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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口的朱砂痣

这人的双眸是这么富有标志性,想来若是她当真是与他见过的,那便是决然是会有印象的。但是现在她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想罢,她便是不禁兀自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果真是老了啊,即使身体再怎么年轻,心,还是不可豁免的衰败了啊。

她被软禁在深宫之中多年,早就已经失去了自由飞翔在天空之中的羽翼。但是如果有可以飞向那广阔无涯的地方,那她便是再如何,也是要抓住机会的。

而面前的这一个男人,或许便是一个契机。

想着,她便是又是情不自禁的抬眼看向他,然后便是道:“不知皇子的伤势如何?”

那泰勒皇子见她关心自己的伤势,眸中便是闪过一丝小孩子一般的惊喜开,但是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皇上在看着呢,于是便也是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便是微垂了头,低声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泰勒已经好很多了。”

她点了点头,便是望向旁边面色稍有不豫的皇帝,轻声提醒道道:“皇上。”

皇上这才从泰勒皇子的身上收回了近似逼迫的眼神,闻声便是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之中带了一点儿委屈。

真真还如小时候那般。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脑海之中便是又再次浮现出了那个伟岸的身影。这下子她的头便是更加痛了,看来还真是年纪大了,否则的话,为何会三番四次的想起他的身影来呢?不是有一句老话吗?只有在年老寂寥之时,才会回忆自己以前深深痛恨的人的面容事情来。

皇上原是看见那泰勒盯着她不放感觉有些冒火的,但是他才刚转头,便是看见她的眸子里尽是沧桑和疲倦,像是随时会逐风而去一般。皇上的心中猛然一惊,便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手抓住了她的手。

但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身为一国之君,岂可放肆?他便是只好吞了那几句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只暗暗忍耐着关心道:“母后,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那下面的泰勒皇子便是也是抬起头,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坐在高台之上的艳丽女子。

太后娘娘却是摇了摇手,然后便是极轻的挣脱开了那皇上的手,然后轻声道:“哀家有些乏了,便是先行退下了。”

“那朕……那儿臣便是恭送母后。”

但是那样子,却是恨不得凑上去跟在她的身边。

那艳丽的不似凡人的倾城佳人慢慢退出大家的视线之时,大家才是纷纷缓过神来,但是目光之中却是依旧满是惊艳之色。

念长安注视着皇上捏紧的拳头,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怅然若失。但是很快便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皇上对于太后娘娘的感情……已经太深了。

念长安便是微微皱紧了眉毛:也不知,这皇上若是真被挤压的久了,面对自己心口的这滴朱砂痣,也不是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但是就算是有这么一天,那么她便是也已经是远离了这可怕的深宫大院,畅游于自由的天地之间了。当然,如果完颜烈愿意陪伴着自己的话……想着,念长安便是不禁抬起脸偷偷看了完颜烈一眼,结果却是看见完颜烈正半眯着眼看着那站在前方的泰勒皇子,然后又慢慢悠悠的看了一眼高坐在台上的皇上。半响,嘴角微微上扬,竟是露出了一个极冷的轻笑。

念长安不禁微颤了一下,心中不知为何,竟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将是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她的第六感一向都是极好的,但是这一次,就算是她,也是不曾想到,这竟是想要将她打入地狱一般的痛苦和绝望。

但是现在她却是全然都不知晓,念长安只是看着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便是在下一秒毅然扯住了他的衣袖:“烈。”

“恩?”完颜烈转过头看向她,眸中已然没有了那深沉的光芒,而是盈满了满满的笑意。

念长安突然从心底感到了一阵无力感,她慢慢松下了揪住他的力道,然后慢慢摇了摇头:“没事。”

看来她还是……毕竟他们不是一个时空的人那,他有隐瞒着自己的东西。自己何尝又没有隐瞒着他的东西呢?

