只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钱财。或许,从她和父亲分离的幼年起,就失去了对亲情、对爱情的信任,而认为只有自己、只有钱财才是最可靠的。

刘玉娘知道大势已去,急忙收拾好所拥有的财物,随后在皇宫放了一把火,跟李存勖的弟弟李存渥一同离开了皇宫。很快,李嗣源率兵攻入洛阳,被群臣拥戴,后即位,改元天成。即位后的李嗣源找到李存勖未烧尽的尸骨,将其归葬雍陵,赠其庙号“庄宗”。

李存渥和刘玉娘逃出宫门,想到晋阳躲避。途中,刘玉娘害怕李存渥丢下自己不管,于是利用美色诱惑李存渥,李存渥遂与之私通。刘玉娘遂以为找到了新的依靠,然而他们到达晋阳后,这里的守将李彦超十分痛恨刘玉娘。此时,所有的后唐子民都认为眼前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太过贪婪,如果当初她舍得拿出自己的所有来支持国库,如果她能够理解百姓疾苦,如果她不矫诏命令杀掉郭崇韬……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在皇帝死后,她非但不闻不问,反而与小叔私通,这简直是个不知廉耻的淫妇!于是,李彦超拒绝收留他们,没有打开城门。很快,随行人员也对李存渥不满,将其杀死。混乱中的刘玉娘逃到附近百姓家里,逃过了一死。

而后,她独自逃命,路上所带金银被人抢去不少。漫无目的地行走中,她走到了一个佛寺。在这里她想起了当初从一个贫家女孩子进入王府,而后成为王妃,后竟能越过正妻的位置而被立为皇后,这一切都是佛祖保佑的结果。现在她无依无靠了,能靠的只有佛祖了。于是她拿出剩下的钱财,在太原建造了一座尼姑庵,剃度后做了一名尼姑,想要从此隐姓埋名,只求平安终老。

然而此时才放下贪婪之心只求平安,为时已晚。很快她是前朝皇后的事情就被人识破了,人们禀明了李嗣源。李嗣源说:

“这个误国的妖后,终于被找到了!”立刻派人前去传旨,赐刘玉娘自尽。

刘玉娘看着来人,回想起自己起伏的一生,看着佛像,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悔悟了。然而,此时的悔悟与否早已没了任何意义。李嗣源不会原谅她的过错,后唐天下百姓也不会原谅。就这样,刘玉娘被赐死,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司马光在撰写《资治通鉴》写到刘玉娘时评价说:“纣责命于天,纣所以亡,未闻妲己有是言也。”意思是说,商纣王常常责怪老天,说是上天要灭亡他,而不反思自己的罪过。妲己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刘玉娘曾说:“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她这种不知反思的样子,使其罪过更甚于妲己啊!

刘玉娘,她就像是一朵开在后宫的恶之花,贪婪、狠毒、自私,于私她鞭父、杀夫,于国她进谗言而乱朝纲、敛私财而毁江山。她的一生曾是这样极尽荣华而令人艳羡,然而她的一生又是这样失败而令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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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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