念长安的手慢慢的垂在了身侧,面容之上带着淡淡的落寞,看上去,就像是远离在世端似的。

但是在下一秒,她的手却是被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紧紧的握住。念长安有些惊异的看着完颜烈,却是见到他还是专注的看着台上,只是那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极为温暖的弧度。

念长安愣了一会儿,便是在下一瞬就紧紧回握住他的,心中划过了一道暖流。

那,说好了吧,只要你不松手,那我绝不会先松开你的手。

风过,拂起两人漆黑的长发,在空中紧紧纠缠在一起,就像是预示着什么东西一样,带着至死不渝的心意。

而在另外一处,却是见到皇上已经恢复成了往日的威严的模样,只见他轻笑着,却是道:“那云瑶公主,你可是有中意之人了吗?”

即便是云瑶一向是大大咧咧,此刻也是情不自禁的绯红了面容。她偷偷看了一眼后面站立的云瑾,那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皇上自是也看见了,于是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云瑶公主已经为自己寻好了如意郎君了啊,哈哈哈哈!”

众人便是纷纷附和着说着话,但是在这笑声之中,云瑾却是怔怔的站在了原地,他的表情还有一些迷茫。

脑海之中有什么飞快的闪过,他看得混沌不清,然而却是在下一秒被一片火红充斥了所有的视野:黑发的女子静静的端坐在镜子前面,艳色无双,但是却是有更加鲜艳的红色顺着她洁白的肌肤缓缓流下,滚落在地上,就像是一颗颗鲜红的红豆。

那……那是……云瑶?

所有的一切皆像是胶卷一般飞速的退了一般,云瑾的面上满是越来越难以掩藏的绝望之色,所以当他听见那一句“云爱卿,那朕便是赐你一个美娇娘,如何?”之时,脑子之中便是瞬间一片空白。

不……脑海之中那片血色开始弥漫,隐隐来那个女子轻生的呼唤:‘云瑾。’

“不。”

这一句在脱口而出之后,整个狩猎场上便是一片的寂静,只剩下那篝火噼啪噼啪的燃烧之声。

云瑶的笑容僵硬在面上,红色渐退,化作一片苍白。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云瑾,面上满是不知所措。

泰勒也是看见了自己妹妹那面上的苍白,心中便是起了浓浓的护犊之心。他的面上逐渐变得冰冷,那天生的狂霸之气便是不再收敛,而是尽情的挥发了出来:“皇上,看来是云将军瞧不上我们云族呢。那联姻之事便是在此算了吧。”

云族的武力是本国所贪图的,若是为自己所用,便是绝好的。但是若是成为一个敌手……云族虽是小国,但是身处的地理优势却是极好的,易守难攻,且云族人人皆是尚武,若是想要攻取,便是极为难的。

而倘若他们与邻国结盟的话……三番考量之后,皇上的心中便是有了比较,于是便是微微皱眉道:“云将军……”

云瑾其实刚才说出口之时便是已然后悔了,而如今真真是不敢再看向云瑶的眼睛便是低头道:“云瑾一介武夫,怕是会委屈了公主。”

他这样都是委屈,那他们算是什么啊?众人的心中都是纷纷嘀咕着,便是看向云瑾的面上也是多了一丝的叹息和谴责: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都不要,真真是不解风情啊。但是当他们看向云瑾的面容之时,那谴责便是瞬间化作了叹息,的确,公主虽是娇媚艳丽,但是云瑾将军却是更加好看,眼光再高点,那也倒是可以理解的。

云瑾的话一说出口,便是也是暗咬牙关:他到底又说了些什么话啊!

那泰勒皇子显然是已经动怒了,便是见他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之时,却是被人从后面紧紧揪住了衣袖。他侧头看去,却是看见自己的妹妹高扬着头,眸子里面已经是一片水光潋滟,但是却是依旧强忍着不肯掉下来,她咬牙道:“云瑶只嫁有勇之人,当然是是要能降服我的。云将军虽是勇猛过人,但是云瑶却是也有心属之类,便是还请云将军不要苦恼才好。”

云瑶的话,便是寸寸打在自己的心头上,但是云瑾理屈,便是又不好说些什么。

那皇上也是有一些尴尬的,便是见他缓缓道:“那……三日之后便是办一场比武招亲如何?既是云瑶公主只愿意嫁给能降服自己的勇士,那便是按照公主的意思来办吧。”

“多谢皇上!”

云瑶语毕,便是向下退下了。

当她路过云瑾的身边之时,却是不要说停,便是连余光也是没有看向他的。

云瑾身形一僵。

在这大殿之上狠狠的拒绝了她,便是不亚于在众人面前狠狠的打了她一个巴掌一样,皆是让她面上无光。不要说是一个女子,怕是一个男子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肚量原谅自己的。

云瑾心中后悔不已,但是脑海之中却是一直盘旋着那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带来阵阵的颤栗。

若是……那是真的的话,那他今日的举动,也是正确的吧?

剩下的时间便是那些个皇孙贵族一起围着那篝火说笑,不时的便是发出了一些低笑之声,但是这些个欢乐的场面显然是没有引起某些人的共鸣。

“你说吧。”

云瑶偏过头,一向是快乐的面上带着淡然,像是极其的冷漠在沉淀之中。

云瑾的心中一动,却是隐隐发痛,他便是情不自禁道:“云瑶,我刚才……”

哪知云瑶竟是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便是在那一瞬紧紧德盯住了他的:“如果你是为了刚才的事情的话,便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轻轻说,柔软的长发在空中顺着夜风轻轻舞动着,像是她的话语一般带来淡淡的寒意。

“云瑶,我……抱歉。”云瑾心中焦急,但是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只吐出了一句抱歉的话语来。天知道现在他是有多么后悔,虽是说他长得很像是一个解风情之人,但是十分抱歉的是,他对于这风花雪月之事天生便是十分迟钝的,便是将那天赋完全的给了那行兵打仗之事上了。

所以在现在,明明他已经懊悔不已了,但是他却是依旧吐不出半个字。而且……而且那梦中的内容便是像是一个吐出信子的毒蛇一般,嘶嘶的向他亮出危险的剧毒的獠牙。

的确,这里并不适合云瑶,像是她这般的女子,天生便是应该是潇洒的在天地只见自由大笑着奔跑的啊,而不是像是在梦中一样,被剪去羽翼,被他自私的爱所束缚着,干着自己厌恶的事情,最后,死在他的无力之下。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如果说,这是一个可以让她自由的契机的话,即使他会因此而感到悲伤和痛苦,那也是他愿意的。

所以,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而在他的面前,心中本来还存在着一丝隐隐希望的云瑶在听见他说了抱歉之后,心脏瞬间便是冷掉了。

良久她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云瑾担忧的唤了她一声“云瑶?”之后,她才是回过神,然后便是摇摇头,眸中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开朗活泼:“你干什么说抱歉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你根本就不用勉强自己的。”她对上他的眼睛,声音逐渐转沉:“你一直喜欢的便是长安吧?我早就应该知道的。”

长安?那是……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是看见她摆了摆手,然后便是又是轻快道:“真是的,要不是我今日看见你那么担心她,我还不明白呢。”

等等,那是……那是以前的一些朦胧的心意而已,早已被他斩断了。倒是他现在便是对着面前的这一个单纯爽朗的少女,动了不该动了的心。

“哎呀,阿哥看不见我该着急了,那我便是先走了!”

云瑶笑笑,面上看似恢复成了往日的活力,然后便是飞快的转过了身,艳红的裙摆在黑暗之中划出极为优美的弧线,就算是那般的黑暗也掩饰不住的耀眼光滑。

云瑾的眼睛在看见那抹红色之时,便是猛然瑟缩了一下,那下意识跟随着云瑶而伸出去的手便是慢慢的垂了下来。

这般美好的女子,却是不应该是死在那样子的地方的。

所以他不能……

“对了。”云瑶突然之间停住了脚步,然后便是极为轻声道:“长安已经许配给那完颜烈了,你的机会是很小了。”

云瑾怔然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便是听见她继续道:“长安就住在第三个帐篷那里。喂!虽然是被你拒绝了,但是本公主也不会帮倒忙去破坏你们的……当然!我也是绝对不会帮助你的!也不会祝福你们的!绝对不会!”

说罢,便是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踏着脚步向着前面急急跑去了。

云瑾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便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但是却是慢慢又扯下了嘴角,心中满是淡淡的痛楚。

“说完了?”

靠在帐篷阴影里面的特勒低声道。

云瑶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她捏着拳头,过了很久才哑着声音道:“哥哥,你找了很久的人万一一直都找不到,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我想我快要找到了。”

“可是。”她的声音越加的哽咽,最后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一般:“可是那一个人根本便是不欢喜你怎么办?”

“那又如何?”

云瑶怔怔的抬起头,脸上竟是一片水光弥漫。

泰勒站在阴影处,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眸却是在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而熠熠发光,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只要找到了,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泰勒走出来,将手轻轻拍在云瑶的肩膀上,只低声道:“我们是云族的儿女,你要记住,我们没有屈服。”

云瑶瞬间便是睁大了眼睛,良久,她忽然一下子将头埋在了泰勒的胸口,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他已经有欢喜的人了啊!”

泰勒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眸子里有着像是野兽一般可怕的光。

她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自小便是从未哭泣过。然而就在今天,那个男人,却是将他们族中最为珍贵的女儿给弄哭了。

真是不可原谅。

他便是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杀了便是。”

“不行!”云瑶猛然抬起头,那双和他多么相似的眼睛在此刻因为泪水的冲刷而显得异常的明亮,像是直直的要照进人的心中去:“不能伤害长安!”

“为什么?”

云瑶咬了咬嘴唇,却是轻声道:“因为不必要啊。”

泰勒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云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那黑暗之中响了起来:“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我为什么要执迷于此?”

“对啊,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啊。”

“我根本就……不需要!”

泰勒就这样看着她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大串,最后便是像是下了一个什么结论一样直直的抬起头来,面上又是恢复了以往的天真笑容:“哥哥,我不要他拉!”

“那样便好。”

云瑶想通了以后,便是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气,立刻便是向着跳着舞的篝火跑去,艳红的裙摆在空中划出极美的波浪,像是一朵朵艳红的花朵竞相开放。

那处便是又恢复了平静,泰勒轻轻起身,然后便是状似无意般的低声呢喃了一句:“明明心痛的要死,还逞强什么。”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了。

良久,一处阴影轻晃,竟是走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的面容俊美更胜女子,只是那眉宇之间的凌然之气,却是不敢叫人轻易小看于他。只是现在他的眉宇之间却满是淡淡的愁殇。半晌,云瑾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嘴唇蠕动着,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云瑶。”

当泰勒慢慢走向那篝火之时,便是看见自己的妹妹一脸轻松似的笑容,对着那个叫做念长安的女人说着什么的时候,便是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只不过心太软了一些。若是是他的话,他就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好的事情来了。

若是真当爱极了一个人,那什么只愿你开心快乐的便是全部都只是一个演示自己心意的借口罢了。自己的心,怎么可能愿意让给别人?

而那一个女人……泰勒的眼睛眯了眯,却是想起十五年前的那年冬季。

那天极冷。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下了极大的雪,铺天盖地的,像是要将整一个人间都掩埋掉。他只穿着一身薄薄的衣服,像一个小乞丐一样的倒在路边上。

云族王室的锻炼一向是极为残忍的,他仍是年幼,便是被父皇毫不留情的丢出了族,只留下一句冷冷的:“活或者死,只有自己可以决定。”

说罢,便是拖着睁着大眼睛的妹妹云瑶转身离去,连回头都没有一个。

他是阿爸唯一的儿子,也是王室唯一的继承人。若是他死去,便是还是会有旁系的王子当任继承者。但是,但是他绝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体温已经很低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起来便是会冻死在这里了。但是他努力了很久,却是还是无法起来。他的视野之处逐渐便是被一片白色掩埋,周身不再是那冷得发痛的感觉,而是慢慢向着另外一种温暖渐渐靠近。

他……好像是快要死了吧?

答应云瑶的承诺,看来是无法实现了呢。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那一片诡异的冰冷之中。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紧接着他便被人从雪地里面给挖了出来。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就感觉自己的心口处被什么给猛然撞击了一下。

入眼的是一片耀眼的火红色,蒙着面纱的女子轻轻将他从雪地之中拉了起来,那双流转着春日温暖光芒的眼睛就这样展露在他的眼前。

极美。

他无法用任何的语言去形容那双眼睛带给他的触动之情,就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般,他的魂魄在此刻都在微微荡漾着。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

那个女子看见他一脸的呆滞,还以为是被冻僵了,便是直接将他给抱在了怀里。他那时年幼,原本健康的体格也是因为那连日来的颠簸而变得消瘦起来,那个娇小的少女便是直接毫不吃力的将他搂在了怀中,然后慢慢向着前面走去。

他虽是意识不太清醒,但是也知道自己正被一个女孩子抱在怀中,鼻间还满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幽香,整张脸便是在顷刻之间便是像是火烧般烧了起来。但是他却是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累赘,再乱动,除了满足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以外,便是什么好处也没有。

于是他便是乖乖的窝在她的怀中,一动也不动。

风还是很大,风吹过来还是像是刀子刮在身上那样疼痛,但是……他却是不知道为何,心中从未如此满足过。

他还记得很清楚,她的怀抱很是温暖。就像是阿妈还在世轻轻拥抱着自己的温度,那样子的温暖。

可是当那一片温暖也随之逐风逝去之后,他便是再也没有感受到那样子的温暖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竟是如此的强悍,最起码她怀抱着一个不算的上是重但是也决计不轻的小孩子顶着大风大雪的向前走着,脚步都是没有晃过一下。他哪里想得到,这个他认为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却是魅族的一个族人。

魅族之人,无论男女,皆是有着绝世之容。尤其是他们的眼睛,天生便是带着魅惑之意,能识常人之意志,魅惑凡人之心。好在他们天生便是不喜欢繁闹之所,便是一直隐居在那深林之处,不被别人所察觉。就好像是传说之中那等待在密林之处吸食凡人精魄的山鬼一般,寸寸皆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但是这时的泰勒自是不知晓的,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忽冷忽热,鼻间却是传来淡淡的冷香,勉强让自己的神智清醒着。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那蒙着面纱的少女也禁不住喘了起来,但是她还是一直紧紧的将泰勒搂在怀中,并且用自己的斗篷遮着吹向他的风雪,不让他再受到风雪的侵袭。

泰勒只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像是被一道暖流轻轻包裹着,软软的,带着心跳的失控的节奏。

便是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房子朦朦胧胧的轮廓。那是一个破庙,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显然是天降喜事了。

少女便是抱着怀中呼吸微弱的孩子加快了步伐,直到她冲进了那破庙的门口,咚。

一切的转折点,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那扇大门根本就起不了什么挡风避雨的作用,只是随着风来风去来回的荡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伴随着哭嚎一般的尖利风吹哭声,就像是鬼魂一般可怕。

但是少女显然是没有再是多想了,她的怀中还有着一个伤员,眼前就算是真的鬼屋也是已经不容她多想了。她大步的向前走去,脚步跨在那厚厚的雪地之中发出轻轻的踏雪之声,带着某种迫近的危险。

她一推门,“吱嘎。”一声,门便是轻轻的开了。

她连忙抱着他走进去,才松了一口气,结果还没有走上几步,便是下意识的僵住了。就在那角落之处,便是看见有着一个黑影。

她下意识的便是后退了一步,魅族之人不喜外人,特别是男子,但是小孩子除外,因为他们觉得,外人皆是罪恶的,但是小孩子却是纯洁而无辜的,但是在成长过程之中,便是会是染上罪恶。所以,泰勒应该庆幸自己那时候还是一个看起来天真善良的孩子罢了。

少女僵着身子,但是却是又是不可能退出去,于是只好找了一个远离那一个人的角落蹲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将周围的细碎的柴火堆了堆,便是点燃了。

那小小的火堆顿时照亮了一方天地,少女舒了一口气,便是认真的将怀中的小孩子轻轻的放在了地上,然后抬头看看四周有什么东西。但是她却是看见就在那角落里的黑影轻轻动了一下,她瞬间便是警戒了起来,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那个黑影便是慢慢站了起来,看起来很高,却是很瘦。少女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便是下意识道:“你……你别过来!”

那人顿了一下,便是轻轻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少女瞪大眼睛一看,却是一大块的干粮。

她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看那一个人,却是发现他又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这下子,便是她感觉到良心不安了。

于是她便是诺诺道:“那位……要一起取暖吗?”

那人像是轻笑了一声,很是好听,就像是玉击打在碧石之上的清脆之音,带着淡淡的回味,真真动人心魄。

少女大概是也没有想到,便是下意识的又是愣住了。

那人缓缓走了过来,那绝世的容貌,便是一点一点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然后,万劫不复。

“晃荡。”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太后看着那打翻在地上的热茶,眸间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却是又是很快便是清醒了过来,她轻轻摇了摇头,便是忽然之间低声道:“那个孩子,原来是他……”

她终于想起来了,但是却是一起想起了那段让她恨不得永远都扔在角落里面封锁住的记忆。

她第一次出了魅族来到外界,便是遇见了他。

那个像是魔鬼一般的男人。

但是她那时却是不知道,还是觉得他是一个良善之人,然而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却是让她自己觉得错上加错。

她从未错的那般离谱过。

“太后娘娘,泰勒皇子请见。”

她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半响便是轻声道:“说是哀家已经睡了,辞了吧。”

“喏。”

但凡是和那一个男人扯上关系之人,能不见,便是不见吧。

她轻叹了一口气,便是忽然之间轻声道:“进来吧。”

有人发出一声轻笑之声,便是发现在那阴影之处忽然便是走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宫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是要张口叫出来,但是却是被太后挥手制止住了。

那人缓缓走来,却是看见在那淡淡的烛光之下,那人的面容却似是月光般皎洁,带着魔性的美,令人看着便是像是失去了魂魄。

那宫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乱转,脚步也是开始慢慢向着后面移去,但是却是在那一瞬间,她便是感觉面前忽然便是有一阵劲风飘过,脖颈之处便是忽招重击,她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是直直的晕倒在了地上。

太后看着却是也不说话,只是在哪一个男人过来之时轻声问道:“无色,你来作甚?”

无色却是唇畔微微扬起,然后低声道:“我只是想说上一句:你有什么计划尽可以去实现,但是,你绝不可以再动她的一根汗毛。”

太后看着他良久,却是忽然道:“你爱上她了。”

无色却是大大方方道:“是。”

太后那双淡淡的眸中却是罕见的出现了一丝促狭之色:“哦?你确定她看见你这副样子还能心平气和的和你在一起吗,听说你可是惹她惹的不清。”

“把你的暗卫撤掉。”他冷声道:“还有,我的事情,便是不劳烦你多心了。”

说罢,便是转身走了。

太后继续喝着那碗新弄好的茶,眸中带着淡淡的叹息:向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心中有物,便是输了,只因有了弱点。

“对了。”

她的动作一顿。

无色没有转过头,只是背对她轻声道:“阿笙……她过得很好。”

那茶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浅色的热茶晃了出来,将她白皙的肌肤瞬间晕染上了绯色。但是她却是浑然不觉,待无色不知走了多久,那被打晕的宫女晃晃悠悠的醒过来之时,便是看见那个绝色的美人儿手拿着一杯热茶,那被烛光晕染的娇小的身影便是显得格外的寂寞和哀伤。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脖颈处也不知道为什么痛得厉害。但是她还是爬起来然后走到她的身后轻声道:“太后娘娘,该入寝了。”

她这才像是猛然醒过来一般,眼睛眨了眨,却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烛光闪烁了几下,却还是慢慢的熄灭了。

帐篷外的远处,却是有一个人一直站着,直到看见那帐篷里面火光熄灭才是缓缓走开,那双犹如黄金一般的双眸在黑暗之中也在闪闪发亮。

他,绝对不会放手。

而在另外一处,也是有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另外一个人,不动声色,眸色暗沉。

夜色如水,便是看见那房间里面静静的坐着一个姣好的身影,她支着头,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么东西,但是从他的角度看去,却是只能看见她黑直的头发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带着几分柔媚。

房间里面的烛火随着窗户外面的风而明明亮亮,她的脸便是也在那明暗的烛光之中显得格外的朦胧,将那面上狰狞的伤疤模糊了,但是她的眼睛却是显得更加的明亮好看,就像是黑暗之中的灯光一般,透着浊世之中的清明。

“主上。”

风渐渐大了,房间里面的女子也像是察觉到了春意的凉,便是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然后“晃荡。”一声,便是将那窗户给关上了。

雪色的花朵受不了夜风的吹打,便是悉悉索索的在月光之下尽数掉了下来,带着月光的清冷,就像是跳着一场极为盛大的花葬。

凤倾阳注视着那满地的花朵良久,这才低声道:“查到了什么?”

那黑衣人便是将自己所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了凤倾阳,还加上了自己的猜测:“所以说,属下便是怀疑晚歌姑娘必是和王府熟识的,否则的话,不会在第一次到王府之时,便是如此熟门熟路……主子,她也许便是倾月公子的……”

“闭嘴!”

凤倾阳在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满脸便是都开始暴躁了起来,只见他的面色阴冷,就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嗜血魔鬼一般,哪里还有那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那一旁的黑衣人便是被他的模样给骇到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在讲话了。

“合欢……合欢,原是如此。”

难怪当初她被他用计施困在王府之时,也不见得慌乱,难怪她总是用那种淡淡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却是找不出原因,难怪她念着那句话,却在他说不知何物之时竟是留下了眼泪,难怪,会如此不留余力的帮助他获得那血人参,治疗他的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凤倾阳的心中一时五味混杂,却是不知自己的心中究竟是何滋味,只觉自觉自己的心中被什么狠狠的拉开了一道裂缝,有寒风刮进去,一分一毫,满是充满冰冷的疼痛。

原来,她爱的那一个人,从来便不是他。

春猎在第二日中午时便是散了,念长安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这次来到这里倒是可以说是败兴而归的,不但是晚歌不见了踪影,就连一向是活泼开朗的云瑶和云舒,却是也是满面灰败之色。

云瑶如此,念长安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云舒,念长安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她会是这般的垂头丧气。

念长安虽是性格变了许多,但是那好奇之心却是一点儿都未变过,于是她便是走到蹲在地上扒着杂草的云舒旁边,然后便是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虽然眼前的画面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念长安却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又什么话开始,所以她便是等着云舒呛她一句:“你自己不会看吗!”

可是她等了又等,却是听不见一点儿声音,然后就在念长安忍不住再说一句话打破平静之时,便是听见云舒轻声“恩?”了一声。

念长安有些无语的也蹲了下来,然后便是看见云舒慢慢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竟是乖乖的回答道:“我在想事情。”

念长安觉得肯定是有人披了云舒的人皮面具在眼前晃荡呢,结果她便是听见云舒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她道:“你说,若是有人想将你带出去,你会如何?”

念长安道:“那出去玩一玩倒是也挺好的。”

云舒摇头,道:“我是说他把你带到他的府上去,但是你的哥哥不会同意的。”

念长安看了她一眼,便是道:“偶尔一次也无妨。”

云舒有些恼怒了:“我是说,就是他想要你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你哥哥的地方一起呆着!”

念长安扮装恍然大悟状:“喔,你是说私奔吗?”

云舒的一张脸瞬间便是变得血红,简直就可以滴出血来。她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便是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倒是越来越红了。

念长安不忍看她自焚而死,便是善解人意的道:“这个只能看你的心意呐。”

云舒愣愣的转头看向她。

念长安也是低着头扒着草,唇畔也是微微染笑:“大多事便是全数拘泥于礼数之中,人活的也是实在是很累,若是如此,听一回自己的心也是无妨的。只要,你不会后悔。”

云舒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便是突然低头道:“啊,那我便是明白了。”

说罢,便是直直的跳了起来,眸间光彩四溢,又是变成了那个念长安所熟识的少女,只见她道:“虽是你帮我解了惑,但是我还是不会承认你做我大嫂的!”

念长安有些无语的说道:“我从未喜欢过你哥哥呐。”

可是念长安却是在下一秒愣在了原地,少女特有的清香便是包围住了她,带着淡淡的温暖。

“我知道。”她轻声道:“还有,谢谢你长安姐姐。”

说罢,便是立刻松了手跳了起来,然后蹦着蹦着便是跳远了,只留下念长安有些无奈的跪坐在地上,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呐,不愧是以后要当女将军的人那,抱人的力气还真是大。”

念长安静静的看着云舒的背影慢慢走远,便是慢慢的垂下了眼眸:未来,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她选择跟随,那便是顺从:若是她选择等候,那便是自立。

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只要是自己不会感觉到后悔那便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

念长安转头循声看去,便是看见那紫衣黑发的男人在远处看着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

念长安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眸色也跟着荡漾起来,真真好看。

能让她愿意甘于等待的人,也只有一个那。

可是那云瑶之事却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一直以来,云瑶便是对她挺好的,念长安也是觉得她那种豁达爽朗的性格正好和着自己的胃口。但是现在她的面上虽是在笑着,但是那眼睛里面,却是带着那般的忧愁。

看上去,真是怪可怜的。

念长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是有种做红娘的天职,现在竟是很想调解云瑶和云瑾之间的情况。于是她干咳了一声,便是走到了云瑶的旁边。

云瑶正在喂马,她穿着绯红的长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便是那抹绯色像是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般,那般的灼目。

念长安看见有不少的王子皇孙正在偷偷的关注着她,但是云瑶却是理都不理,只是专心致志的抚摸着自己手下的大马,精致的侧脸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念长安叹息了一声,便是不知为何云瑾竟是如何忍心去拒绝她的,这般明媚的女子,真是一旦错过了,便是再也不会再遇见了的。

云瑶听见旁边有动静,便是转过头来,然后在看见是念长安只是,便是笑了笑,然后道:“你看,阿玛里多乖啊。”

阿玛里便是眼前这一匹马的名字。

云瑶便是又轻声道:“它已经很久没有在草原之上奔驰过了,看它这样,想必是在想念家乡了吧。”

“你是不是也在想念你家了?”

“恩。”云瑶直接便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然后又是笑了笑,神情却是带上了一点儿落寞:“我本是来这里寻找我心目之中的可达的,但是……”

但是她认定的可达却是并不欢喜她呢。

念长安顿时也不知给说些什么了,云瑶并不像是云舒,满心的迷茫,相反的,云瑶一直便是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一些什么东西,她很清醒,一直。

云瑶忽然嘻嘻一笑,念长安便是感觉自己的脸被人亲昵的捏了一下,她有些讶然的抬起头,却是看见云瑶笑得无比的灿烂:“谢谢啦长安,但是真的不用担心我,若是真的有可以打败我的人,那便是我的可达,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啊?”

“我来到这里,本便是要找寻一个勇士的。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找到了呢,没想到还是找错了。”

“云瑶你……”

“长安,我比武招亲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来喔!”

念长安看着云瑶脸上那真挚无比的笑颜,便是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软了一下带着淡淡的酸楚:“好。”

她知道,云瑶必定还是恋慕着云瑾,而且按说她的脾性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在一次拒绝之后便是会如此的灰心丧气乃至接受这看似合理却是实际上荒诞无比的提议,只是因为,她是和亲公主。

她的婚姻,从来不能由自己做主。

原是她有一次机会的,就是在那狩猎篝火会之上,但是却是被云瑾拒绝了本来她应该是指婚给另外一人的,但是皇上却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还是给她了一个自己选取夫婿的机会。但是……念长安看着云瑶眼眸之中深深藏着的落寞,有些悲哀的想:她的幸福,从来便不是在这宫墙之内的。

她原是应该在大草原之上奔跑着的,但是她却是被栓了绳子关进豪华的马厩,丧失了自由。而这一切,云瑶怕是早就知道的吧?

念长安听见自己心中越来越想响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述说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念长安捂住胸口,便是低声道:“我要,离开这里。”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云瑾看着那蓝天绿草之间的那抹绯色,便是忍不住心脏再次瑟缩了一下,梦境之中,可以说是他亲手害死的云瑶,虽然说只是一场奇怪的梦境,但是若是细细说来的话,却并不是不为之信然的。

首先便是那泰勒皇子,以云瑾多年的眼光看来,便是知道他必定是有事埋藏着的,因为就和亲来说,其实只要云瑶和特使来就可以了,但是泰勒皇子却是也紧跟着来了。云族只有他一个直系的皇子,而且听闻是云族少有的天才,竟就是这般大大咧咧的来到了与之交战的国家之中……云瑾总觉的哪有有一些古怪。

但是,若是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云瑶嫁给别人,他怕是也是不行的。不论是嫁给谁,她都将会被困在这一墙一瓦之中,不再自由的奔跑,那她的面上还会出现如此天真爽朗的笑脸吗?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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